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溪感觉自己像是被风抬起来了,时光在她记忆里匆匆倒退,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江年锦,原来不是在那暗色的深巷,而是阳光和煦的长街。
那时候,是她在跑,他在追……
可是,那天他喊她什么。对了,他是喊她“苏听溪……苏听溪!洽”
而不是,罗冉冉。
从第一天见面,他就知道,她不是罗冉冉。
……
闻声回头的江年锦狠狠夹着马肚抬肘勒停了奔跑的马儿,沉静的眉目里尽是仓惶。
“苏听溪!你他妈疯了!”
他的咒骂在马儿的嘶鸣声中依旧清晰钤。
疼痛一点一点在听溪的身上绽放,她却微扬起了嘴角。
是他教她的,掌控不了的,那就毁掉!
包括她自己,也包括他的心。
江年锦在原地掉里头,马腿下稻草纷飞,他用更快的速度狂奔回来。
阿府和庄园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先他一步围了上去,他跳下马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苏听溪静静的躺在地上,她的马尾已经散开了,长发凌乱,阿府正托着她的后脑勺想将她扶起来,江年锦把他拂开了。
阿府的手僵在那里,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鲜血淋漓。
“苏听溪!你疯了是不是!你疯了是不是!你不要吓我!我错了好不好,你别吓我!”
江年锦一见阿府手上的血,立马失了理智。
“苏小姐是伤到脑袋了,我去开车,马上送医院。”
阿府冷静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开车。
一色他们都闻讯赶过来了,may一直站在人群里掩着嘴不敢吱声。这苏听溪,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这样的奋不顾身。她是做不到的,永远做不到。
江年锦跪在软软的稻草上,抱着苏听溪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后脑勺上的血黏在他的外套上,好像一团火一样炙烤着他。
不知是谁通知了医院,江年锦一下车就看到了左杰站在门口等着。
苏听溪被急匆匆的推进了急救室,江年锦被拦下后,一下子像是散了架一样瘫倒在医院的长椅上。
阿府坐在他的身边,面色也极为凝重。走廊里的氧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压抑的随时会让人窒息。
一色结束了在四谷庄园的工作之后,也匆匆的赶到了医院。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小心脏跟坐过山车似的七上八下的,这不是要心疼死我嘛!”
一色虽没有亲眼目睹苏听溪从马上掉下来的画面,可是就方才听may描述了一下,他就觉得自己受不了。
坐在一旁的江年锦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此刻正经历着什么样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不敢安慰,怕一安慰反而点了火。
阿府对一色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站起来走了出去,把这方空间留给江年锦,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
江年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底的恐惧,从未有过的强烈。他盯着手术室门口那火红的电子屏,只希望“手术中”这三个字能快点暗下去。
“噗!”
手术室的门被拉开了,江年锦立马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冲过去候着。
左杰走在最前头,他拉下了口罩。
“怎么样了?”江年锦按着左杰的胳膊。
“脱离危险了。”
江年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但是脑部有淤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左杰难得好脾气的没有还嘴,只是宽慰他说:“放心,只要你在她身边多陪她说说话,应该很快就会醒的。”
苏听溪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她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紧闭着双眼。由护士推着滚床转进了顶楼的星级病房。
江年锦一路握着苏听溪的手,她的手真凉。
为什么明明左杰已经说了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他仍觉得不放心。
病房里很宽敞,可护士挂点滴的时候他仍因为碍手碍脚被赶到了一旁。他看着细细的针头插进她细细的血管,忽然觉得自己好无力。
护士出去的时候又看了他几眼,屋里清静了,清静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走到床头,俯下身去亲了亲听溪的脸颊。
“苏听溪,这就是你说的要我后悔吗?你怎么这么傻。”他的声音哑哑的,想责怪可是又不忍心责怪。
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
苏听溪说的对,他是个胆小鬼,是个只被爱情伤了一次就不敢再信第二次的胆小鬼。他以为自己故意说些伤人的话就能把她推开,他以为自己可以远远的看着她不再动心,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没有她。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知道她小产的时候他痛的像是从自己身上剜掉了一块肉。吴敏珍故意刺激他说孩子可能是莫向远的,他下意识的反应只想将那张贱嘴撕裂……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潜意识里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苏听溪会和莫向远有瓜葛。
当初的他,不过是被深深的醋意、怒意和恐惧蒙蔽了双眼。过去的伤疤依旧触目惊心的存在,他有自信能得到一切,却没有自信能够得到一个人女人的真心。
既然没有自信能真正得到,那就只能假装自己不想要。
可是,假装都那么难。
面对躺在病床上的苏听溪,曾经的别扭、矫情就像是一个狠厉的巴掌,重重的扇在他的脸上。
这一刻他好害怕,害怕自己变成第二个失去苏听溪的莫向远。
“听溪,我后悔了,我现在说后悔,你愿不愿意原谅我。”
?
病房里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苏听溪真是一言成谶,她那晚对他说的所有都实现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求着她好好的听他说话,只要她好好的。
门外传来些动静。
阿府领着久太太和陈尔冬进来了。
江年锦一人坐在床沿边,看起来有些落寞。
久太太看了一眼床上的听溪,叹了一口气,她绕到江年锦的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现在后悔了是不是?”
江年锦不作声。
“我早和你说过,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无论她给你多大的溃败感,你都不该放弃。爱情从来没有谁赢谁输的说法,因为输赢是一个人的事情,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江年锦点了一下头。
陈尔冬见他如此乖顺的模样,有些心疼,也有些轻松,他总算是开窍了。只是……她看了一眼床上的苏听溪,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尔冬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佩服苏听溪的魄力,想做什么的时候就那么勇敢的做了。虽然,这对她来说也是一场豪赌,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赌赢了。
没一会儿,左杰推着沐葵也下来了。
沐葵是来看苏听溪的,一看陈尔冬和柳惠都在,她愣了一下,陈尔冬和柳惠也各自愣了一下。
“大家都在啊。”沐葵笑嘻嘻地先开口。
她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子,一笑就显得有几分俏皮可爱。
陈尔冬点了点头,她抿着唇走过去,蹲下去轻轻的握住了沐葵的手。
“之前一直在忙,都没有来看过你,实在不好意思。”
沐葵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陈尔冬还能和自己这样心平气和的讲话,她鼻头有些酸了,但是她立马掩住了。
“没关系。我不是好好的呢么。听溪怎么样了?”
“还没醒。”江年锦答,他温柔的拨了拨听溪的头发,目光黏在听溪的身上,怎么都挪不开。
左杰走过去,挡开了江年锦,又仔仔细细的替苏听溪检查了一遍。
“年锦,你先和我出来一下。”左杰的面色凝重。
江年锦心里一紧,连忙跟了上去。
屋里的人都因为左杰这一句话静悄悄的,病房的门打开,又合上,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
左杰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才停下来。
“怎么?苏听溪的情况很不好吗?”江年锦紧张的心都快要吊到嗓子眼了,他抬手攥住了左杰的白大褂。
左杰沉默的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才比较容易接受一些,总之,你要做好各种心理准备。”
“什么叫各种心理准备,她会怎么样?”
“我现在不敢肯定,一切都要看她的造化。”
“最坏呢。”
“最坏,是植物人。”
?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木有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