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恁这包子里面包的是啥破玩艺儿?”
大老葛左手里拿着一个刚咬开的包子,右手拈着一根头发,站起来大声质问老丁。
张学友坐在他对面,若无其事的埋头喝着粥,时而偷着瞟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老丁和葛小香。
老丁惊讶地说:“包的萝卜粉条馅啊,咋啦?”
“哼哼,恁自己瞧瞧!”
大老葛扔了包子,怒拍着桌子说。
混子边吃包子边嘀咕说:“咳,包子是好包子,就是包包子的人不顺眼……”
“恁说啥?恁大爷的!”大老葛大怒,瞪着混子问。
混子一口气已经吃了两个大包子了,呵呵笑着说:“这包子味道不错,”又侧头去问坐在旁边的狗夺,“是吧,狗夺?”
狗夺狼吞虎咽地吞完了一个包子,才含混不清地点头附和:“好吃好吃!”
这句话引起了连琐反应,旁边几个人都点头说:“好吃,真是好吃!”
混子得意地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自从小香香进了厨房打帮手,老丁是勤快的不得了,这礼拜都包了两三回包子了。”
张学友慌着把手里的半个包子都塞进嘴里,噎的眼泪花花的,差点没噎死。
大老葛生气地说:“咋不噎死恁个小舅子的呢,看恁那吃相!”
张学友总算平安无事的咽完了那半个包子,望着葛小香拍马屁说:“香香呀,自从恁进了伙房,这稀饭也是香的,馍也是香的,素面条子也是香的……”
顾高忍不住放了几个臭屁抗议,骂道:“花痴!”
老胡头嘻皮笑脸地问张学友:“高儿的屁香不香?”
大老葛看自己的话没人响应不说,还被众人插科打诨。又不甘心地两根手指头拈着那根头发,展示给大家看:“都看看这是啥玩艺儿?”
混子眼尖,看见那根头发又细又长,就故意挤眉弄眼地说:“大老葛呀,人家老丁可是个光头。恁那肯定是小香香的头发呀,香着呢。这么多包子,也就恁有福气得着了一根,恁赶紧包起来珍藏着才对呀,别在那儿显摆了。”
大老葛哼了哼,眼睛故意看着老丁说:“恁一个个好吃嘴的熊货,都知道狠吃。哪天里面包了老鼠屎老鼠药,看恁还吃不吃!”
老丁听话听音,早就觉得大老葛今天话里有话,是想找自己的麻烦。
但他忍着没吭声,听了这一句,实在忍不住了:“大老葛,恁这话说的,俺为啥要包老鼠屎、老鼠药给大家吃?俺跟大家一个伙里吃饭,俺自个儿也得吃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家都知道大老葛是为什么发飚,只有老丁还蒙在鼓里。
他又问大老葛:“俺没有得罪恁吧?”
混子冷笑着小声嘀咕说:“恁跟他有夺香之恨,这仇深着呢,比挖了他祖坟还厉害……”
“恁嘀咕的啥?”老李婆盯着混子问。
老李头咳嗽了一声,说老李婆:“快吃饭吧,包子还堵不住恁的嘴?”
混子已经吃饱了,站起来拿着碗一边往外走,一边若无其事的悠然唱着黄梅戏《抢老婆》的戏词:
“恁家穷无有小娘子,有人一旁笑在心……”
葛小香也明白过来了,抬头狠狠地剜了大老葛一眼说:“哥,坐着吃饭!”
大老葛跺跺脚说:“俺不是恁哥!”
葛小香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也不吃饭了,掉头就气乎乎地往外走了。
老丁莫名其妙地喝完碗里的粥,也起身到外面灶头上去收拾东西了。
顾高连着又打了几个饱嗝,还在吃。
老刘实在受不了了,他真后悔自己进来吃饭时,图门口近便,跟顾高坐的太近。
“高儿,恁知道恁明儿咋死的不?”他讽刺地问。
顾高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老刘自问自答:“恁不是死在三高手里,一准是活活撑死的!”
顾高又偷偷放了一个包子在上衣兜里,也起身往外走。
大老葛眼看着人家都吃饱喝足走了,自己还拿着根头发傻站着,忙扔了头发,坐下大吃起来。
他落在最后,吃饱了走到老丁身边,拍了拍老丁的肩膀说:“老丁,千万莫对香香有非份之想……”
老丁愕然不已:“大老葛,恁啥意思?”
大老葛头也不回地说:“俺不是她哥!”
老丁糊涂了,边洗锅洗碗边猜谜语,他不是她哥?啥意思?
老贾婆又折了回来,大大方方地对老丁说:“俺吃不多,夜里好饿的慌,叫俺拿个包子夜里垫补垫补中不?”
老丁心里有事,点头说:“咋不中呢,人上了年纪了,消化慢。恁再拿个鸡蛋,夜里饿了煮着吃。”
老贾婆小声说:“不中啊,夜里还得起来垒砖头,找柴火,煮鸡蛋太费事。”
樊小兰听见了,抱怨说:“那晚上俺小胖拉肚子,半夜起来去后院上厕所,恁搁那儿两块砖头支个锅的煮啥呢?吓的俺小胖半道跑回来说看见鬼火了,拉了一裤裆……”
老贾婆生气地哼哼说:“快了,等俺死了,可不就变成鬼了?还回这院里半夜支个锅,烧鬼火煮东西吃!”
樊小兰撇撇嘴,还想说什么,陈志忙使眼色叫她说:“锅里还剩的稀饭,恁吃不吃?不吃俺倒了好收拾碗筷。”
樊小兰忙边转身往屋里走,边应道:“倒了多可惜,盛俺碗里,俺喝了它。”
陈志劝道:“半碗稀饭,别喝了,都喝成水桶腰了……”
“呃,这会儿嫌俺是水桶腰了,”樊小兰眼睛瞟着一梅屋里,大声说,“有那苗条水蛇腰的败家娘们,恁也养不起呀!”
陈志自知失言,忙转移话题说:“刚才伙房大餐厅里吵吵个啥?”
樊小兰乐了,边喝那半碗剩稀饭,边小声笑着说:“几个熊老头子争风吃醋呗,这敬老院迟早要被方一梅那娘们弄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