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密谈
入夜了,吴县县衙后院东厢房,等待卸任的前R县令刘冬阳坐在书桌后面,放下手上的《新唐书》,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向床边走去。
来到床边,他正要宽衣睡觉,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叩叩叩”的敲门声。“谁?”刘冬阳低声问道。
“太尊,是我。”
“吴师爷?”刘冬阳听出了房门外来人的声音,低声回到:“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吴富贵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来到刘冬阳身边,躬身恭敬地叫了一声:“太尊。”
“吴师爷,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刘冬阳斜眼瞧了吴富贵一眼,走到书桌后的椅子边坐下,又指了指书桌前右侧放置的椅子,对吴富贵说道,“坐吧。”
“谢谢太尊。”吴富贵道了一声谢,却并没坐下,而是走到书桌前,伸长身子,压低声音对刘冬阳说道,“太尊,小的刚才获悉,陈大贵又去了李大人房中。”
刘冬阳微微皱眉,偏头有些不解地望着吴富贵,“可是病情有什么变变化?严重吗?能不能办理交接?”
刘冬阳是侯任的苏州府同知,只等吴县这里的事物交接清楚,然后就可以去府衙赴任,从知县到同知,虽说从一把手变成了二把手,但怎么着也算是高升了不是?做上一两年府衙同知,再在吏部考核时打点打点,转任知府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因而刘冬阳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能不能顺利交割,然后好去苏州府衙任职了。
吴富贵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个小的不知,只是小的刚才听到两个衙役在那乱嚼舌根。”
“嚼什么舌根?”刘冬阳有些吃惊地问道。
吴富贵转头瞧了一下房间,确定没有第三人后,这才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听那两个衙役说,这新任的县尊,得了失忆症。”
“失忆……”刘冬阳吃惊地惊呼了一声。吴富贵急忙伸手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刘冬阳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问道,“消息可靠吗?”
“我问了那两个衙役,是那个叫孙五的衙役亲耳听见西厢那位的书童识字对陈大贵说的。那书童识字亲口对陈大贵说,他家公子问他是谁,还问了这是哪里。”吴富贵低声说道。
刘冬阳眉头紧锁,靠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这才又问道:“你确定是得了失忆症?会不会是……刚刚醒转,脑子有些不清醒?”
“大人,陈大贵现在可还在西厢房!”吴富贵低声说道。
刘冬阳微微皱眉,旋即说道:“你去,马上派人盯着西厢房,陈大贵出来,立即带他来见我。”
吴富贵急忙躬身应道:“是,大人,小的这就去。”说着,吴富贵转身便往房外走去,还没走出门,却听刘冬阳又低声叫道:“等等!”
“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刘冬阳朝吴富贵招了招手,吴富贵急忙几步走到刘冬阳身前,却听刘冬阳又说道:“这事儿先别管他,吩咐下面的人,也不要乱嚼舌根,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知道吗?”
吴富贵不解地望着刘冬阳,刘冬阳也懒得给吴富贵解释,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去,把需要交割的账目准备好,库里也都收拾干净了,明儿一早,我们就去交接!”
吴富贵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朝刘冬阳伸出大拇指,“高,大人这招实在是高!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刘冬阳瞪了吴富贵一眼,挥手说道:“去吧,把账目做漂亮点。”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吴富贵谄笑着应道,屁颠屁颠地跑出了东厢房。
刘冬阳目送着吴富贵离去,端坐在椅子上,之前的点点睡意早就不知道飘哪去了。李文博得了失忆症,这对刘冬阳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之前刘冬阳还有点儿担心,毕竟这李文博可是头甲三名探花郎,外放吴县县令,万一从交接账目上发现了什么,那就麻烦了。现在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如何能够看得明白交接的账目,府库清单?那还不是自己说什么,他都得听着?就跟牵线木偶似的!
而且,好处还不止这些!一个得了失忆症的人,如何能够出掌一方?这要传出去了,岂不有失体统,丢朝廷的脸面吗?这事要是传到了御史言官耳中,参上一本,就算李文博不自己辞官,吏部功考也一定会将他罢官除名!
当然,这跟刘冬阳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要是将这事透露给下面的县丞、主簿,那对县丞和主簿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儿的大好事,刘冬阳通过这获得些好处,那也不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自己因为升了府衙同知而失去的那一份原本属于吴县县令的好处,他也还能分润些!
想到这些,刘冬阳便忍不住有些激动,这事儿是透露给县丞好呢,还是透露给主簿好呢?刘冬阳有些头痛地想到。算了,先看看他们谁答应的好处多些再做决定吧!
…………
西厢房,济世堂的老郎中陈大贵细心地替李文博诊了脉,又问了李文博些简单的问题。李文博都一一做了答。陈大贵斜眼瞧了识字一眼,却见识字面有得色,心下顿时明了,“大人身子已无大碍,只需修养几日便可。不过大人,我还需确认一下,你可还记得三日前之事?”
听了陈大贵的话,识字脸色顿时一变,还没来得及张嘴,却听李文博疑惑地问道,“三日前?三日前怎么了?”
“公子,您忘了?三日前您与刘府二公子刘福仁泛舟太湖,失足落水,昏迷了三日,今儿个下午才醒转呀。”识字急忙提醒道。
“啊对,我想起来了,三日前我和刘福仁泛舟太湖,不知怎么的就掉湖里了嘛。”李文博反应奇快,接口说道,心里却有些纳闷,与人游湖竟然会失足落水?那个刘府的二公子刘福仁又是谁?
陈大贵捻须微笑,微微颔首说道:“嗯,大人记得就好,如此老朽也就放心了。”心中却也有些纳闷,李文博失忆了是真,但跟别的那些得失忆症的人却又有很大的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别的人得了失忆症,无论如何掩饰,总也掩饰不了,明眼人稍一留意便能看出破绽来!而李文博,如果陈大贵不是因为识字之前告诉过他,他还真的看不出任何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