姜婉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马车上了,身下是平稳的床铺,而她则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房间里。
她忍着身上的痛楚慢慢爬起来,房间很暗,不太看得清楚,她只知道这儿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摸索着下了床,她忍着身上的痛慢慢走到门口,试着开门,然而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门上了锁,她根本打不开。
同样的,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也从外面被钉住了。
姜婉摸索着走到桌子旁边,桌上连个茶壶都没有。她回到床上坐下休息恢复体力,在黑暗中思考着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李懋把她关在了这里,大概是一种惩罚吧,她或许会不给吃不给喝地被关上好几天,就等着她屈服。在被饿死渴死和被侮辱之间,就看她会怎么选择了。
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她会逃出去的。
姜婉试着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其他地方都是一些擦伤,不用包扎也没关系,而她左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地包扎过了,想来李懋也不希望她流血过多就这么死了,不然岂不是白抓了?
她头还有点昏,或许是摔下山坡的时候摔出了脑震荡,不过问题不大,她暂时还没有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给她点时间休息,虽然没有饮水和食物她的体力不可能恢复到过去正常的水准,可也至少有了行动能力,那就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姜婉躺回了床上,闭眼睡了过去。她要休息,她要养精蓄锐。
外头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在门外听了半天,她听到有人起身的动作,就知道新抓来的女子醒了,本来她还等着里头的人叫上两嗓子,她好出面得意洋洋地告诉她别喊了,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可没想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里头就没声了。
该不会是死了吧?
她觉得不太可能,虽然人送来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惨,但事实上伤却是没多少的,养个两天也就好了。而爷走之前叮嘱过了,一定要关她两天饿饿她,甚至连口水都不要给她喝,先磨一磨她的脾性,之后再慢慢调.教。所以在门外疑惑了一会儿之后,她也就不管了,打了个呵欠睡觉去了。
姜婉这一觉,并没能睡到天亮,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有人在外头大喊着走水了!
她蓦地坐起身,外头的喊叫声倒是愈发清晰了,或许是这边隔得远,她都没有看到什么火光。
这时,门上忽然印上了一个人影,姜婉心中微动,慢慢下了床。
然后,她听到外面有人在轻声问:“婉婉,你在里面吗?”
裴祐?!
姜婉激动之下差点就摔倒,她连忙踉跄着扑到门边,也同样小声回道:“裴祐,我在!”
“婉婉!”外头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喊声,“我,我这就救你出来!”
“好……”姜婉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没想到来救她的人,竟然是裴祐……
裴祐在外头捣鼓了好一会儿,然而门却完全没有打开的迹象。
而门内,姜婉也冷静了下来,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她低声问道:“裴祐,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人来的?”
裴祐道:“……此刻只有我。”
他是傍晚才得知姜婉失踪消息的,那时候他去找姜婉,却被祥云阁的伙计告知她不见了,那时候他心急如焚,可也知道跟随他们一起去找无济于事。姜婉才刚来京城没多久,不可能卷入太多的关系里,而最可疑的,自然就是李懋。
裴祐是为了扳倒李时献而来的,对于李懋为非作歹的罪证自然也一直在查探,所以他是知道李懋那个金屋藏娇的别院在哪儿的。可他如今不过是翰林院的小官,很多事都没办法做……可姜婉若真的被李懋抓走了,却是半点都拖延不得的,他对自己发过誓要护着她,不能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权衡半天之后,裴祐让身边的小厮去找了侯钰,将事情告知,请侯钰伸出援手,而他自己,则立刻赶来了这里。他让跟来的小厮去前院放火把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而他悄悄的从院子外翻墙进入,一间间房子慢慢找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翻墙,连衣袍都割破了。因为听到说走水的声音,不少人都跑出了屋子,他只要找那些被关着没人出来的房间即可。他运气足够好,才找了不到两间屋子,就找到了姜婉。然而面对外头的那个大锁,他又无能为力了,急得满头是汗。
姜婉道:“裴祐,你去找找院子里有没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能把锁头砸开……小心些,院子里好像还有看管的人。”
“她已经跑出去看了。”裴祐道。
姜婉忙道:“那你就去她的房间找找看,应该有钥匙!”
