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悬挂着热情的烈日,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白云成群结队地飘在远方,花园的池塘里游着五颜六色的鱼,离着池塘一米远的板凳上钱莉英正在读着书,黄丹坐在一旁的轮椅上听她念,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心情非常好;
黄丹咳嗽了几下,钱莉英立刻放下书,打开茶杯倒杯水给他喝,
“冷吗?冷的话回去。”
“不冷,太阳那么大。”
“那多喝点水,喉咙干了吧。”
“好像说鱼儿只有七秒的记忆,记性差肯定会比较开心,你看鱼儿多开心,无忧无虑地游着。”
“你不开心吗?”
“说不上开不开心,活得时间有点久了吧。”
“去去去,你才60多久什么。”
“经历的事情多也会很累。”
“我经历得可不比你少,别自以为是经历很丰富。”
“呵呵,你说得对,反正最起码现在你还在我身边。”黄丹朝她笑了笑,
“我又不能治好你的病,有什么好开心的。”
“是人都会生病,我不难过,相比以前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我没那么多感慨,只希望身边的人都健康、开心,过好每一天。”
钱莉英将书本合上放进包里,拿出一个橘子剥给黄丹吃,继续陪着晒着太阳,听着他讲着以前的故事,这份安稳的时光也是她一直所追求的。
黄芷涵坐着郑明辉的车去吃晚饭,接到表叔的电话说晚上去看黄丹,将地址和病房号发给他,也将钱莉英的事告诉了他;
洪子恒得到消息后,思前虑后还是告诉了胡凯玲,虽然这么远并不想打扰她,但如果事后告诉她之后肯定会生气,还是编辑了短信发送过去,见到短信后的胡凯玲得知黄丹瘫痪的事,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顾不上捡连忙找椅子坐下,
林晓峰帮老婆捡起手机,看了眼微笑消息,用手摸了摸她的背安慰着,
“找时间去上海住一段时间吧?”林晓峰体贴的说出她的心里话,
胡凯玲点点头,拿上手机走回房间躺在床上,只想暂时一个人待一会儿。
此时黄丹的手机响起,是魏丽娟在病房外打他电话,敲门没有应答,黄丹让她到楼下小花园,两人相遇后魏丽娟和钱莉英打着招呼,
钱莉英让出位置给他们两人聊天,拿着魏丽娟带来的东西上楼放好,
“她年轻的时候肯定很漂亮,现在气质都这么好。”魏丽娟说,
“魏姐,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黄丹笑着摇摇头,
“为你开心啊,有个人陪着你涵涵也能放心。”
“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让涵涵照顾我的,孩子就该过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一家人何必算得那么精细呢,你不让涵涵照顾她还会不开心呢。”
“她本身工作就忙,如果她是打工的,难道还让她辞职过来吗?”
“我们的思想和孩子不一样,涵涵那么孝顺肯定会的,你阻止她反而会让她不开心。”
魏丽娟见黄丹没反应继续说,
“安安我没带来,老李带着她,下次再来看你。”
“没事,你们带着我放心,带来医院都是病人,还容易感染病毒。”
“我还怕你见到我一个人不高兴呢。”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见到你都高兴,我还得给你们道歉呢,之前的事对不起了。”
“你看看你都过去还提它干什么,我们这么久又不是不了解你。”
“均潇在北京都好吧?”
“好的,放心吧,你的腿怎么样了?”
“医生说坚持锻炼和复健,是能康复的,但我以前也是医生,我知道想站起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那其它的都好吧。”
“暂时都好吧,哈哈。”黄丹知道她指得是自己的痴呆症,“咳咳...”
“没事吧,我推你回去?”
“没事,还早呢,不想那么早就待在病房里,想趁着现在多看看外面。”
“...”魏丽娟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我明、后天会带安安来,她也一直问我外公怎么样了,很挂念你。”
“我是带不了她玩了,还好有你和李哥,不然我的安安多孤独。”
“你放心吧,我那么吵安安静不下来。”
“哈哈哈...”
