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视如其命
“你把它当了?”
梁凤衣紧蹙的眸孔迸发出一股凌厉的寒光,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怖的,苏决看着她,睁了睁眼,“不当了它,怎么能买下这么好的马呢。是不是啊,小宝贝。”
他摸着马的耳朵,咧着嘴笑。
梁凤衣看不得他这样笑,她孤傲的眼眸里竟会蕴藏出莹莹流动的雾水,那湿润的透彻在她泛红的眼眶里颤动,她深深地倒吸了凉气。
她秀眉一轩,强忍着眼底的酸涩,轻盈的身体转而踩上苏决骑着的那匹马的背上,马一受力,仰天大叫了声。
梁凤衣压在男人的身上,剑拔弩张的眼睛处处显露杀意,她拔起匕首直逼苏决的要害,苏决慌忙中抓上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谁让你当了它?”她声音里夹杂了一丝不同往常的颤腔。
“你……你怎么了?我以为那就是一块破玉,才……”
“你凭什么以为!你知不知道它对我有多么重要。”
“我当然不知道啊。”他咽了咽喉咙,马上改口,“我现在知道了。”
梁凤衣脸颊两侧的发丝,拂过她沾染了水珠湿润的长睫,她顽强倨傲的眼睛里如同倒灌满了水,却一直强忍着。
她浑身都在怒颤,心底的那股怒火和怨气,她压不住的。
苏决遇见她开始,她就一直带着那半块玉,从不离身。但那玉也没什么特别的,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如此强烈。
看见她眼底隐忍流动的温润,苏决竟不知自己的心里为何会生出一阵懊悔,他抓着梁凤衣手腕上的手,渐渐地松开了。
梁凤衣抬腿一个回旋,将他踹下马,她手握在马绳上,将马调头。
苏决眉毛向中蹙拢,他急忙起来,张开双臂,拦在马前。“染染你做什么?”
“你要回城去找那块破玉?”
苏决擦去嘴角沾上的尘土,不由嗤笑了声。“蠢女人,你蠢疯了!”
“人家可是布了天罗地网等着你,你此时回去就是自投罗网,难道那破玉,还比传世玉重要吗?”
风吹干了她眼里的湿润,她看着苏决,没有回答,马蹄高抬,从男人的头顶跃过,奔往东平城。
在回城的途中,正面遇上了官兵,吴县令将东平城近乎一半的兵调来追捕他们。她没想到男人会跟来,苏决让她先走,梁凤衣单枪匹马,冲入东平城。
她取回玉,还没到城口,就被兖戎的人围住,兖戎看到她,即刻下了死令。他不仅要拿回传世玉,他还要梁凤衣的命。
梁凤衣的身上还有重伤,别说这么多官兵,就是单凭兖戎一人,她也没有胜算,她眉峰凝重,杀进人群里,鲜红的血溅了她满身。
刀剑无眼,她身上被官兵砍伤好几处,最后那一下重击,让她手里握着的剑瞬然掉落在脚下,无力再提起来。
十几把长刀对着她,她这一生也就这一次。梁凤衣看着兖戎朝她拉动弓铉,她眼中仍旧察觉不出有任何的害怕和惊恐,横空飞来的一支箭,在半空里将兖戎射来的短箭从中断成两截儿。
梁凤衣回头,几十个黑衣人提着剑,却不杀一个官兵,将人打到在地后,就此停手。
忽然一个黑影儿翻越过人的头顶,他踢开挡在梁凤衣身边的官兵,将她从地上拉起,没等梁凤衣问,他先说了,“跟我走。”
兖戎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他就绝对不会轻易让梁凤衣逃脱,他拔出腰间的长剑,狠劲儿一拉缰绳,马飞快的朝他们跑去,将两人从中分开。
兖戎转身下马,扬剑向他砍下,来的黑衣人虽然身手不错,却抵不住敌众我寡。要知道此前东平城可是调集了两千官兵,如此大费周章,就为缉拿一个梁凤衣。
之前吴县令将一半的兵调出了城,留下的千人,对几十人,孰败孰胜,一目了然。
兖戎的剑架在黑衣人的剑上,僵持不下,梁凤衣被官兵砍伤,她眼前一片空白,倒在了地上。身后的官兵扬刀对准了她,在刀落时,一道白光从众人的眼前闪过。
梁凤衣看到有人骑马向她奔了过来,可她的视线渐渐模糊,缓缓闭了眼睛。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破庙里,她躺在杂草垫上,身旁燃烧着柴火。
她嘴唇干涩的动了动,要起来,又没有那个力气,试了好几次,她才硬挺着坐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先抬袖子。看到那半块玉以后,她安心地将玉攥进了手心儿。
屋外漆黑,下着大雨,雨水打在石子地上的声音很大,大到掩盖了风声。
柴火随吹进来的贼风飘来飘去,破庙里到处可见断木残骸,高大的佛身已经掉了层漆,上面落满了灰,绑在房梁木头上的白布来回的摆动,荡的人心里发慌。
梁凤衣看了看周围,包裹还在,传世玉也在,是谁救了她,她正在想,抬头就看到苏决淋的像个落汤鸡一样跑进来,他甩了甩身上的水。
“醒了?”