裴祐连声应着,跑到刚才那妇女跑出来的房间里去了。
不一会儿,裴祐拿着一大串钥匙出来,在黑暗中紧张地尝试,想要弄清楚哪一个才是打开这个房门的钥匙。
姜婉在门内帮不上忙,只能陪着一起紧张。她听到不远处那呼喊声渐渐弱了下来,知道火势怕已经被控制住,要不了多久那个看管她的人就会回来……
突然听到外头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裴祐急急忙忙打开门锁,姜婉便将门打开,没等裴祐开口就飞快地说道:“裴祐,你把这把钥匙取下来,找个地方藏好,再把门锁回去,等看管我的人来查看过后你再过来给我开门。”
无缘无故着了火,那看管的人肯定要来查看她在不在的,若发现她不在,看管她的人立刻就会示警,然后就会有很多人来抓捕他们……他们两人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说不定连这个宅子都逃不出去。
裴祐愣了愣就明白了姜婉的意图,他连忙将那一把钥匙从钥匙串上取下,看着姜婉想说些什么,这会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婉只是对他笑了笑,就退后关上房门。
裴祐连忙再度将房门上锁,然后赶紧去将手中的那一串钥匙放回了远处,然后找了个隐蔽处藏起来。此刻天色已黑,他的藏身之处根本不会被发现。
就在裴祐藏好的时候,那看管姜婉的妇人也脚步匆匆地回来了,见院子里似乎并无异样,她松了口气,却并未完全放松下来,而是先回了房间拿上钥匙,准备开门看看里面的人还在不在。
没等她靠近那房间,就听里头响起了拍门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妇人听着里头的叫声,嘴角带上了一丝了然的笑。她就说之前这女的怎么不叫呢,原来先前是被吓蒙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隔着一道门笑道:“小丫头,给老娘安静点儿!你到了这地儿,就是爷的人了,别想那些花花肠子!爷说了,要饿你个几天,这几日你就给老娘好好反省!爷看上你是你的造化,竟然还敢弄伤了爷,真是给脸不要脸!”
她骂骂咧咧地说了好一会儿,见门里面只剩下啜泣声,她就满意了,拎着一大串钥匙回了房间,也就没有发现那串钥匙其实是少了一个的。
姜婉假装出来的啜泣声渐渐变小,过了一会儿,门上又多了个影子,只听裴祐在外头小声道:“那妇人似乎睡着了……婉婉,你等一下,我救你出来!”
有了一次经验,锁头开得很快,门开的时候,姜婉就在门边,没等裴祐反应过来,她就扑上去抱住了他。
“裴祐……谢谢你,谢谢你……”她紧紧抱住了他,喃喃道。
裴祐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伸手圈住了她,声音里满是心疼:“婉婉,是我来晚了。抱歉。”
“不晚……你来了就很好了……”姜婉低低地回了一句。她其实并没有想过救她的人会是裴祐。他可是个书生啊,竟然就这么自己跑来了,也不知他是哪来的胆子。这要是失败了,或许连他原先的谋划都会落了空。
所以……就相信他一回吧!
“婉婉……”裴祐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心里一阵阵害怕。他是真的害怕自己来晚了,对不起婉婉,可还好……他来得还算及时。
“走吧。”姜婉松开裴祐,抹了把脸,轻声道,“我们还未彻底安全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裴祐有些不好意思,“外头林子里有我的马车等着。前面那火是我让小厮去放的,他这会儿应当已回了马车那儿。”
“好,那我们就赶紧翻墙出去!”姜婉道。她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恶心可怕的地方!
裴祐连忙道:“好,走这边。”
姜婉刚走出一步,脚步便是一个踉跄,裴祐连忙扶住她,紧张地说:“婉婉,你,你要不要紧?”
“没事,你稍微扶我一下就好。”姜婉撑着裴祐的手臂道。
裴祐便连忙扶住了姜婉,两人互相扶持着,一起向外头走去。
此刻距离着火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原本醒来救火的人也大半都睡了过去,院子和院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人走来走去,这令姜婉和裴祐走起来相对轻松,很快二人便来到了裴祐之前翻墙进来的位置。
“就这儿吗?”姜婉抬头看着那高高的围墙,外头有一棵树的枝桠正伸到了院子里,想来裴祐就是通过这儿爬进来的。
裴祐点头。
姜婉笑了笑:“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爬树,真是有辱斯文。”
裴祐面上一红,他看向姜婉正要说话,眼神却是一变。
之前月亮被乌云遮住,再加上院子里太暗,他并没有看清楚姜婉的脸,直到此刻,月亮露出光华,他也清晰地看到了姜婉被打肿的脸,顿时又心疼又愤怒。
“李懋……”他咬牙道。他真想将那个欺负婉婉的男人碎尸万段!