两人聊着聊着钱莉英手里拿着外套走了过来帮黄丹披上,魏丽娟对她笑笑,看了眼时间也不早就准备回家,帮着她把黄丹推回病房,让黄丹好好休息便离开;
走出住院部,外表坚强的魏丽娟也没想到自己会流泪,或许她见证了黄丹大半个人生,清楚地知道他走得有多艰辛,一般人很难扛过来,本该是时候到他丰收的季节,可没想到又来了一场天灾将多年的劳动成果毁之一旦,而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病房里黄丹坐在轮椅上靠在桌边,钱莉英将烧得饭菜摆出来,将汤摆在他面前让他先喝,
“腌笃鲜?”
“你不是想喝嘛,我就炖了,你尝尝看鲜不鲜?”钱莉英注视着黄丹的表情,
用勺子盛起一勺汤,吹了吹张嘴喝下,是这个味道....
笋得清香与鲜肉和咸肉互相融合,显得猪肉味不会那么浓,整个汤都是靠着食材本身的味道熬制出来,丝毫品尝不到调味品所附带的齁重味...
这一口汤黄丹也没有预想到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多过往的记忆,上海寻常人家最爱的汤之一,来上海读大学前从来没喝过,
第一次喝是在唐如祯家中,她的妈妈烧给自己喝;
随后是仁雅的妈妈,杨爱怡烧得;
再后来是刚刚走得魏丽娟烧的;
这一次是身边的钱莉英,“鲜不鲜?”
钱莉英再一次问,黄丹抬起头看着她,眼眶里含着泪点了点头,“鲜,好喝。”
“多喝点汤,饭少吃点没关系。”
继续低下头喝汤,将碗里的所有食材全部吃下,“还有吗?我想再喝一碗。”
“有,怎么没有,给你盛。”
第二碗刚盛好,洪子恒和纪芸芸推门进来,“表哥,吃饭呢!”
“子恒,芸芸来了啊,找椅子坐。”
他们和钱莉英打着招呼,洪子恒将买的东西放在一边,双眼盯着黄丹的腿,纪芸芸则不争气的直接哭了出来,声音沙哑地说话都说不清,
“怎么...这样...了啊。”
“表哥,你...”洪子恒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好了,没事的,人不是还在嘛。”黄丹开着玩笑,
“梓彬还在加班,我过两天让他来。”
“不急,没事的,婚礼的事都没问题吧?”
“酒店、司仪都订好了,房子也看好了,证也领了,就差拍结婚照了。”洪子恒说,
“好,很久没参加婚礼了,好期待啊。”
“没几个月了,到时候还得请你上台讲话呢。”纪芸芸说,
“我不行,老了,不上去丢人了。”
“不行,我们都商量过了,必须得你上。”
“哈哈,吃饭了吗?我给你们喊点外卖?”
“不用了,我们晚上回去吃,下次我烧好给你带来,你不是喜欢吃我烧得黄鳝煲嘛。”
“不行,莉英,麻烦你去对门买点熟菜过来吧。”
黄丹已经有些疲惫了,今天一天说了很多话还挺费神,眼皮都有些不听话了,
“好,你们等着我去买过来。”钱莉英拿上包准备走,
“芸芸陪她一起去吧,要吃什么自己点,多点两个菜我也可以吃。”
“好,表哥,你和子恒聊着,等我回来陪你吃。”
看着她们走出病房,黄丹让洪子恒扶他上床,调整好后半躺在床上,
“怎么样,舒服了吗?”
“把碗拿来,我不想剩下来,喝完她会高兴的。”
洪子恒将碗拿过来看着表哥喝完,“喝不下别喝了。”
“没事,我和你说啊...”
“你要说什么?”洪子恒感觉他要说的话自己并不是很想听,
“人啊就像蜡烛,总有一天会烧完的,到时候你别太难过,安安静静送我走就行了。”
“你哪都不能去,我送到哪里去?”
“你听我说完趁我现在脑子还清楚,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小时候我住你家你在我脚边跑来跑去让我带你玩就像是上周的事呢,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呢;
但是啊也有很多事就记得很模糊了,前几天的事都记不清了,钱莉英你也看到了,以后能帮一把的地方就帮一把,芷涵不用你操心,她肯定都会好的。”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呢,你自己的事要自己照看着。”
“我除了托你还能托谁呢,辛苦你了,一直被我差遣。”
洪子恒睁大眼睛忍着泪,“不辛苦,我可享受了,都不用动脑子,你说得总是对的。”
“呵呵,你是不是和凯玲说了?”
