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风流成性
残黄的昏阳照在随风波动的湖面上,平静之中也泛起了粼粼微光,像连片的金珠,烁烁下肆意的漂浮。
岸边几棵青翠的树投落下一地的阴影儿,梁凤衣靠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硬是将不省人事的男人从水里拖到岸上,她踩过潮低的洼塄时,也留下了一排深深的洼印。
她撑着挪走到树下,肩上的男人扑通一声滑到了地上,梁凤衣面容惨白,唇无血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分明的颧骨缓缓往下淌。
极度闷热的天,那昏黄的阳光更是照的人无力睁开眼睛,她双睫似有若无般动了动,随即眼前一白,倒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这五凫山的南底有处湖,此时此刻,恐怕他们早已命赴黄泉了。
一只灵巧的鸽子蒲扇着翅膀,从树林间的缝隙里穿过,飞落到她的眼前。鸽子雪白的左翼翅膀中间有支淡粉的羽毛,很是特别,它停落在地上以后,四处探头,过了一会儿,才飞走。
梁凤衣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她虽然受了重伤,虚弱无力,可眼里的傲世凌人倒是不逊减分毫。
她困难地从地上起来,回身拽住男人的衣服,将他沿路拖到树底阴凉的地方,自己才倚靠着树干坐下。
梁凤衣低头瞥了眼仍旧插在自己左肩上的箭,她微微皱眉,拿起别在腰间的凤翎羽咬在嘴里,抬手将箭从身体里连血带肉的拔出来。
在这之中,她没吭一声,只是随着额前满布堆积的冷汗,紧紧咬着嘴里的那把金翎靴。
她头朝后仰,靠着皱皱巴巴的树皮,解开了湿透的衣服,伸手抓了几株树旁潮地上的野草,随便在手里搓了搓,按上流血的伤口,顺便撕开衣裳的袖子,简单的包扎了下。
舒了口气,转眼看到躺在一边死气沉沉的男人,她眉心微低,朝他冷漠地踢了几脚,见他纹丝未动,梁凤衣双眸忽然沉下,忍着灼烈的疼过去。
突围王城的时候,她的脚踝被铁钩勾伤的地方又撕裂了,经水一泡,现在已经发炎化脓了。
她在苏决身边蹲下,低着头,没温度的手拍了拍他的脸,目中略显出几分嫌弃和不耐。“喂,死了吗?”
“没死就起来。”
她拧着眉,屏气敛息,手指伸向男人的鼻前,顿时眉心紧锁,眼神也暗淡下来。
“苏决……”她暗暗低语出他的名字,就在梁凤衣真的担忧的时候,男人忽然睁开眼睛,他无比轻松,冲她扯出一抹逸然的笑。
梁凤衣俏丽的面容骤然一冷,刹那间恢复到了她惯有的冷漠。起身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哎呦!”苏决大叫了声,抱着腿揉个不停,本要埋怨的话却在他抬头瞧见女人的时候,什么也说不来了,看着她憔悴不堪的面色,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苏决像贼一样怯怯地挪到梁凤衣的身旁,拍上她肩膀的手在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神时,‘嗖’的一下撤开。
他双手环在胸前,蹲下来瞅着她,抿嘴儿问:“你刚刚是不是……担心我了?”
“染染,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满心欢喜,迫不及待的等着她回答。
“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特别好听,能不能再叫一次。”
他抿着桃色的唇,又开始了无赖的那一套,抬眼温声哄道。“我想听你再叫一声。”
“你就再……”
梁凤衣两道凌冽的眼眸向他射来,那对清冽的眼睛里充满了警告,她冷冷道:“离我远点儿。”
“染染,你就……”苏决笑着笑着,也渐渐收敛了他的纨性,看着女人冷漠的态度,他自圆安慰,趁机转了话题。
“我刚才也就是开个玩笑,你别不说话,你这样我会寂寞的。”
“怎么说我也是因为你才涉险的,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丝的亏欠吗?”
梁凤衣睫毛打开的瞬间,清冷的眸子迷离孤傲,叫人既想接近又畏惧她的疏远。
她转过头看着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仿佛还带着丝丝嘲讽,眼波一转,说道:“对你这种人,我有什么可亏欠的。”
“我这种人,我哪种人了?我这种人怎么了?没有我这种人救你,指不定你死了多少次了。不过对我,你的确不该有亏欠,毕竟夫君为娘子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嘛。”
他美滋滋的笑,低头时才无意间瞧见女人脚上已经擦破了的脓伤。
“你干什么?”