“我没事。”姜婉扯了扯裴祐的衣袖,“我们先出去再说。”
裴祐只得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疼惜,对姜婉道:“我先帮你出去。”
裴祐从外面进来可以借用树木,然而从里面出去却有些困难了。只能一个人当垫子,先帮另一人出去。
“不行的,你举不起我来,我上去了之后也没办法把你拉上去的。”姜婉对于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很是清楚,“再想想其他办法。”
她说着,视线扫向四周。
裴祐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开始四处寻找起可能有用的东西。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姜婉很快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堆堆放在那里的木柴,她连忙叫上裴祐,和他一起扶持着爬上那堆木柴。因为有了这多出来的高度,要爬上围墙就容易多了,然而这边围墙外面可没有树可以让他们借力,一会儿只能跳下去了。
这会儿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们把木柴从这边搬到有树的那一边,二人只得费力地爬上围墙,然后裴祐先跳了下去,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后就示意姜婉也跳下来,他会接住她。
若是从前,姜婉对于裴祐这个书生要如何接住自己自然是持怀疑态度的,可现在,他说让她跳,她就觉得他一定能接住她,便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裴祐接住了姜婉,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作为肉垫缓解了姜婉落下的冲力。听到裴祐的吸气声,姜婉有些心疼,嘴上却道:“叫你逞强。”
她说着,赶紧从裴祐身上下来,伸手拉他。
裴祐站起来之后也缓了好一会儿,之后便牵起了姜婉的手说道:“马车在那儿!我们走!”
裴祐的手心都是汗,黏糊糊的其实很难受,可这会儿,姜婉却很喜欢被他这样牵着,哪怕前方有再多的风雨荆棘,她都不再害怕了。
裴祐带着姜婉往前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他来时坐的马车。远远的见有人过来,马车上跳下一个人来,小声问:“是老爷吗?”
“是我!”裴祐连忙回道。
那人明显松了口气,连忙跑了过来,顿时惊讶道:“老爷,您怎么就弄成这样了?有没有受伤?”
裴祐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驾车,而他则牵着姜婉,扶她上了马车。
刚刚月光之下,两人的模样在对方眼中都很清晰。
裴祐原本一身干净的长袍都变得皱巴巴的,染上了灰尘树叶和泥土,而他原本整齐的发髻也乱了。而姜婉就更是狼狈,不但衣服和发髻早乱了,手臂上还有伤,脸上的伤就更吓人了,脸肿得老高,都要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马车向前驶去,裴祐和姜婉两边分坐,互相间望着,姜婉忽然笑了起来。
裴祐有些赧然:“婉婉,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介书生,居然把自己当大侠用,弄得这般狼狈。”姜婉道。
裴祐低了头,半晌才低声道:“从前我没有及时去救你,差一点就抱憾终生,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姜婉愣住,好半天没再开口。
那时候,她被徐土财拖进了林子里,要不是徐小虎和姜谷,她就不可能好好的。那时候她看到了裴祐,她以为裴祐没有来救她,那时候她对他是有多失望啊。还好,后来误会终于解除,她也终于确信她并没有看错人。没想到一直把那件事记在心上的人竟然是裴祐。
一开始,他或许是一个迂腐的书生,可他一直在进步,一直在努力,如今他已经成长得令人觉得敬佩了。这一次得知她遇险,他没有迟疑,在没有后院的情况下,孤身闯入来救她……他确实变了,这样的他,让她忍不住想要再相信一次。
姜婉望着裴祐,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这次你及时赶到了……谢谢你!”
“应该的。”裴祐迟疑了一下,也反握住姜婉的手。
姜婉慢慢挪到裴祐身边,望着他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她没有看过现在自己的脸成了什么样子,然而却能感觉到脸上的肿胀,她想现在她的脸一定是很吓人的吧。
“不丑,一点也不丑。”裴祐道。
姜婉仰头看他:“那你吻我。”
裴祐一愣,喉结滚动着,视线猛地而有些躲闪。
姜婉道:“你骗我,说什么不丑,那你为什么不肯吻我?明明是嫌我丑吻不下来……”
裴祐忽然轻轻捧住了姜婉的下巴,她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他又咽了下口水,慢慢的,慢慢的向她的脸靠近。
车内很是昏暗,姜婉睁大眼,也只能隐约看到裴祐那隐约扑扇的睫毛。他闭着眼,似乎有些害羞,却坚定不移地吻了下来。
姜婉微微挺身,主动迎了上去,含住了他的双唇。他身子一僵,随即松开捧着她下巴的手,搂住了她,青涩地回应着她。
姜婉脸上还痛着,接吻牵动了她的伤,可她却不想停下,只忍痛与裴祐唇齿交缠。这劫后余生的亲吻暗含了别样的情绪,两人都很投入,直到驾车的小厮忽然停下了马车说道:“老爷,前面……好像有官兵!”
