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这办公室还真是热闹啊。”曾巩笑道。
而黎维汀一脸凝重,曾巩终于意识到他有话想说,于是敛下笑意,说道:“怎么了?”
黎维汀将纸袋子里的药瓶子拿出来,递给他。曾巩不明就里地接过来一看,愣了愣,神情变得更为严肃。
“这种药你是哪里弄到的?一般药店是没有权利的。”
黎维汀说:“这药是不是常用于抗抑郁?”他记得在张天伶当初在法国经常服用的就是这种,那段日子太黑暗,所以他忘不掉。
印象太深刻了。
曾巩说:“对,最常见就是用作抗抑郁,但大多数是用作镇定药。”
“长期服用是不是会引起抵抗力下降?”
“是有那么两种成分会造成免疫系统障碍,长期服用的话有可能引起白细胞数量异常,免疫力下降。你怎么会有这种药?”
黎维汀将药瓶子拿回来,犹豫了一瞬,说:“是天伶一个病人的。”
“原来如此。”曾巩小声说了一句,盯着黎维汀线条完美的下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维汀,你跟柒罂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正暗自念着那个女人名字的黎维汀冷不丁从曾巩嘴里听到“凌柒罂”三个字,愣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
曾巩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是随口问一下,你不是一直对柒罂很有意见吗,我很好奇这里面的缘由。”
黎维汀心中微痛。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一个叫凌柒罂的女人存有微词吗?那凌柒罂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命。一开始阴错阳差,让她跟小薇跟绍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又因为她是凌非的妹妹,再后来……她来了我的公司。”
黎维汀表情有些怔忡,又有些迷茫。他说:“曾巩,我之前劝过你离她远点的?为什么你做不到?”
曾巩说:“因为我很喜欢她。”
黎维汀面色一凛。
是吗?
因为喜欢她所以没办法离她远点。
曾巩问:“你还在坚持以前对她的看法吗?”
他说:“我想坚持。”
可是好像坚持不了了。
***
从黎国勋病房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凌柒罂混混沌沌的,头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黎国勋的话犹如无数火舌烧在她身上,剧痛难当。
吴倩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吴倩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女人。
黎国勋话里话外满是对母亲的赞赏和惋惜。
她竟不知道,原来母亲还是一名盛名一时的话剧演员,在如花的年纪嫁给了凌卫东,同样在最幸福的时刻被凌柒罂这个扫把星抢去了生命。
难怪,难怪凌卫东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憎恨的,她的母亲越优秀,世人对她的死亡就越惋惜,那些爱她的人,也会对凌柒罂这个讨债的越憎恨。
没错,她就是个讨债的,是一味穿肠的毒药,专门毒害别人的幸福。
据说母亲在医院去世的那一天,凌卫东几度昏厥过去,更是迟迟不愿将育婴室里面的凌柒罂接回去照顾。凌柒罂被丢在医院里三个多月无人过问,最后是母亲的好友沈怡心实在看不下去才把她抱了回去。
对于她的名字,凌卫东很不在意,所以她在三岁以前是没有名字的。
很多大人看到她都会说一句,这就是凌家那个被丢在医院的千金啊?真是可怜。
家里佣人见凌卫东对她不待见,她又一直没有个名字,就在私底下叫她“弃婴”。
沈怡心知道后十分心疼,央着凌卫东给她取个名字却一直无果,后来沈怡心就给她取了“凌柒罂”这么一个拗口的名字。
柒罂,弃婴。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么来的,真妙。
凌柒罂从没想过这名字会是沈怡心给她取的,现在想来,沈怡心应该也是恨她的,不然怎么会选了一个那么恶毒的字。
柒罂,既有弃婴之意,又有毒药之名。对凌卫东和吴倩来说,凌柒罂就是一个幸福终结者,就是他们的毒药。
凌柒罂忽然觉得,那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恨,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失去了爱人却无处发泄的可怜男人罢了。
可是,不要她,又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生下来了又不要她,让她活得跟个游魂野鬼一样,算什么?
她捂着头靠在墙上,浑身发软。头很疼很疼,疼得眩晕,连着看周围的物事都开始模糊。
忽然一阵骚动,眼前急急忙忙跑过几个人,匆忙间她被一个男人撞倒了,踉踉跄跄歪倒在地上,那男人却没有半句抱歉的话,神色紧张焦虑地跟着那几个人跑了过去。
看样子是安保人员。
她自己站了起来,耳里听到前面传来的争吵声:“你说你没事跟小安乱说什么话!要是小安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拿你的命去忏悔你!”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女人被刚才撞到凌柒罂的那个骂了几句,嘤嘤哭着消失在拐角,料想是乘电梯去了。
凌柒罂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听到旁边几个人小声议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听说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爬上了窗台闹自杀,刚刚那两个应该是孩子的家长。真是作孽啊,这父母是怎么当的,竟然让小孩子产生这样的念头?”
凌柒罂听到这些话,忽然猛地往前跑了过去。
***
黎维汀去了黎国勋的病房,彼时黎国勋正站在窗前,神情肃穆,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进来,黎国勋肃穆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说:“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黎维汀说:“来看一个住院的朋友,顺便给您带几本杂志过来。”
见黎国勋情绪有些低沉,黎维汀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黎国勋轻笑了下,摇了摇头,微微叹息,眼神又变得悠远。他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今天见到了一个老友的女儿,想到一些年轻时候的事罢了。这看到那孩子的时候才恍然发现,时间过得真是快,一转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