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往往总是不会如愿。
当寒裳眼含脉脉秋水,腮浮两朵红云,手捧"昙香"琴,腰肢轻摆,裙裾飘飘的出现在知语坊门口的马车前时,那双深邃得仿佛深不见底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倚在车门边,双手抱在胸前,沐在阳光下,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含着这世间最俊朗的笑。
寒裳的眼睫忽地便猛眨了两下,别开了视线。不知是不是他浅蓝色的长衫在阳光下太过刺眼,竟让她有那么一丝的眩惑。
"夜姑娘,外面阳光太过炽烈,还是快些上车吧!"蓝御风未说话,叶朗清已经走到寒裳的面前,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炽烈。
许是要去赴宴的缘故,他稍事打扮了一下,换了青竹色的长衫清爽简约,一头墨黑的发用白玉冠高高束着,腰间一条同样白玉色的腰带,在这阳光下一站,端的一个翩翩佳公子!
而这样的佳公子正彬彬有礼地伸着手邀请寒裳上他的马车,这样的荣光该是这知语坊里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啊?
可是,这一刻的寒裳心中最多的还是无奈。这个公子是她的大哥啊!她该高兴还是悲伤?
寒裳微微的侧了身子,让开了叶朗清的手,却朝着蓝御风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几次与蓝少帮主相见都是晚上,不想白日相见更是风神俊朗呢!"这一句夸赞顿时让旁边的叶朗清尴尬在当地,讪讪地收起手来。
蓝御风微微一怔,显是没有料到自己会从看戏的变成唱戏的,不过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潇洒。他微欠了身子,爽朗地笑道:“夜娇娘不也是一样?晚上风情万种,白日里更是倾国倾城啊!”
恭维,便是如此,不带什么情感,甚至是眼底的眸光都是虚的。
寒裳灿烂地笑起来,走到车门前,一只手提起裙摆,一截白玉般的滑腻小腿便在摇荡的裙摆中若隐若现。
蓝御风“体贴”地跟上,自然地接过寒裳手中捧着的“昙香”,一只手轻轻在她的腰间一托,便将她送上车去。寒裳上得马车,转过身来接她的琴,嫩红的娇唇就俯在他的脸旁。“谢谢蓝少帮主!”她故意轻声地说,吹气如兰。
蓝御风的心控制不住地轻轻一荡,原本毫无情感的眼底便有了几丝心动的颜色。原本只想做个旁观者,帮着叶朗清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虚情假意,谁知,一如昨夜,她轻易地挑起他莫名的情愫,让他原本的镇定尽无。
“不客气。”蓝御风不知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三个字来,原本口齿伶俐风趣幽默的他,在那一个瞬间竟有词穷的感觉。转过头来,却对上叶朗清说不出含着什么情感的眼神。
“走吧!”他的内心涌起本不该有的一小点内疚,轻拍了一下叶朗清的肩,用以缓和彼此间产生的尴尬。
叶朗清奇怪的眼神只那么一刻,然后便坦荡地笑了。“走!”他朗声说,与蓝御风并肩跨上马背去。
寒裳坐在车中,看着青灰色的车帘垂在眼前,心中一阵乱跳。耳听着叶朗清爽朗而豪气的声音,她的心中涌起了无边的内疚,鼻头禁不住发起酸来。她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头的又酸又涩,在心中默默地说:“对不起,大哥!”
马啼声“嗒嗒嗒”跑过小镇的青石板路,跑进野外的鸟语花香之中。带着热浪的风吹拂着马车的窗帘,将热气送进马车里这个狭小的空间,灼得寒裳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可纵然是马车内又热又闷,她的心情却有了暂时的放松,听着车外若隐若现的爽朗笑声,她暗自庆幸,至少现在可以完全不必伪装地听着他们的声音。
马车跑了一会,缓缓地停了下来。寒裳正自诧异,却见车帘被掀起,带着夏日中午的热浪。
“夜姑娘。”叶朗清始终执着地这样叫她,“晌午的时候太过炎热,咱们先下来在凉棚里喝口凉茶,避避日头再走如何?”
“如此也好。”寒裳看着叶朗清蒙着薄汗的额头,心中不忍,点头答应。
于是,叶朗清伸出手来,自然地想要扶她下来。
寒裳微一迟疑,看着他纯净无比的眸子,终是不落忍地扶住了他的手,轻轻跃下。着地的那一刻,叶朗清的大手规矩地在她腰上轻轻一托,缓冲了她落地的力量。
寒裳又如何会不知,他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她?便冲他微微点头道声“多谢”。
路边果然有个茶棚,虽然简陋却也干净。此时正值正午,饮茶的人并不太多。车夫牵着马去饮水,寒裳便和两人进了茶棚。
碧绿的茶水竟是用冰凉的井水浸过,清香沁凉,一口下肚便驱散了身体里所有的热气。寒裳饮了此茶,因炎热生起的烦躁尽去,心情不禁好了许多。转头去看茶棚的老板,心中却禁不住微微一颤。
老板虽然戴着个草帽,但是站得笔直的身体和那种严肃而拘谨的背影竟带给她无比的熟悉感。支离武士的背脊便是如此笔直而且从来不苟言笑。
寒裳心中正猛惊着,却听清脆的拔刀声“叮”的响起,紧接着耳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心”,自己的身躯便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撞倒在地。
原本安静的茶棚,刹那间涌入几道黑影,个个身挎长刀,往蓝御风和叶朗清的身上砍去。
“御风,你带夜姑娘先走,我来断后!”叶朗清明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寒裳惊觉,定下神来看,却发现自己正被圈在一个浅蓝色如海一般宽广的胸怀之中。
“好!”蓝御风的声音即使在危急时刻也不失磁性,在寒裳的头顶上响起来,带着无比的坚定和自信。紧接着,寒裳便觉自己的腰间忽的一轻,身体便如小鸟般腾空而起。
腰上是温暖的大手,身后是坚实而可靠的臂膀,寒裳被蓝御风紧紧拥着,只觉炎热的风在空中拂起她的秀发,身旁的树影在余光中飞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