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小宫女退下之后,荣彦便是转身走回了倾薰宫的方向,看来此事,必然是要找到雪雁再细细的问一下了。
但同时,方才欣瑶的反应,他也似乎可以明白了。本只是隐隐觉得她有些紧张,不曾多想,现在看来,恐怕便是有什么事情,是瞒着自己吧……
只是不管怎么样,如今这情况已经是这般的混乱了,如若这件事真的如自己所想,只恐怕,会是乱上加乱了……
整整下了半日,到了入夜时分,墨澜却还是没有消息。
云倾终于有些担忧了起来,虽然他平素里就时常是神出鬼没的,但毕竟平日里,总有斜阳或是流风跟在他的身旁。
而且……从流风的口中她已经知道了在龙泽宫里发生的事,她便也似乎也是隐隐的感觉到,似乎是他,有意要支走了流风的。
只是,他的打算是什么呢……
方才去了趟掩璧院,瑾轶的情况显然已经稳定了很多,而今日瑾嘉来过,这轶亲王,也显然是有很多的话,想要和墨澜谈谈的……
云倾想着,忍不住便是轻轻的蹙了柳眉,只感觉周围的风声特别的清冷,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割着身体。
正要绕到了别院,长廊上,府里的丫鬟已经点起了灯。
而她一转弯,就要到了门口的时候,门就被轻轻的打开了。
小婢一看到了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却是看到了她面上的几分苍白,忍不住便是露出了担心的神色,“云姐姐,你还是早些休息吧,你的脸色好差……”
云倾抬起纤细的指尖轻轻触了触自己的侧脸,倒是没有很在意,“哦,是么?”
“是是是,当然是了。”小婢一伸手拉着她的胳膊便进了屋,“你还是快些休息吧,免得统领大人见了,又要担心了……”
提到了宸枫,云倾的眼底显然飘过了一抹和缓的情绪。
这几日自己也一直很忙,也就顾不得他,不过似乎隐约也还是记得,那日见到他的时候,他面上有一分少见的倦色。
是不是军中,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也并未多想,只等他来了再问问他便是。
屋里,已升起了暖炉,袅袅冉冉的草药香气飘散在周围,也倒是真的好像,就能让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小婢扶着她到了窗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云姐姐,你就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云倾微微抬起眼帘看着她,对她柔软一笑,“嗯。”
夜晚的风更是冷若彻骨。
换了衣之后,云倾便到了铜镜前梳理起了长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乌黑如练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隐隐的,也就能看出自己的肤色,的确是有些过分的苍白了。
恍然之间,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安心,就好像,某种第六感,让她敏锐的感觉到,将会要发生什么事了一样。
是和墨澜有关么……
她拿着桃木梳,轻轻的梳理着肩头的长发,一边陷入了思索中。
斜阳的背叛,任何人都是始料未及,而那日在围场惊心动魄的场面,她也是印象深刻,只是之后,墨澜的反应,却也是让她没有料到的。
她本以为,斜阳这般的举动,总是会让他生气的,但那日在大雪中他冷眼看着斜阳的时候,眸中的神色,显然更多的是某种失信的失望,还有一种……淡淡的愁绪。
愁绪。当这两个字跳入脑海的时候,她梳头的手下意识的便是微微一顿。
而紧跟着,流风回来的时候所说的话,夏国的动荡,墨澜不明的态度,还有他显然是有意支走了流风的举动……
难道……
云倾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桃木梳,只感觉那密密的梳条刺痛了掌心的皮肤,但却也好像只有这样,能让她稍微的安定了下来。
天……他一定是疯了。
这样想着,她根本就坐不住了,放下梳子就起了身来,甚至都来不及披了衣,就匆忙的转身去推开了门。
清冷的风一时寒若刀割,但她根本顾及不得,微微一击掌,便将正在暗中的两个暗卫叫了出来。
“你们二人,速速去召集城中所有的人马,务必要把王爷找到。”
那两个暗卫虽不知她意欲何为,但她的话,他们从来也是言听计从,便一抱拳,领命而去。
云倾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隐入到黑暗中去,下意识的便是轻轻的攥紧了衣袖。
但愿……事情不要像自己想的那样,但愿,他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而已……
雪落纷纷,一朵朵如同飘舞的白色精灵,也像是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从深沉的天空中飘落而下,跌落到地面上,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云倾在屋里,却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那个可怕的念头,始终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旋转着。
此番调集了城中所有的人马去寻他,明知道必然是会引人注意的,但是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现在,她只想马上找到他,至少要确定,他是安全的……
正在她有些焦急的在房里等着消息的时候,忽的便是感觉到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她也不知道为何此时的自己是这般的敏锐,或者是反应过度了。
像是下意识一般,她就已经匆匆起身到了门前,推开了门。
正在门前的人,竟赫然就是一身雪白色长袍的墨澜,肩上披着的是一件长及脚踝的深蓝色貂绒披风。
“澜?”云倾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
“你去了哪里?为何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几乎是脱口问道,而也不知是她太过心急,或是这长廊上的灯光太过昏暗,那一瞬间,她忽略了他显然是白的过分的脸色。
“我没事。”墨澜只是淡淡扬起唇角,声音一如这般的清冷如流。
云倾只感觉自己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她微微舒了口气,“澜,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支开了流风,是因为……”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却陡然只觉他的身子微微一晃。
“澜?”