“伤口都化脓了,我说这女人怎么回事,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不想要这双脚了是吗?”
他语气愤愤,难得见到生性风流的苏决突然间变得严肃。
“要不要这双脚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放手!”梁凤衣忍着疼,抬脚踹向他,反而被他抓住腿,扯到身前。
他长而密的睫毛微微上翘,覆盖在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眸上,唇边总是带着一抹弧度,妖艳中别有一种深深的宠意。
而此时他淡定的目中,又多了分认真。他凝神注视着梁凤衣说:“未曾遇到我以前,你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但在这之后,你的事,我管定了。”
梁凤衣睥睨凛然的双眸看着他,一脚将他踹开,前倾着身体,冷语相讥。“你想在我这儿找存在感?”
“没有。”他撇着嘴嘟囔。“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不需要。”
苏决怔怔的看着她,他脸上还留着刚被踹过的脚印,现在连眼眶也有些发青。他倒是不胡言乱语了,蹲在梁凤衣身前,硬是摁上她的腿,慢条斯理的给她上药。
“好歹也是我苏府的名药,你就委屈一下,给它个机会。”他绷着脸,满眼委屈。
别看他平日里不正经,照顾起人来却特别细心,他将药沫一点点将涂抹在梁凤衣的伤口上。暗中窥见她故作坚强的强忍痛苦,苏决自然的说:“疼就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她看了苏决眼,将脸一别。“比起诉说自己的痛苦,沉默最好。”
苏决听后,双手顿迟住,既而没再说什么。
上好了药,他胳膊搭在脑后,枕在身旁的树干上,漫不经心地仰头望着天。“我听人说过,这五凫山很大,就是年轻的壮汉也要走上一两日,才能翻过山,你和我倒好,轻而易举就过了。”
他自故寻些乐子笑笑,拽头瞧向女人,忽然翻了个身,凑过去。打着一门儿不诡的心思,意味深长的问:“染染,我们这回算是历经过生死的患难鸳鸯了吧。”
“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梁凤衣不温不火的语气里满满回绝的不屑。“你还真是不要脸。”
“我要脸干嘛。”他挑了挑眉,挤眉弄眼的抿抿桃唇,靠近她,温声说:“我只要你。”
“哎呀!疼疼疼。”
刹那间,他整个人飞了出去,俊美的脸着在地上,弄的灰头土脸,他抬袖擦了擦,揉着贴地的脸坐起来。
梁凤衣瞧着他故装可怜的样子,提唇冷笑,向他轻轻勾了勾手指,他一见,立马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凑上前。
“染染……”
梁凤衣一把捏起他的衣襟,反身将他拖至身下,她英气的眉微微蹙着,眼中透着生冷。
“染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不过我喜欢……”他死性不改,看看她傻傻的笑。
梁凤衣抬手擒住他的下巴,眼睛刻意眯着,目中寒冷,或许是身上的伤口作痛,使得她眉宇间生出些涔涔的细汗。
“我原以为苏公子只是风流成性,竟不想还喜欢作贱自己。”
她唇角勾起的冷笑,苏决看在眼里,他没有直接去接她的话,而是静静的看了她会儿,风轻云淡的笑着说:“我哪是喜欢作贱自己,我是因为喜欢你。染染,我不相信这一切你都感觉不到。”
梁凤衣高挺的鼻梁微微仰着。“苏公子觉得凭你三言两语便能俘获人心了?若真那么容易,我梁染的男人又岂会止你一个。”
“没关系染染,只要我是其中一个就好。”他眯缝起眼睛。“我不介意与别的男人共侍你。”
他邪魅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到能够融化峰尖上的冰雪。
梁凤衣勾起的唇角在听过男人不着调的话以后,渐渐抹平,她冷着脸,极为轻浮的蔑了他一眼。
“染染,你说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不知道。”
“既然那些人还没追到这儿,这里应该是过了潜阳郡吧?”他如释重负的呼吸,笑着说:“染染,你饿不饿?是不是渴了?”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梁凤衣都不再理会,他坐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拧了拧衣袖子上的水,对她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些吃的回来。”
苏决离开后,梁凤衣拿起手边的哨子,哨子只响了一声,那只雪白的鸽子就飞了回来,乖乖的落在她肩上。
梁凤衣扯下袖子的一角,割破了指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塞进鸽子腿上的竹条里。
她的手只是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小东西似乎很通人性,转了转眼珠子,便飞走了。
"帝女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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