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了饭,大姑妈还是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去她家玩一会。
奶奶替我们拒绝了。
他们肯定还要忙,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新郎新娘还要坐着婚车来来去去的,正酒上的很多事情还要再仔细确认一遍,等喝完正酒,可能还会有闹洞房这样的活动。
全程都有摄像机在记录。
真想看,可以看回放,就像电视剧重播,放的内容是一样的,可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还是会有些不同吧。
摄像机在旁边拍摄,和没有,也是不同的吧。
想把美好的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从爸爸妈妈那一辈起就已经这么做了,那爷爷奶奶那一辈呢没有摄像机这种东西。
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们问过奶奶,当初是怎么和爷爷在一起的,奶奶也说不清了。
反正一辈子就这么吵吵闹闹过来了,虽然有过互相嫌弃,可到老了,分开又舍不得。
真的是很奇怪啊。
人的情。
我很想从小学到大学都是班上的这些同学,都是熟悉的老师,可初中注定要分开,运气好,可能遇上几个小学的同学在一个班里。
会是谁呢
或者说,我希望是谁想要一辈子打打闹闹下去的人。
初中之后,还有高中,高中之后,还有大学,三年又三年,加上小学的六年,大学的三年或是四年,一共十五六年的相处,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这样的感情让人羡慕。
上天也眷顾他们,能让他们一直被分在一个班里。
偶像剧里才会这么演吧。
坏处也显而易见,吵架翻旧账说的都是读书时候的事,还是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那种。
好像也挺有趣。
死鱼。
初中,我想和他一个班,不然,在陌生的地方我会害怕的,和妹妹一起害怕。
在读幼儿园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做游戏。
我和妹妹挨得很近,被老师点名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可老师只是让我们两个先来示范一下“两人三足”这个游戏。
我站左边,绑右腿,妹妹站右边,绑左腿。
当老师让我们试着走动的时候,我们没有心急,而是商量好先走没绑住的那只脚,再走中间被绑住的,顺利走出教室大门,在外面的空地上越走越顺畅,越走越快。
我们开心地笑了。
身后陆陆续续出来人,他们走得很别扭。
有人来问我们:“你们怎么不会摔,还能走这么快”
妹妹说:“因为我们是双胞胎。”
“双胞胎就能一起走路不摔了吗那我回去也要让我妈妈给我再生一个双胞胎出来。”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生。
我泼了冷水:“你妈妈再生一个,你们也不是双胞胎,要一样大的才叫双胞胎。”
“啊,那你们一样大吗”她看着我们,不解道,“双胞胎都分姐姐妹妹的,怎么会是一样大。”
嗯,是不一样大。
“我们只差了几分钟。”我说不清楚,只能把知道的告诉她。
她点头,看着脚下说:“我知道了。”
我和妹妹能相互扶持,可“三人两足”只是一个游戏,当绑住双腿的布条松开,我们就是两个出生相差几分钟的人。
可我还是忘不了和妹妹一起经历的磨难。
只有一个片段,我们在哭,不管一切地放声大哭,在一个很多孩子的地方,我和妹妹不停在哭,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
在老浴室的对面,有一家托儿所。
我看到过很多孩子被父母送来,被一个陌生的人按住,孩子只能哭着去挽留父母。
看他们的年纪,不到三岁。
能走,能说话,会喊爸爸,也会喊妈妈。
我忽然想起,我曾经也被送到过托儿所,是奶奶和我说的,所以,我更确信有些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它回顾从前,还能预示未来。
总有一些东西似曾相识。
只是我记错了,我不是被送到这边的托儿所,这边的更宽敞,更贵,我们被送去的那个地方暗无天日,狭小拥挤,眼睛睁开和闭上是一样的,我试过睁开,可眼前还是一片挣脱不开的黑暗。
那个地方,如今成了厕所。
在姗姗饭店通往老爸店里的那条路上,奶奶指给我们看:“那边,就是你们以前上托儿所的地方,那个老师还很凶,我都和你们阿爸恩妈讲了,我们来领孩子,他们还偏要把你们两个送到这里来,那个时候,你们哭得叫一个凶。”