“嗯,什么都瞒不了你。”
“真贴心啊,真想马上见到她...”
黄丹说完就睡了过去,洪子恒托着空碗,泪水滴在碗中,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觉已老去的表哥,这下看得很清楚也很确定,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老得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钱莉英和纪芸芸推开门进入,看着入睡的黄丹两人安静的将买的饭菜摆上桌,三个人围在桌旁将饭菜拿出来,
“他喝完啦?”钱莉英看着空碗,
“我看他喝不下了,但坚持喝完了。”
三个人吃着饭没有过多的交流,洪子恒观察着钱莉英的举止,气质的确很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书香气,
钱莉英也发现洪子恒的眼神盯着自己,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只能尴尬的笑笑,
“表哥的事辛苦你了。”洪子恒说完继续吃饭,
“不辛苦,他帮了我很多都是我应该做的,他女儿还支付我工资,我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是应该的,有事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任何时候都没关系,我等会给你。”
“好,谢谢。”
吃完洪子恒见黄丹依然睡着,拉着纪芸芸就离开了,走出医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哎~”
“会好的,别哎了。”纪芸芸听到他垂头丧气就反感,
“哎~~”
比之前的叹气声更重更长,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黄芷涵也在和郑明辉吃好晚饭后发消息问钱莉英,父亲的情况如何,看到父亲已经睡着的信息便让郑明辉直接送她回家。
黄丹慢慢睁开双眼,腹部感觉很难受,有强烈的呕吐感,看了眼房间内没有人,用手捂着胃一直揉,可还是挡不住恶心的感觉,直接躺着吐了出来,连续吐了四、五次,强烈胃酸和汤的味道交错在一起,
走出洗手间的钱莉英看着这一幕人都吓傻了,连忙喊护士和医生过来,将黄丹扶起来让他吐在盆里,吐完后拿毛巾给他擦着脸;
医生进来后给他做检查,问他吃过什么,钱莉英如实回答,医生说不是提醒过暂时别吃太油腻的东西,还喝熬出来的高汤和笋,都是难以消化的,从明天起让钱莉英就喂他喝粥。
钱莉英扶着黄丹下床坐上轮椅,给他用热毛巾擦完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床单和被罩也全部换洗掉,最后将他继续扶上病床,
黄丹见她的脸一直拉着,“很难闻吧。”
“都是我不好,不应该熬汤给你喝,我明明知道你现在不能吃油腻的食物。”
“别听医生的,他是嫉妒自己喝不到。”
“我没心情听你开玩笑,你还难受吗,我给你倒点温水。”
喝完半杯温水,钱莉英坐在床边给黄丹揉着肚子,
“等你完全好了,我再烧给你吃,好不好?”
黄丹闭着眼睛点点头,用手握住她的手,“别揉了,你也累了。”
钱莉英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关上床头灯,隔着被子继续帮他揉着直到他入睡。
武汉,坐在沙发上睡着的胡凯玲突然睁开双眼站起来,旁边看着电视的林晓峰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
“快,快定机票去上海。”
“定什么时候的?”
“明天。”
“到底怎么了?”
“我梦见黄丹了,明天一早走,我先去收拾行李。”
林晓峰看着胡凯玲从自己面前走过,想到曾经自己吃着黄丹的醋可真幼稚啊,拿起手机打开订票软件,查看着明天最早的机票,定完后和儿子发微信说了声,让他最近别打扰他妈,有事和自己说就行;
走到房间门口看见胡凯玲已经收到了半个箱子,和她说明天一早8点50的飞机,胡凯玲‘嗯’了一声继续往箱子里塞东西,林晓峰开始明白了,黄丹在她心里的地位谁都替代不了,但那不是爱,是超越爱、友情和亲情的另一种感情,心里有这样一个人肯定特别幸福;
自己和家人在胡凯玲眼里也很重要,是完全不同的情感成分,这一刻不是嫉妒也不是吃醋,而是羡慕的同时产生一种担忧,如果哪一天没有了黄丹,胡凯玲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