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里一条连贯的星河上,一台黑色轻翼型直升机极速逃窜着,玄冽说话的声音很低:“后面有人跟来吗?”
星光下女子的面容清秀,专心驾驶的样子很是好看,但说的话却很粗犷:“我叫雾花,你这小子给我加上个主语客气点问!”
玄冽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好渴,“雾花,请问后面有人跟来吗?”
满意玄冽此刻的顺从,雾花像施舍一样瞟了眼飞机上的导向盘,“没人跟来,这条路线白天根本没飞机会过,隐蔽得很。”
玄冽放下心来,武荡却是一惊,看向玄冽的眼神充满惊讶,“玄冽!你的脸怎么了?”
声音大得让雾花心头一跳,迅速按了自动驾驶按钮冲到后座,玄冽再也撑不住一张俊脸极度扭曲着倒在了长椅上,身体所有皮肤都痒到发红发疼,玄冽使了所有力气才咬牙将痛叫压在喉咙里。
“玄冽!”从没见过玄冽疼成这样,武荡心跟着揪在一起。
用检测器透析了玄冽的全身,又检测了血毒状况,雾花的脸也凝重起来,“萧绝真是叫对了名字,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玄冽,估计又是最新产品,通过气味传播,主要在鼻腔处发挥作用。”
萧氏的生化技术再不克制,真的会危及政府、捣乱社会。
“这不是重点,现在怎么救玄冽?”武荡大喝道,他都快急成筛糠了,这女子还有闲心聊别的。
雾花的脸一抖,“我们在这儿根本做不了什么!”雾花快步起身走到驾驶座在导向盘上输入坐标,“我队友Gasby或许有办法。”
不忍得扭头看看痛苦隐忍的玄冽,眼睛突然掠过暗淡的黄光,想到什么雾花大声尖叫道,“武荡,把那颗珠子移开,该死的玩意儿想趁着这时候偷袭玄冽!”
可已经来不及了,那抹精魄顺着手臂流入了血液里,遁入无形,武荡狂躁的心在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也没挽回的方法,但玄冽,我一定会救你!”
武荡坚毅的脸色让雾花瞬间一愣,武荡的意念力攻击力极强,此刻特意放柔悄悄的略进了玄冽的体内,本体盘坐在了原地。
本来就是雾系修罗者,雾花一眼看清了形势,“他这是想跟狮魔珠正面冲撞吗?可一旦失败,他也回不来了呀......”
玄冽遭遇狮魔珠和生化试剂的双重攻击,无论哪一样发作都能将他轰碎,雾花此刻也来不及回味刚才对武荡无缘由升起的好感,跑回驾驶座拉动加速杆,以加速一倍的速度在星空上疾驰,机身甚至摩擦空气带起了连串火花。
这样生化试剂不同于只攻击身体的普通试剂,它甚至开始荼毒人类的情绪,海马体被电流不断刺激着,让所有记忆一同呼啸,一个不稳被施药者便会陷入疯癫的状态,而与此同时身体机能也被疯狂摧毁着,真是身与心一场灭顶的灾难!
痛苦,身体被不断烧灼着,玄冽一睁眼便是巨型的火炉,身边衣着残碎、体肉焦灼的竟是自己的族人,七歪八斜地倒在火炉壁上,空洞的眼神里已经找不到焦距。
“哼!数量还是不够。”
上空传来了了响亮的声音,一个个肉体跟着倒豆子一样往下坠,砸在地上骨裂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咔嚓咔嚓的让人皮骨发寒。
噩梦,玄冽整整做了两年的噩梦......
火焰渐渐炽热,通过焚烧血脉的追踪秘法正式开始运行,玄冽一点被烧灼的实感都没有,眼神却越来越空洞,耳边刺耳的惨叫,肉体炸毁血汁飞溅。
“玄冽,族长爷爷问你,两个种族你更热爱哪个?”
“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哪边都舍不下,但爷爷要求你,从现在起,舍下夫诸族,成为完整的玄龙后裔可好?”若不是事态紧急,族长也不会这么逼迫玄冽小子,他外出回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压根不清楚。
“我......娘会对我失望的,帝大哥也是。”声音越说越低,显然已陷入纠结的状态,到底只有十岁,这种类似于爹和娘更爱哪方的问题压根承受不住。
“那你就愿意爷爷失望吗?”
“不要,我也不想爷爷失望。”
......
