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安开着车往公司驶去,今天的见面比她预想的完美,柳太卿甚至让她听到了那颗心的跳动,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非蓦没有带走全部,至少她还有一个念想。
因为这个念想,她多少想振作一点,停好车、深吸了一口气往办公室走去。
“温董事,杜先生等你很久了。”
“杜先生”温言安的脑海里闪过杜家的每一个,杜家的人找到这儿来有什么事是杜非庶吗那个她不能认、也不忍心相认的哥哥。
推开门,缈绕的白烟从屋内向外飘浮,一股熟悉的烟草味迎面而来。这味道,不用抬眼她就能断定了是杜非然,当初和他共用一个房间时,每天的屋内都弥漫着类似的气味,杜非然抽烟的习惯很重,有时候哪怕不抽,他也喜欢点上一根烟,站在一旁嗅着烟草味。
她有点意外,只对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杜非然手上的烟就快燃尽,他掐灭后又重新点了一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走进办公室跟我说,你是安以容的女儿。当时还告诉了我两件事:其一,要我遵守当初承诺你母亲的话,守护她的子女一生。其二,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亿源化工是我一手打造的话,就让我和你结婚。”
“今天是来回忆往事的吗”杜非然没头没脑的话,很快被温言安打断。
“我是在想,当初如果没有答应你,有些事情是否就不会发生非蓦不会认识你、爱上你,非成害死你母亲的秘密也会一直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话,非蓦不用过世、非成也不用去做牢,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真相的生活着,那样的话,是不是会好一点。”
“不会,那样的话不会变好。”温言安走到他面前:“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让非蓦认识我、爱上我,只要我一个人,远远的看着他就足够了。”
杜非然叹了口气,进入正题:“今天来这儿,是有话要跟你说。”
“说吧,什么事”
“我知道你哥最近一直在查郑颖、郑易山,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因为郑家帮非成打点了牢里的事情,所以才会惹出这些事情的吧”
“这只是一部分,听说你父亲下了这样的决定,这一回谁要是胆敢去帮杜非成,不但杜家的祖先牌位前不会留位置,就连他手里的股份、产业也会丧失继承权,确定有这样的事吧”
杜非然的表情变得严肃:“不管发生什么事,温言安还是以前的温言安,有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你依旧保存着胡狼的本色,永远不会轻易放手。这样的消息,如果不是特意想知道,就不会知道的这样清楚,事情为什么还没有结束你到底要把我们家弄成怎么样才会罢手,就算不想着自己的哥哥杜非庶,也应该想想过世的非蓦,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不要再继续这样了,事情就到此为止,不可以吗”
“你说的不错,如果非蓦没有过世,有可能我还要跟着他叫你一声“二哥”,就算有多厚颜无耻,我也会真心的那样叫。可是,那时候我没有停手,所以现在就更没有停手的理由了。我这样跟自己说,就像是坐在飞速行驶的火车里,就算发现火车走错了,却也不敢跳车,就算是可悲,我也要走到最后。杜非然,你真的是很好的对手,已经这样清楚了我的弱点,让我想着自己的哥哥、又让我想着过世的非蓦,什么时候已经去调查的如此清楚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就该想到,在医院知道了血型,知道了非庶不是你父亲的亲生孩子,你就一定会回家问清楚。既然这样,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把我哥哥当成自己儿子来养育的你的父亲,是否知道我哥哥杜非庶的亲生父亲是谁和我母亲生下我哥哥的男人又到底是谁”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停止。”杜非然面露痛苦。
“原来你知道了,知道了非庶的亲生父亲是谁。”
杜非然忍无可忍,高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说一遍就可以了,为什么连说三遍”温言安的面色越发苍白,眼眸忽明忽暗,就像鬼火似的摇曳:“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查出来的。”
杜非然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当初会慢慢的遂了她的意,因为偶尔她是那样的像着以容,偶尔她是那样的可怜着,他清了清嗓子:“温言安,非蓦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是要照顾你的,你不要让我失望。”
“如果那时我没有做急诊气管切开手术,他也一定会有话要嘱咐我才对,就算没有听到那样的话,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他也会跟我说,你也是他最亲的人、是他活着、死去都想要守护的人。杜非然,我会达成他的愿望,也想过要照应好你,所以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杜非然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温言安转眼凝视着他:“杜非然,说说看,说说看好吗非蓦他过世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又是怎样的表情我忽然想不起他的表情了,你来告诉我,好吗”
杜非然陷入回忆中,他仿佛看见非蓦抬眼看着他,一脸的苍白,嘴唇已呈灰土色:“二哥,我想见温言安。”
“她在急救室抢救,是急诊气管切开手术,你放心不会有事等你身体一好,我马上带你去看她。”
“二哥,怕是来不及了。”
“怎么会,世上的事只要拼命努力就能做到,答应二哥,给我撑下去。”
“世上也有拼命努力但还是做不到的事。二哥,来到世上最美好的事就是遇见她、和她相爱相知,本来以为真正爱一个人,不会那样轻易的离开,即使有一千个让自己离开的原因,也会找出一千个留下来的原因,这一回却要违约了,这个离开的原因让她原谅我”
“非蓦。”
“我很抱歉对她违约了,不能一直陪她到老,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二哥,以后替我照顾她,这是临死的人唯一的心愿。”
“不会,非蓦,你不会有事的。”
“二哥,就是这几句话,已经感觉费了全力,答应我,替我照顾她。”
“好,我答应你,我会的。”
“一定要信守诺言。”杜非蓦握在他右腕的手缓缓滑落,最后垂在病床边。
“一定要信守诺言”,“一定要信守诺言”,“一定要信守诺言”,弟弟的话挥之不去,时刻在杜非然的脑海里提醒着,所以他的烟瘾变得更大了,只有被烟草麻痹着,他才会感觉到记忆并不那样清晰。
“杜非然”温言安加重声音提醒他。
“我也记不得了。”
“是嘛”温言安很失望,可她看到杜非然眼睛里的迷雾,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既然劝不了你,我就先走了。”
“杜非然,等一下,把烟丢了吧烟抽到只有三分之一的时候就要丢掉,越后面有害物越多,既然一定要抽,就记住这点。”她思索了一会,继续道:“还有,真的不要让我失望,你也是非蓦最亲的人、是他活着、死去都想要守护的人,就算非蓦没有说过,他心里想的事,我也会代替他做完的。”
杜非然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只是情不自禁的想为他做一些事情,情不自禁的千方百计设想着他也许会说的话,我只是不想勉强自己忘记,如果真的忘不掉,我不想勉强自己,这就是我这样做的原因。”
“也许,非蓦生前千方百计袒护你是对的,至少在感情上,你真的有付出真心。”杜非然下了这样的结论,对他而言,这样的结论是不易的。
“谢谢。”她和杜非然认识了这么久,甚至在那一间房间呆了那么久,她从来没有听过他一句好话,她默默的回应,出乎意料得到杜非然的肯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说来也奇怪,那天和杜非然谈话后,温言安却意外的睡了个好觉,自从杜非蓦过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温言安缓缓坐起,懒懒的伸着腰,阳光透过纱窗直射着眼睛,明晃晃的灼人。她随手拿起床柜上的手机,几条来电显示醒目的提示着,柳太卿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过来。
她按下回拨键,长长的嘟声还没完结,就听到柳太卿兴奋的声音:“温言安,终于等到你的电话了。”
“不好意思,手机设置了静音,再加上今天是周末,起得比较晚,所以回电迟了点,找我有事吗”
柳太卿在电话那头笑道:“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才醒呀今天没有事的话,我们就约会吧”
“约会”温言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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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