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长孙全绪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便已回来了,李玹一询问,事实果然如岑县令和张县丞所言那般。
李玹便没有耽搁,直接下令长孙全绪领兵过去抓捕,有敢反抗者就地处斩!
当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挂上城头之后,许多闻讯赶来的百姓都跪在了原地,眼中噙满了泪水。
岑勋和张海二人连嘘带喘的跑到城门口,当看到那伙恶霸的领头之人已经授首之时,不禁相视而笑。
当晚,楚丘县衙便发出讣告,向百姓说明此事。一时间,楚丘百姓们对这位从未谋面的采访使大人感激之至。
而作为主角的李玹,却已经在第二天一早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楚丘,车驾向东部的单父县缓缓行去。
长孙全绪事先提醒了大家此地可能会有劫匪之后,羽林卫的将士们便倍加小心,一般的劫匪虽然不怕,但是还是得谨慎一些。
进入了单父县的地界之后,李玹发现这里的灾情远远要比楚丘严重许多。准确的说,严重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放眼之处皆是赤地,周围竟是看不见一个人影,就连树木都被砍伐掉了许多,一片干旱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玹皱着眉头,在楚丘的时候岑勋和他提到过,此处的土地兼并更加严重,甚至有可能当地官府也有参与其中。
他并不担心解决不掉这些问题,有权在手,唯杀便可。但是这千万里大唐河山里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地方比这里更加严重,他一个人的努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值得讽刺的是,当李玹皱着眉头担忧社稷的时候。在长安,却已经有人开始策划对付他了。
棣王李琰指使门下官员弹劾不成,索性自己去找李隆基,向他哭诉了一番李玹在汴州杀他手下管事,夺其土地等事。
按照他的说法,他是看河南道百姓无法生存,便派人出比寻常高两倍的价格前去收买土地,只是为了能让农民们活下去。
不知道河南道那些被他的手下强买去土地的农民若是听到他这番说辞会是什么想法。
李隆基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为人,对他说的话自然也是半信半疑,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他退下。
棣王退下之后,李隆基沉着脸想了许久,对身旁侍候的小内侍吩咐道:“去请李相国过来。”
内侍应了一声,便小跑着走出御书房,前往政事堂寻找李林甫。
不一会儿,小内侍便跑了回来,躬身道:“启禀圣人,李相国已经带到,正在门外等候。”
李隆基点了点头,说道:“宣他觐见,你去门外候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喏!”
小内侍出去不久,李林甫便缓步走了进来,还未行礼,李隆基便一指旁边的椅子:“相国坐。”
李林甫应了一声,便敛起袍袂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来询问道:“陛下召臣前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李隆基合上手中的奏折,叹了口气,说道:“相国想必知道河南道发生的事情吧?”
李林甫点了点头:“臣略有耳闻,安阳郡公杀伐果断,惊得那河南道的贪官污吏们纷纷不敢造次,宗室有如此人才,实乃我大唐之福啊。”
李隆基摆了摆手:“朕说的不是这个,玉郎杀伐果断的确很好,但是朕现在担心的是他如此狠辣的手段,再加上此次得罪了一些宗室,恐怕会遭到陷害和报复,相国可否能给朕出个主意?”
闻言,李林甫也是十分惊讶,想不到皇帝竟然如此维护李玹。他的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盘算了起来。
李隆基也不急着让他回答,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李林甫便有了主意,开口说道:“陛下,不如将安阳郡公召回,以避风头,至于河南道的赈灾事宜和官场整顿,就多派遣几位廉洁公正的御史前去处置便是,不知陛下以为臣的这个建议如何?”
李隆基食指轻轻敲着桌案,仔细想了想,便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相国此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这样吧,相国为朕安排几位监察御史前往河南道,把这赈灾之事交给他们处理,记住,一定要挑选些公正廉明之人;至于玉郎,就命他回东都代朕祭祀先祖,待十一月再回长安,长孙全绪率领的五百羽林军也随他去洛阳,到时候一起返回。”
李林甫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拱手道:“陛下圣明,臣这便去拟旨。”
说着便站起身,向李隆基鞠了一躬,缓缓的走了出去。
李玹的车驾行走到了一段周围全是树木遮掩的路上。周围忽然响起一阵阵奇怪的声响,长孙全绪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对,便打出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停下。
正在闭目养神的李玹感觉到车子停止了行走,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和黛儿对视一眼,刚要掀起车帘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长孙全绪的喊声:“什么人!”
话未说完,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武器出鞘的声音,随即便听到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敢问前方可是河南道采访使车驾,某有要事求见。”
长孙全绪尚未回答,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声,回头一看,李玹已经跳下车,向前面走了过来。
车驾前面站一个人,白面短须,腰间挂着一把长剑,看起来倒像是个游侠儿。
李玹看着那人,淡淡地说道:“某便是河南采访使,不知阁下有何要事?”
那人打量了一眼李玹,然后便拱手道:“在下南霁云,手中握有单父县官员勾结京都来人抢占民田,害的百姓流离失所的罪证,不知使君可有兴趣?”
“南霁云?”
李玹皱眉想了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许是此地游侠吧,便开口说道:“本官对阁下手中的证据很感兴趣。”
南霁云点了点头,朗声道:“使君若真惩治那奸人,到了单父县后可到城中万春客栈一叙,若是怕惹麻烦的话,那便算了吧。”
说完,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便飞快地离开。动作矫捷,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李玹看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便转身上车,吩咐长孙全绪继续前行。
单父城已经就在眼前,单父县令孙求思已经率领着县中大小官员来到城外迎接。李玹对他倒是没摆什么好脸色,很是冷淡的问候了两句,便让人带路去了馆舍,婉拒了孙县令的设的接风宴。
孙求思今年四十余岁,长得高高瘦瘦的,有点像个穿着人衣服的猴子。他见李玹丝毫不给面子,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这时他身后的一个穿着便装,身材十分魁梧的人凑上前来,笑着说道:“看来这李使君是来者不善啊,孙县令可要注意着点。”
孙求思哼了一声,说道:“但愿你所说的靠山能够扛得住,否则的话本官倒了霉,你们也逃不掉。”
那人冷笑道:“一个小小的郡公,跟我家主人比起来什么都不算,放心吧,有某在,他是绝对不敢动你的。”
孙求思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点了点头:“但愿真的能如你所说,能让这个瘟神在这儿铩羽而归。”
李玹换了一身便装,对黛儿笑着说道:“夫人,随为夫去出去逛逛?”
穿着男装,显得十分英姿飒爽的黛儿赏了他一记白眼,娇哼道:“谁是你夫人?让她出来给本公子瞧瞧长得如何?”
李玹嘿嘿一笑,抓着她的手便把她拉了出去。
街上略显冷清,行人们都是忙忙碌碌的,李玹想要看看这里的米价怎样,找了半天却也没找到一家米店,不觉有些奇怪。
这时黛儿拿着他的小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嘲笑道:“真是个猪脑袋,这里的灾情这么严重,哪来的米给你卖?”
李玹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讪讪地笑道:“说的也是,一下子忘了这茬儿了,还是夫人聪明,嘿嘿。”
黛儿扬了扬雪白的下巴,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那是当然。”
李玹笑了笑,既然没人卖米,便直接去今天那人说的万春客栈看看吧。
于是他找人问了问地方,便拉着黛儿走了过去。
看着门前牌匾上的“万春客栈”四个大字,李玹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那人好像是叫南霁云,今日他便要看看,这个小小的客栈里究竟藏着什么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