他将摘到的几颗野果子放在梁凤衣身边的草垫上,脱下了外面的长衣,拧了拧上面的水,架在火堆边的木头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他暖洋洋的眼睛看着梁凤衣,笑着说:“这果树总该不会是你种的吧。”
梁凤衣知道他这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却也回了他。“不是。”
他将果子塞进她手里,自己也拿了一个,咬了口,在嘴里嚼嚼咽下。“没毒。”
“你就放心吃吧,我为救你,差点儿豁出半条命,要是一个果子就把你毒死了,我岂不是太亏了。”
梁凤衣凝着他仍旧顽味的脸,还有那双狭长的如狐狸一般的眼睛,她问:“为什么救我?”
苏决怔住,忽然,他扯出一抹风流的笑容,细长的手指垫在他的下巴上,转眼盯着她。“因为喜欢你啊。”
“很好玩是吗?”
“我很真诚。”他赖皮似的眨眨眼睛,似玩笑般说的轻挑。
苏决往她身边挪了挪。“我要是不喜欢你,救你做什么,难不成也为那块破玉?”
梁凤衣眉一皱,她没去驳男人的话,她突然问,“这是哪?”
“鹿野南冥,金云寺。”他甩手往火堆里扔了根柴枝。
“你带我出的城?”
“不然呢?我说神仙救的你你信吗?”他挤眉弄眼,勾唇轻笑。
“就凭你一个人?”
“染染,你这样质疑我的能力,会让我很没有面子的。”他正经起来,直勾勾地瞅着梁凤衣。
他很想高调的在梁凤衣面前装一装,以示他的不凡之处,但看到女人根本不在意的神情,他只好如实说了。
“是苏府的密卫,不过,在我先前的那些人,我就不知了。”他闲来无事的揺了摇手里的枯草,扔向火堆,转头问梁凤衣。“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她安之若素的回答,苏决以为她只是随便的说说,想敷衍自己,刻意问:“你会不知道?平白无故会有人不要命的来救你?又不是谁都像我,对你这么好。”
梁凤衣最开始以为那些人是御风垠派来的,但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谋划至深的御风垠不会担着风险,在兖戎的面前表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何况如果是他的人,根本不必心慈手软,此人的目的很明确,不伤一人救出她,那也只有……
“是楚国人。”
苏决听着听着就笑了。“有意思,楚国的大王下令抓你,有哪个楚国人敢在这个时候救你?莫非这楚人与你一样,都傻了不成。”
他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挑着眉问:“你怎么拿回那破玩意儿的,卖马的老板可是很刁钻,没点银子他可不会轻易就将玉给你。”
星星的火光清楚的照着她美丽的脸庞,睫毛在眼底打了层阴影,她唇轻轻抿着,凉薄地说:“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只要拿得出更好的来换,就一定舍得。”
“你还拿得出更好的东西?”依苏决所知道的,梁凤衣的身上除了传世玉和那半块残玉,没有什么值钱的了。
她淡淡的说道:“有,他的命。”
“瞧瞧,这才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一个破东西丢了自己的老命。”苏决低头,瞧见她手心儿的玉,他伸手夺了过去。
“我就看看,别这么小气。”
他仔细的端详,也没看出这玉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提不上是什么宝贝了。“比这种成色还好的玉,我苏府不计其数,就为这东西,你都不要命了?”
梁凤衣将玉拿回,她看着玉上的半碧莲花。
“它就是我的命。”
有些东西,它不是因为自身存在的价值而特别,很可能仅仅是因为一个人,那个重要的人,才真正赋予了它的与众不同。
“这另外半块玉的主人,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去找他,该不会是他不想要你,所以一直在躲着你,否则你几经生死,他怎会连个人影儿也没出现过。”
“换作是我,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陪着我的染染……”
梁凤衣实在不想听他说这些连篇鬼话,将果子塞进他嘴里,正堵住了他不眠不休的嘴巴。
苏决扔开果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能不能走心听。”
“这也是我听过最可笑的话。”梁凤衣满目清冷,她调侃道:“只要是个女人,你苏决都会为了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决摇了摇头,几分深沉。“你和她们不一样。”
“是吗?他和你也不一样。”
梁凤衣直截了当的话,让人大失所望,更是对于苏决这种没有拿不下女人的情场赢家来说,是最大的挫败。
他突然抓起梁凤衣的手腕,俯身将她倒压在草垫上,强健有力的身体紧紧困锁着她,长发顺着他俊美的脸垂落在梁凤衣的耳边,那双妖孽的眼睛对着她,处处带着危险。
“你干什么。”
梁凤衣挣不开他的手,她胳膊使不上什么劲儿。
看着男人不怀好意地笑,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她顿时皱眉,情急之下,吼道,“苏决,你要干什么!”
“我得让你知道,我比他更适合你,更能让你满意。”
"帝女凰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