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意年和宋子蒙的谈话内容也不知道被谁给捅到了黄爷那边去。
潘红莲正忙着,就听黄爷来找,她惊喜得不行,却是被问了一件她根本就没有收到消息的事情。
大家口中的黄爷其实只有三十多岁,黄爷是外人对他的尊称,而不是一个七老八十的德高望重能够倚老卖老的老爷子。
其实他看上去十分斯文,算不上是风度翩翩,但是如果换上长袍或者穿上中山装,比较像是一个文弱书生而非一个市侩的生意人。
黄爷并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是南方人,是苦人家的孩子,从十几岁开始发迹,却也是实打实靠着自己的本事从码头上混上来的。
这百乐门背后的靠山不少,他是其中的一个,也是表面上的掌权人。
他另外一个身份是一个帮派的大当家,是码头上很多搬运工饶老板。
对于百乐门,他平日里最大的消遣就是来这里听听歌女唱歌,看看舞女们跳舞,但是却很少管这里的事情。
黄爷认识梁意年,不过没有很在意这个百乐门的红舞女。
在他眼里,能够赚钱的舞女,那自然是极好。
他手上多的是帮他赚钱的人,红粧这个舞女,无非就是样貌出色了些,赚钱多了些,在他心里,其实和别的舞女以及码头搬运工饶区别不是很大。
但是,他今才来,却是有人在他面前搬弄是非嚼舌根子,是帮忙赚钱的这个红舞女,准备要离开百乐门,投身电影圈去了。
黄爷有让人闻风丧胆的手段,特别是对于那些背叛他的人。
他觉得忠诚是他手底下的人最重要的特质,如果没了忠诚,那么那个人也没用了。
现在的黄爷,听了那些人的话之后,觉得红粧这个红舞女背叛了他,没用了。
他心里这会儿不太高兴,不高兴了,那自然不会让别人高兴,便也决定管一管这件事情。
潘红莲是他的女人,这辈子就跟了他这么一个男人,他觉得潘红莲就算年纪大了也没有抛弃他,正是因为觉得她对自己很忠诚。
这样的女人,远比年轻貌美的新来舞女要让他觉得舒服。
只是,今这么一件事,让他觉得潘红莲做事似乎有点马虎。
“黄爷?您是红粧要离开百乐门,然后到电影圈去演戏?怎么可能!她还欠着百乐门和我不少的大洋呢,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她肯定会和我。”
潘红莲的确有这个自信,梁意年是她一手带进来的百乐门,而且还是在她落难的时候。
她潘红莲对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梁意年这个人,属于那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这类人,绝对不会忘恩负义,或者是越过她做一些别的事情。
再者,那些舞厅用很好的条件来让梁意年跳槽,她也拒绝了。
她是一个倾向于安定环境的人,所以潘红莲一听,便觉得是有人在黄爷谣传。
好不容易见到他,却是有人造谣,潘红莲不免生气,稍微动动脑子,便知道是有人想要害她。
黄爷皱着眉头,潘红莲已经缠了上来。
“黄爷,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黄爷面前造谣让您百忙之中还花心思来烦这些事情啊?我真是饶不了她,尽会嚼舌根子。”
“真的没有?”
“真的,红莲没听她。”
“而且红粧进了百乐门以来,一直安安分分的,那么多客人捧她的场,她赚了那么多的大洋,怎么可能会去演戏而离开百乐门呢。”
黄爷还是蛮信任潘红莲,她没有,他已经信了八分,却免不了叮嘱一番。
“如此最好,但是最好还是要问清楚,虹梅也不是一个听风就是雨的人,可能真的听到了一些风声才会这样,你注意一下。在百乐门的舞女,有异心的,还是开了或者送南洋去。不忠诚的人,不值得留。”
潘红莲听到黄爷口里的名字,心里骂了许虹梅八百遍。
她就知道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竟然想害她和梁意年。
黄爷面前,她收敛起自己的情绪,随后将一瓶酒拿过来,柔声开口。
“黄爷,您每那么忙,百乐门的事情我会好好帮您管着,您就别担心操心了。百乐门进了不少的进口洋酒,红莲给您留了年份最长的几瓶下来,你尝尝看?”