年幼的自己外出归来,种族覆灭,说句可笑的,自己就像个傻叉一样,家都没了自己还屁事都不知道。
场景突然转换,火炉蓦然变成小溪旁,玄冽却依旧神色冷然,呆呆地摊坐着看着石面,画面怪异的是,正对面坐着三岁的缩小版玄冽,用手撑着下巴纠结地坐着,胖乎乎的脸撅着嘴巴很是可爱。
有人走来拍了拍小玄冽的肩膀,墩身坐下,“诶!小子,咋不接着玩了,不就是打石子赢了你吗?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扭头一看,是帝凌天年幼的脸庞,清瘦的身板架着白色宫服,飞发被白玉冠束着,垂下长发尾迎风飘飘。
“哥哥,隔壁家的小王说我矮还说我胖。”坐在凉石头了半天,帝大哥可算发现了自己由内向外散发的忧郁气质,小玄冽赶紧诉苦。
“哎,你在纠结这个啊,可人家也没说错啊!”帝凌天痞痞地坐下,刚刚清俊儒雅的形象算是灰飞烟灭。
“什么没说错!哥哥,你胳膊肘都快拐成圆喽?”玄冽对着帝凌天摇头晃脑,痛心疾首地说道。
算是认清了小矮子的心思,帝凌天懒懒地附和,“行行行,改天哥再带着你横扫这一片,重振威名,看谁还敢把你胖矮搓的事实公诸于众!”
“嗯,这还差不多。”缺根筋的玄冽哼哼一声,一双月牙眼满意地笑着。
帝凌天心满意足地掐了玄冽的小脸蛋,掐了满满的脸颊肉,内心说道,“这小子长大了大概就会瘦了吧。”
想着想着,又觉着自家小弟还是别长大的好,还是叫我大哥来的舒服......
帝凌天身为夫诸族少族长,心里对两族的争端心知肚明,傻小弟因为混血脉被族内视为怪物,几乎所有的小孩都被大人教唆着疏远他,还傻乎乎地帮人解释是嫌自己胖,臭小子真是蠢到家了。
帝凌天揉了揉傻弟弟的头,小孩子头发柔软摸着手感极佳:“玄冽,帝大哥过几天可能得回族里一趟,可能来这儿的机会就少很多了。”
小玄冽低头眉头一紧,抬头却仍旧没心没肺地笑道,“哥哥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寡言的玄冽从没跟人吐露过,其实他没别人想得那么傻,他知道夫子老是叫自己留下来干卫生,他清楚族里小子玩石子总会落下自己,他明白族里亲切的奶奶们唯独不爱招呼自己。
小孩子从小就喜欢计较大人的宠爱,玄冽也不能例外,于是他也越发清楚自己不讨人喜欢。
可以说,眼前的画面直击向玄冽最深的内心,小时候族人疏远自己的孤单、唯一玩伴离开自己的孤单又重回心头,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眶蓦地有几分挥之不去的酸涩,只有痛快地大哭一场才能纾解。
“不能哭!”天空突然传来了回声,冲玄冽吼道,“玄冽你被狮魔珠拉到它的幻境里,一旦你哭了,就彻底被它收......”
声音断了,想来是被狮魔珠强行扯断了。
身体一震弹了起来,玄冽心里燃起深深的后怕,狮魔珠潜藏得太细致,玄冽的情绪完全被投入到幻境里毫不自知。
“狮魔,什么时候你也沦为背后砍一刀的小人?”玄冽朝着天空气结地骂道,“有本事跟我堂堂正正来一架,看我不砍死你!”
地上传来一阵哭声,玄冽嘴角一抽,嚎啕大哭的貌似是不远处的小玄冽,一边哭还一边嘶吼着,“太感人了,血淋淋的矮穷矬励志史啊!”
想用幻境迷惑对手,预先查看了玄冽的记忆,结果情感脆弱的狮魔因心痛不能自抑(?)放声大哭。
抓起衣角,‘小玄冽’猛哼了一把鼻涕,又立马撕心裂肺地哭倒在地上。
玄冽的面部一抖,在它眼里我到底活得有多苦?
汹涌的罗力在体内沸腾,玄冽心念一动,一张巨大的捕网瞬间盖在了小玄冽的身上,团成团将其送入了自己脚边,说实话这么圆滚的模样玄冽真想把它当球踢。
巨网上罗力蔓延,火焰噌然而起,绚烂的光华瞬间覆盖了整个空间,同时一股相互联结的意识渐渐产生。
玄冽从未想过要炼这位出于同族的狮魔,但它在自己垂危之时补踩一脚的行为实在太缺德了,而且如若不是它罗力锐减、心志脆弱,自己很可能已经被逼得魔怔了,哼,这笔账算是狠狠记下了!
联结到了终点,狮魔在自己眉心的形象成型,有些暗淡但仍旧不失威风的模样,玄冽满意地点点头,可没有了幻境迷惑心志,药剂的作用更加显著,疼痛扯住了心脏跳动的频率,玄冽眼一黑最终还是陷入了重度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