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脏而衍发的鼓噪声,就像是贴在耳边发出的一样,清晰地让温故无法忽视。
看着照相机前的那个人,明明无比熟悉的容貌,却被那人的气势渲染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如果是自己,能够做到么?
温故在心里这么对着自己问道。
不能!
他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之前他不是没有演过古装,一样持着剑,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脸,他在外人看来就是如同白鹤翩翩而至的风流公子。
他若是演这个宁远侯呢?
恐怕在高导看来是远远不如林琛远吧。
他此刻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高导会选择郑义。
无关其他,而是气质。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演技无法抵及的,有一种东西是只有经历过才能够透露出来。演技?仅仅只是演绎却从未经历过,又怎么能够完美地表现出来呢?
温故看到高导怔愣着的模样,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所谓的被忽悠?温故无声地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以着高导的阅历,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年轻人简简单单地用语言给忽悠住了。
唯一让他答应让郑义却当主角,大概是作为名导的直觉吧。
在娱乐圈浸淫了几十年,从而磨炼出来的一种眼光、一种直觉!在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的时候,他在心底就潜意识地确定了。
——就是这个人!
清醒过来之后,刘副导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对着身边的高导低声说道:“看来你还真挖到宝了。”
眼睛死死地盯着郑义,一刻也不挪开,高导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故意一副淡定的样子:“什么挖到宝啊,我当初就是看这小子是块宝才选他的好不。”
那谁当初还一副懊恼的样子啊。刘辅导偷偷一笑,也没做拆穿。
高导轻咳一声,用剧本卷起的筒拍了一下摄影师的肩膀:“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拍!”
摄影师方才清醒过来,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冻结着的血液开始慢慢流动起来,让自己的身体不再僵硬。
定妆照拍了,郑义准备收工走人。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摄影棚里面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存在。
那个……是温故?
郑义顿时感到有些吃惊,他怎么来了?
“愣在这里做什么?”弄好一切,回过头就看到郑义呆愣愣的望着一个方向,常庆元疑惑地问道。循着郑义的视线,当他看到温故的时候,就直接把郑义的头掰到另外一边,急冲冲地说道,“我的小祖宗啊,你看那个人做什么!”
说着,他怕郑义顽固不宁,加重了语气:“那个人是鼎盛集团董事长郑其斌的儿子,出了名的二世祖,你可不能招惹这家伙啊!”
你口中的这家伙可是你昔日的小伙伴啊。
内心这么吐槽道,郑义知道自己可不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只能问道:“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啊?”
“也许是这剧组有这个大少爷的新情人吧。”常庆元拉着郑义往外走。这家伙醒来之后就透露着一股不靠谱的感觉,他可不能再放着这货去闯什么祸了!
于是,郑义什么都没说,就只能被常庆元拉着往外走了。
算了,反正那家伙住自己对面,到时再去问吧。
*
眼前闪现的是光怪陆离的画面,耳边是层层叠叠不曾断绝的枪击声和炮弹轰鸣的声音。就仿佛那是整个世界的全部一样,没有安静,有的只是人性之中最为恶劣的未曾褪去的凶兽一般的习性。
他记得他的童年,安静一向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暴力,战争,死亡,就是他身边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再为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那应该是比家常便饭更加寻常!
那是一个,连三四岁小孩拿刀杀人都不让人惊讶的世界。
过去昏黄的记忆在眼前闪现而出,在那个昏暗的角落,嗯,他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简陋至极的被废弃的防空洞。
那是一个怎样的日子呢?
两个如同乞丐一般衣衫褴褛的人围绕着一个貌似是蛋糕的东西蜷缩而坐,唯一的亮光就是蛋糕上面火焰小的可怜的蜡烛。
其中一个年长的人对着另外一个瘦弱的五六岁的小孩子温柔地说了一句话。
——“小义,许一个生日愿望吧。”
愿望?
哦,对了。那个日子,那个代表着他出生的日子,他的生日。
他许得是什么愿望呢?
好像是一个奢侈地让所有人无法想象的一个愿望。
他希望世界和平,他想要拯救世界。
一个孩童的玩言稚语,一个让周围人甚至连敢都不敢想象的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却十分诡异的实现了。
是的,十分诡异的实现了。就好像他身边的人所遭受的都是一场玩笑一般,玩笑之后就恢复‘正常’了。
又或者,他们所遭遇的本来就是上位者的玩笑而已。
啊,那是我开的一个玩笑。
你们当真了啊。
算了算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这样了。
嗯,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然而,那些逝去的、终结的、遗忘的,也随着这个玩笑不在了。
“……”
“…………”
“……更多……”
耳边好像出现了一个尖利的十分诡异的声音。
“……恶的气息……丑陋的……更多……”
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出现在郑义面前的是一个诡异至极,如黑色淤泥汇集而成一般的怪物。那怪物浑身长着眼睛,所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郑义。
那怪物本来很小,但它看着郑义,它的身体就像是吹气球一样慢慢膨胀起来了。
“……给我……给我更多……恶的……”那个怪物看着郑义发出尖利怪异的声音。
之前突然出现的回忆在一瞬间陡然消失,郑义看着怪物的眼神充满的纠结:“什么鬼玩意啊。”
“……更……”怪物开始慢慢向郑义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郑义突然听到门铃的声音。
于是,他一个激灵,弹得一般坐了起来。
周围是十分熟悉的环境,他的卧室,或者说温故的卧室……
窗户半开着,风微微掀起窗帘,透露出外面的星空来。已经到了夜晚了。
梦?
这样的情形好像告诉郑义,刚才那诡异的一切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而已。现在,他因为门铃声从梦里清醒过来。
而门铃依旧持续不断地响着。
挠了挠头,他冲着门那边喊了一句:“来了。”然后他就下了床,跻拉着拖鞋去开门。
然后……
门外没人……
郑义顿时惊起一声冷汗,他只感觉头皮一下子炸得发麻。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手搭着门框上,把门给拉开了。
“你在搞什么啊!”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熟悉的人从门后绕过来。
郑义本来因此心提得老高,温故这一出让他的心陡然坠了下来。这一番大起大落让郑义缓不过来,差点气茬。
看了一眼黑不溜秋,没有开灯的里面,温故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径直走了进来,‘啪’地一下把灯打开。
“天这么黑,灯都不开。”
郑义翻了给白眼,心中说不上来到底是失望过多还是庆幸过多。他顺手把门给带上:“谁家睡觉开灯啊。”
“这么早就睡了?”温故有点疑惑。
耸了耸肩,郑义说:“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突然,郑义愣在原地。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上床睡着的来着?
“怎么了?”看着郑义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响动,温故问道。
压下心中的躁动,郑义扬起一个笑容:“没什么。”
“啊,对了,你今天怎么在剧组了?”郑义说。
温故皮笑肉不笑:“怎么,只许你拍戏不准我拍戏了?”也许是因为今天被郑义激起好胜心,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索性郑义是从来不在意那些东西的,他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拍拍拍,反正剧组又不是我开的。”
这话顿时让温故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他今天的来意。
半响后,他带着一些别扭说道:“我为我那天的行为道歉。”
“那天?”郑义一愣,半天才想起来温故说得哪桩事。他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我没在意啦,反正也是我有错在先。是我不该骗你的。”
“那个,”温故吞吞吐吐地问道,“我们有机会换回来么?”
“不知道。”郑义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交换身体,但事实上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到了三个月前,还成了你。”
“好吧。”温故似乎有些沮丧,“算了,你剧本呢?我们来对戏吧。”
“啊?”郑义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温故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温故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我可不想我们在互换身体的期间,我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