姜婉一惊,连忙推开裴祐,裴祐面色泛红,心里像尝了蜜一样甜,低声道:“婉婉,你在这里别下来。”
姜婉点头,她现在这样子,确实也不适合下车。
在裴祐下车之前,她忙又拉住,替他整了整衣冠,拍掉身上的灰尘草屑。虽然这样也无济于事,可总比之前看上去好一点。
裴祐就低头看着姜婉为他整肃衣帽,心里渐渐涌上难言的冲动。如果这会儿,他们是在昌平县的家中,她作为他的妻子,早起后为他穿衣整理,而他则为她梳头描眉……一切该是多么美好?
裴祐最后握了握姜婉的手下了车。
来的确实是一队官兵,而且是侯钰带头的。侯钰骑着马上前,下马走到裴祐跟前。
裴祐道:“救回来了。”
侯钰长舒了口气,他接到裴祐传来的消息之后立刻而就去找了刑部的朋友,以抓捕一个江洋大盗为名,把官兵借了出来,好在人终于没事了。
“李懋将强抢来的女子都关在前面的宅子里,你可以带人去看看。”裴祐指着后方道。
侯钰面色微变,其实一开始裴祐为了救姜姑娘居然来寻求他的帮助,他就觉得很奇怪了,只是听说动手的人很可能是李懋,他又恍然,原来是他大舅子动的手,那他自然不能去找他岳父的人脉。
然而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他为何会继续让自己带人去查李懋的院子呢?
在侯钰疑惑的视线之中,裴祐微微靠近,低声道:“我与你是同一边的。”
侯钰双眼一亮,不敢置信地看着裴祐。
裴祐坦然地看着他:“一直都是。”
他说完,便转身回了马车上。
侯钰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信一回裴祐的话。再度跨上马,他带着队伍向前方的宅子跑去。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姜姑娘非要护着裴祐了。姜姑娘那样的女子,又岂是是非不分之人?她大约一直是知道裴祐在做什么的,因此才会一直拒绝着他的请求。
侯钰面上露了笑,姜姑娘果然是姜姑娘,总能给他惊喜……而更让他欣喜的是,要扳倒李时献,有了裴祐这样的助力,就更是事半功倍了。
裴祐回到马车上时,姜婉正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他一上车,她就清醒过来,问道:“外头是谁?”
“侯钰。”裴祐道,“我来之前让人去找他求救,他这会儿带人来了。”
姜婉道:“你已经决定跟他联手了?”
裴祐点头,这一次的事件,其实也是对侯钰的一个考验,他来了,就说明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准备跟侯钰联手了。
姜婉笑道:“那太好了。你们联手,一定能很快将李时献拉下马来的。”
她顿了顿,问道:“侯钰现在……去那宅子了?”
裴祐点头:“是的。不过……”
“怎么了?”姜婉好奇道。
裴祐道:“只怕即便将那宅子查抄了,也无法对李时献有任何影响。”
姜婉沉默不语。其实她是能想到的,既然李懋敢如此大胆,专门置办一个宅子做那种事,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怕被认查,大概就算真的被抓个正着,李时献也有办法把他自己的儿子摘出去。
“别灰心,会有机会的。”姜婉摸上裴祐紧皱的眉头,安抚道。
裴祐轻轻抱住了她,声音里满是无能为力的愤怒:“我只恨在李懋如此伤害你之后,不能替你报仇。”
姜婉靠在裴祐怀里,故作轻松地笑道:“其实我自己已经报仇了。他被我撞出了鼻血,额头还撞青了呢。”
裴祐抱着姜婉的手忍不住紧了紧,虽然姜婉说得轻松,可他却能想象得到,在那种无助的情况下,她有多绝望,那时候她唯有靠她自己。
他一定要尽快把李时献搞下台,这样才能惩罚李懋,让李懋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个时间点,城门已经关了,裴祐本想找个农家让姜婉去休息,被姜婉拒绝了。她这种状态,还是越少有人看到越好,特别是她和裴祐在一起这件事。现在李懋和李时献都不会有事,等事情一过,李懋又会放浪形骸。她回到祥云阁这事被李懋知道或许并不要紧,毕竟那宅子被官府查了,她被救出来也是应该的。而刚犯了事,李懋总要消停一段时间的,那就给了她喘息的时机。之后的话,就看裴祐有没有那么快把李时献搞下台了。
姜婉道:“你如今手头有什么线索?”事关她自己的安危,姜婉不想坐以待毙,总要帮着一起出出主意。
裴祐并没有隐瞒,低声道:“李时献还是吏部右侍郎的时候,有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家丁,叫吴勇,当年我爹出事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后来他因病回乡,再没有回过京城。”
姜婉有些迟疑地问道:“他……被李时献灭口了?”