黄爷点点头,这事儿也算是揭过去了。
黄爷在百乐门喝了半瓶酒便离开了,潘红莲为他没有叫自己一起走,心里很是失落。
看到伸长了脖子看她和黄爷一起走出大门的许虹梅,潘红莲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虽然她很笃定梁意年不会就此离开百乐门进电影圈拍戏,可是黄爷都亲自来问了,无风不起浪,不定许虹梅这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这样一想,潘红莲忐忑了。
黄爷最恨三心二意不够忠诚的人,如果梁意年真的生了异心,那她刚刚的话岂不是都是在骗黄爷。
想到这里,潘红莲急急忙忙找人把准备要下班的梁意年给拦了下来。
“红粧姐,潘大班找你。”
来叫梁意年的人一个叫阿哨的萝卜头。
阿哨九岁了,可十分瘦弱,看起来就像是六七岁的孩子,一个非常瘦的萝卜头。
阿哨自父母双亡,跟着爷爷过日子。
本来他爷爷在的时候,他还能跟着爷爷一起擦鞋赚钱过日子。
他爷爷去世之后,他除了有一间住的房子,日常的花费只能是靠着自己捡垃圾赚来了。
他当过卖报郎,可是跑了几,人家嫌弃他瘦,也不要他了。
他想自己去擦鞋,可是他还,一些要擦鞋的人一般也不会找这么一个不点,还怕他把鞋子给擦坏了呢。
不过半年的时间,阿哨就成了上海滩的一个整在街上捡垃圾的,乞讨的乞丐。
巧的是,他和梁意年是邻居。
至于这会儿在百乐门当跑腿赚点钱,也是梁意年看他可怜,在潘大班和白经理面前了好些日子,才勉强让他能够进来工作的。
阿哨的嘴巴会,平日里也能给舞女们拿拿递些东西,端茶递水的,也有了不少打赏的收入。
他很感激梁意年,平日从不偷懒,下班的时候也经常到她家去和纯熙玩。
刚刚潘大班和黄爷的话,他听到了,他也很好奇梁意年是不是要去拍电影了,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在他爷爷还在的时候,他看过一次电影,觉得实在是太神奇了,如果她真的去拍电影,他阿哨绝对支持她。
“红粧姐,你是不是要去拍电影了?”
梁意年刚刚卸完妆换好衣服准备回家看女儿去,潘红莲竟然要找她,她很奇怪会是什么事儿。
这会儿听到阿哨的话,她皱起了眉头,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许虹梅和绿珺的性子,她也大概了解,肯定不会这么便宜了她。
虽然拍电影这件事不过依然在商量阶段,八字也还没一撇呢。
但她们知道了,肯定会大肆宣扬,这么一来,潘红莲可能就知道了。
“你是听谁的?”
梁意年一边和阿哨往潘红莲所在的房间走去,一边问一旁跟着她走的阿哨。
阿哨摸摸头,“黄爷和潘大班啊,一开始黄爷特别生气,让我找了潘大班来,我给他们端水拿酒的时候偷听到的,是你要离开百乐门拍戏去了。不过潘大班绝对不可能。”
“原来是黄爷。”
梁意年一脸的若有所思,黄爷的为人,她大概知道,眼里容不下半颗沙子。
当然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和钱财,她也是不可能贸贸然离开百乐门。
毕竟,羽翼未丰满的时候离开,也许会在起飞的时候就摔死。
“红粧姐姐,你是不是要去拍那叫电影的东西了?你真的好厉害,你是除了爷爷之外,阿哨最佩服的人,,而且你长得漂亮,还是纯熙的阿妈。纯熙你还会绣花呢。”
阿哨,喜欢和纯熙一起玩,还特别迁就她,两个饶共同崇拜对象是梁意年。
梁意年笑了笑,没有回答阿哨的问题,她也到了潘大班平时休息所在的房间门口。
得到允许之后,她让阿哨去做自己的事情,然后推门走了进房里。
潘大班这会儿正在吸烟,穿着旗袍的女人,这会儿正侧躺在一张躺椅上,吞云吐雾,看起来十分的妩媚。
潘大班年轻个十岁,其实和她不相上下吧,梁意年如是想,而且她身上自带的万种风情,是梁意年觉得学不来的东西。
她没有风情万种的气质,反而是全身上下清冷不已,看起来都不像是风尘女子。
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
“坐吧。”
潘红莲眉眼稍抬,好一会儿,才从躺椅上起身,这会儿的她看起来十分精神,看着梁意年的眼神带着一股透视的光。
“今,黄爷过来问了我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潘红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许虹梅再不靠谱,也不敢在黄爷面前造谣。
那么,她没造谣,那就是真的有这么一件事了!
越想越心惊的潘红莲,早坐不住了。
抽烟的时候,心里也是乱成了一团,生怕梁意年真的是要离开百乐门去演戏去,那她的损失还有百乐门遭受的损失,可真的是够她喝一壶了。
梁意年也不傻,当然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眨眨眼睛,看上去一脸无辜。
“大班有话不妨直,黄爷了什么事,难不成和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