几乎是下意识,她已一步上前去,伸手扶住了他不稳的身子。
近距离的看时,她才终于发现,他的脸色白的让她只觉胆战心惊,而紧跟着,她便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抹淡淡的腥甜味道。
这是……血腥味?
她这才反应了过来,伸手去扯开了他披在身上的披风,那一瞬间,满目的殷红色,就让她的心猛地像是被什么用力一击。
“天……你受伤了?”
看着他身上雪白色的袍子已然被殷红的血色浸透了一大片,而衣摆之上,更是血迹斑斑,她就几乎是心疼的摒住了呼吸。
“云儿……”他微微抬起了修长的手,似乎就想要抚上她的侧脸,让她不要那么担忧。
但也就在他的手触碰到了侧脸的时候,云倾心头更是一沉,跟着便是抬手一抹他的额头,这才发现掌心里的温度,烫的骇人。
“先别话说了,我扶你进屋……”素来冷静的她也显出了几分的慌乱。她只觉得他身上的鲜红色似乎还在慢慢的弥散开来,但一时之间,却看不出来他究竟伤在哪里。
墨澜微微垂着眼帘,终于是露出了些许的疲惫。
但当她扶住了自己的之后,他又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低低的交代,“此事……莫要告诉灵儿……”
“是,我知道……”云倾心头一痛,果然那个让自己心惊肉跳的想法,变成了现实。
王爷受伤,并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此时情势微妙,云倾也根本不敢惊动任何人。
她扶着他在床上躺下之后,就赶忙去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了药箱。
墨澜半倚在床边,一双海蓝色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殷红的血色透过雪白色的衣衫映了上来,让他的肤色,透着令人心悸的苍白。
只是他的神色始终这般的安然从容,眉眼淡淡,甚至都没有蹙起。
云倾匆匆打开药箱,到了床榻边上,替他检查伤口的时候,她几乎感到自己的小手是忍不住轻颤的。
天,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的伤口……
“澜,你躺下来吧……我要先给你止血……”她不敢想像,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想要他死的人,真的太多了,她甚至都不敢在脑海中去描绘这个现实。
“别担心……”墨澜微微动了动薄薄的唇线,声音依然这般淡然好听,“只是一些小伤而已……”
“怎么会是小伤?”云倾心疼的锁了柳眉,这个男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墨澜略略扬唇一笑,便也没再说什么,失血过多也的确让他有些疲惫感,他微微垂下一双明净的眸子,看着云倾给自己清理伤口,然后包扎上药。
等结束了手上的工作,云倾抬起了眼帘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然陷入了昏睡。
半倚在床边,他侧脸的线条依然这样明晰,却没有一丝的血色。
她只觉心头一疼,他,到底还要一个人这样承担多少的事……
替他换了衣之后,云倾便轻轻的扶着他的身子让他躺了下来,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只觉得那温度越来越的烫,像是火在烧着。
已然入了夜,而他受伤的事也尽可能的要保密,她便没有叫丫鬟,只是扶了他躺下之后,便轻轻起身想去打一盆冷水来。
当她正要转身的时候,忽的只觉一道力轻轻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她回过头去,正迎上的是他那双的明净如海的眸子。
“澜……你觉得怎么样?”云倾也不敢离开,转回身子问道。
他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声音绵绵,“倘若斜阳知道了……要记得,莫让他和流风起了冲突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担心的人都始终不是他自己。
云倾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他因为发烧而温热的手,“嗯,我知道,你先休息吧,府里的事,我会处理的。”
“对不起……”
看着他慢慢的阖上眼帘,云倾又听到他低低的念,一时之间,她只觉心口泛起剧烈的疼。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日的天气,终于放晴了。
仿佛是整个天空都经过了洗濯一般,连丝缕的云雾都看不见,那淡淡的阳光就这样照了下来,将整个世界里的白色,都染上了碎金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