“为什么要把我们送托儿所”我问奶奶,明明我们很早就断奶,不吃奶粉之后狂吃米粉,还有大白米饭,这才能从三斤七两,四斤六两慢慢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尿不湿很贵。
妈妈说,我们晚上睡觉前垫着一个,到早上都是干的,那他们会赶紧拿下来留着下回用,白天要上厕所,我们会自己搬着痰盂坐上去方便。
从小时候起,我们两个就是特别能憋尿的人。
可是出去玩,难免还是会碰上拉肚子的事,刚换好,又拉了,甚至是弄得一塌糊涂,小推车都要拿去河里洗。
一家人难得出去好好玩一趟的兴致都没了。
只要有我们两个在,爸爸妈妈就不可能有放心去玩的机会。
所以,他们要送我们去托儿所。
哪怕奶奶都说了,她会来照顾的。
“他们,当时是说送托儿所方便,出点钱什么都不用管,还说在那边能过夜,隔几天去接一次就行。”奶奶气呼呼说完,马上否决道,“那怎么能行别人要照顾那么多孩子,万一饿着你们,或是打你们怎么办我从家里跑来找你们,那个老师说大家都在午睡,你们也很乖,和别的小孩相处得很好,我就回来了。”
可是,三岁不到的小孩不可能这么乖。
奶奶听了,还是不放心,过几天就去托儿所看我们两个,可是老师不让,甚至不让进托儿所的大门,说这是规定,防止有人贩子带走孩子。
“我怎么可能是人贩子,我是来见孙女的。”
奶奶在托儿所门口就和人吵起来,那声音响得在里面睡觉的人都能听到。
我和妹妹都醒了,赤着脚跑出来,可奶奶又走了,我们哭着问那个老师:“阿娘呢”
她骗我们说:“没有人来过。”
我和妹妹又哭又闹:“我明明听到阿娘的声音了,你骗我,你骗我。”
她马上沉下脸要生气。
我和妹妹都害怕,只能哭得更凶,被拽着回了教室。
爸爸妈妈来接我们的时候,我们说了不要待在托儿所里,他们同意了,可还是照常把我们送到那边去。
他们说,晚上会来接我们的。
可到了晚上,该接走的都接走了,剩下的只能吃着托儿所里的晚饭,然后早早睡觉。
他们怎么还不来。
我和妹妹大吵大闹,别人睡觉,我们不睡,老师来了也不管用,整晚都在哭闹,故意要把动静闹大,害得别的孩子跟着哭,叫着要爸爸妈妈。
老师没办法,骗我们说:“爸爸妈妈明天就会来接你们的。”
有天真的小孩信了,我们不信,非要她打电话给爸爸妈妈。
我接的电话,妹妹凑过来听,是爸爸,他说明天来接我们,我反复问了好几遍,他都说明天来接我们。
我们心满意足睡着了,以为明天之后都不用来这了。
可是,爸爸接走我们之后,又把我们送到这里来,我们赖在门口没有走,爸爸却走了。
我们绝食,只哭着吵闹。
很快,妹妹哭不动了,我说我来哭,我还哭得动,老师关了门不管我们,哭了很久,我的额头有热度了,我也哭不动了,妹妹让我别哭,说下回爸爸来接我们回去,就跑去找奶奶。
我答应了,回去老老实实吃饭,就连发烧也没和老师说。
我被接走了,妹妹还留在这里,不行。
我们要一起走。
可半夜,我热度不减,老师发现异样,打电话给爸爸,电话不通,她又让我吃药,苦的,我发脾气不吃,非要回家才肯吃。
闹到第二天早上,我睡着了。
老师以为消停了,摸着我额头,发觉烧已经退了,倒了杯水给妹妹,让她拿给我喝。
中午醒来,我喝了水,有力气就继续哭,妹妹问我为什么要哭。
我说水里有毒。
妹妹跟着一起哭。
老师无可奈何,正巧奶奶来看我们,在门口就听到我们两个的哭声,任谁拦都没用非要把我们两个带走。
我们跑出去拉着奶奶不肯松手。
爸爸也来了。
他还是要和我们商量,要我们留下来,因为付出去的钱是不能退的。
可我们不想留在那呢。
刚被奶奶哄好的我们又声嘶力竭地哭起来,爸爸生气走了,说随我们。
所以,最后是奶奶带走了我们。
钱也不要了。
“只要把人接走。”奶奶说,“钱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忍心看你们哭成那个样子”
对啊,怎么忍心
结婚的时候根本不考虑以后生孩子的事情吗
穷人不配生孩子,这话太绝对,可不无道理,根据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来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日后可能变成富人,所以,这也是很多穷人越穷越生的理由。
担子在一个孩子身上可笑
我们家不是这种情况,妈妈是希望只生一个的,没办法,检查出来是两个,已经几个月了,不舍得打掉,况且流产过,打掉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孩子了。
这才有我和妹妹。
这个平凡的家庭,缺少金钱,我能忍,毕竟没饿着我,没冷着我,别人家一个,都缺钱呢,我们两个还能有伴,知足常乐,我懂,和妹妹分着吃一样东西也很开心。
可缺少父母的温暖,不见阳光,让我一点也乐不起来。
晚上喝正酒,妈妈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