裴祐继续道:“应当并没有。我让人去查探过,他那时候是真的得病回了家乡,但病好之后就离开了,不知去向。李时献在那之后也派人去找过他,可见当时吴勇的失踪跟他没有关系,但后来吴勇是被李时献找到之后杀了,还是自己隐姓埋名,却不得而知了。”
“所以,你如今便是在找这个吴勇?”姜婉道。
“是,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很少,若找到了他,或许可以说服他指证李时献。”裴祐道。
“可是大宋那么大,茫茫人海,你要上哪儿找人?”一想到要从那么多人里面找一个刻意隐姓埋名甚至早已经埋骨他乡的人,姜婉就觉得有点绝望。
裴祐道:“如今我已经有了些许线索。”
“什么样的线索?”姜婉惊讶道。
裴祐道:“他在家乡还有一个侄儿,前两年他跟他侄儿联系了,或许是觉得李时献早就已经把他忘了吧。他如今就在京城里!”
难不成那吴勇还深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一套?居然不找个山脚疙瘩里躲起来,还回到了京城,李时献脚下!
“那你现在找到他了吗?”姜婉问道。
裴祐失望地摇头:“我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只能派人暗地里查访,可却一无所获。吴勇就在京城之中,然而他藏得太好了。”
姜婉握住了裴祐的手:“我帮你一起找。”
“这样太危险。”裴祐道,“或许会打草惊蛇让李时献注意到你,这样便得不偿失了。”
“你偷偷派人去找难道就安全了么?”姜婉想了想说道,“你放心,我可以用别的借口找人的。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何事?”
“李蓉肚子孩子的生父,在我那儿。”姜婉道。
裴祐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姜婉道:“是李蓉自己找到他的,不过可惜的是,他失去了记忆,如今就如同七岁孩童似的……我会被李懋抓来,也是因为他走丢了,所有人都出动在四处找他。”
裴祐点点头,李蓉瞒着他将她的情郎送到姜婉这儿,他也能理解。
“所以,我可以用他当借口,说是要寻找他的家人,旁人也不会怀疑什么。”姜婉道。
裴祐点点头,觉得姜婉说得有道理,他毕竟才是真正在李时献眼皮子底下,很多事都不方便做。
“婉婉,那这事便麻烦你一道帮忙了……只是答应我,若你察觉到不对劲,要立刻停手,不要将你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裴祐沉声道。
姜婉看着他:“如今李懋还在,我就一直在危险之中,没有安全可言。你放心,我还是很看重自己这条命的,不会乱来。你也是……在把李时献扳倒之前,你不许有事!”
“我……我答应你。”裴祐郑重点头。
姜婉便粲然一笑,又一次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互相信任,互相扶持帮助的感觉,竟然是那么好。
马车就在城门外的林子里停了一宿,姜婉和裴祐二人自然只能缩在窄小的马车之中简单地睡了一觉。城门刚开启,马车便第一时间回了城。
裴祐把姜婉送回她的住处,怕被人发现,也没敢多待。姜婉敲响院子后门,来开门的人是栓子,见姜婉一身狼狈,差点就叫了起来,被她瞬间捂住嘴。
他忙压下惊呼,小声问:“姑娘,你这是哪儿去了?我们都快急死了!你身上的伤……”
“我没事,别大呼小叫的。”姜婉低声道,“煎饼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那傻子,居然跑到卖糖炒栗子的摊子那儿去了!”栓子连忙回道。
姜婉松了口气,还好煎饼找回来了,不然她多没办法跟李蓉交代。
她又问:“昨天你们发现我不见了之后,是怎么处理的?”
栓子道:“我们先是四处寻找姑娘,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的,可没想到姑娘就像藏起来似的死活找不到。眼看着天色已晚,潘管事说要不然去报官,还没等我们去报,那个裴大人身边的小厮就过来说,裴大人正在找姑娘,让我们先别报官,等消息。”
姜婉点点头:“嗯,这样很好。我走丢的事,你们也要记得,别再到处宣传,就当没这回事。”
栓子点点头,他很理解,姜姑娘虽然如今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可毕竟是个未婚姑娘家,一夜未归家这种事,总归是忌讳的。
姜婉往前走了几步,她想着只想回她的床好好休息,忽然想起什么,她问:“煎饼找回来之后,你们有没有罚过他?”
“没有没有!”栓子连忙道,他哪敢啊!
“嗯,今天关他一天,别给饭吃,好好教教他‘不能乱跑’是什么意思!”姜婉道。
栓子愣了愣,连忙道:“是、是,姑娘!”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