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江晖事务所里,夏婉心带着做好的审计报表来到审计主任办公室。李主任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看上去挺严苛的样子,接过夏婉心做好的项目审计仔细的看着。
夏婉心站在那儿默默的紧张,机会来之不易,她很用心的做了这个审计报表,但愿上司能够满意。
终于,李主任放下报表抬头看她,原本严肃的面庞缓缓浮起欣赏的笑意,道:“夏助理做的不错,再接再厉!”说着,拿起桌面又一份文件要她做,夏婉心欣然接过,然后听李主任最后深意道:“夏助理,在江晖,不缺人才,只缺机会,所以,你要好好把握,别辜负了,上面,给你的机会。”
夏婉心带着李主任交给的新的任务出来,一边回往审计部大厅,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疑惑着方才李主任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话,如果她没会意错的话,李主任的语气似乎刻意强调了“上面”两个字,那么,上面,是指谁?她已经向严邵倾证实过了,应该不是他在派人关照她,那么,这其中到底还有谁这么好心要给她机会?
思量间,她不知不觉的已回到审计部大厅,并与审计组长王城碰个正面,王城一双鼠眼瞥见她手里拿的文件夹,厉色问:“手里是什么文件?”
“回王组长,是李主任交给我的工作。”
“李主任?你不是已经完成送去了吗?”
“呃,是,但李主任又安排给我一份新的任务。”夏婉心有点难为的道,毕竟面前的男人是他的组长,李主任把工作直接交给她,似乎显得有点无视他这个组长。果然,只见王组长立时拉下脸来,又忽然把她手里的文件夹一把夺过去,没好气的道:“夏婉心,你还是先把你手里原本我交给你那些工作做完,再来找我拿这个!”
“可是,王组长…”夏婉心伸出手去想要拿回被夺走的文件夹,可王城已经转身快步走向了他的工作室关上了门。
夏婉心瞪着那扇门,又气又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接去找李主任告状,又怕得罪了组长日后不好过,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于是她只能按照王城的话先回去工作台完成堆在桌子上的那一堆堆待她打印的资料,这一忙,连午餐都没有空吃,一坐就是一天,直到下午,她忽然接到一通意外的电话,竟是严邵倾的母亲约她在江晖事务所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严母约见,夏婉心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一直找茬的王城请了假出去,转眼来到楼下一家咖啡馆二楼,夏婉心有点奇怪,严母坐着轮椅,除了在严宅有专门的轮椅行楼梯上楼倒也方便,可这咖啡馆的楼梯又窄又陡,严母为何偏偏要选约见在二楼,也许,只因为要选个和她谈话安静些的环境吧?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上了二楼,如夏婉心所想,二楼的确甚是安静,除了靠窗位置的严母和不远处跟随的一个保镖和保姆外,二楼再没有其他客人。
严母端坐在位置里,面庞含笑看着夏婉心走来面前,亲和开口:“婉心,真是抱歉,打扰你工作了吧?”
“没关系,您找我,有事要谈吧?”夏婉心落座下,开门见山的问。
严母仍是含笑点头:“是的,我是为邵倾而来。”
“他,不是在云市吗?”
“邵倾是暂时在云市,不过他已经计划要过来这边常驻了。为此,昨晚我们母子平生第一次红脸,所以,婉心,我今天亲自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说,不能让邵倾再这样追随着你的脚步了。”严母仍旧是一脸亲和的样子。
夏婉心已然听出了严母的来意,不由的蹙起眉,道:“我重来没有要他追随我,但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只要你想,就有办法,主要看决心够不够。”严母意味深长的提醒。
夏婉心唇边牵出一丝轻笑,看着严母,微微冷淡道:“很抱歉我的智商不够高,如果您有什么,请直言。”
严母于是从身旁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然后慢慢抽出里面一张照片,自己盯着照片有丝沉重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照片递到夏婉心眼前,“婉心,你看看,这张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夏婉心顿了一下,缓缓接过照片,有些莫名,严母要她看谁,总不会是严邵倾的照片吧?疑惑间,她清澈的眸子落到了那张照片上,定睛看去,照片上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孔,不是严邵倾,但深邃的眉宇却和严邵倾有几分相似,看了几秒钟,她缓缓抬头疑问的眸光看严母,“这张照片上的人,我不认识啊,您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婉心,你真的,不认识这照片上的人吗?你再仔细看看…”
听着严母的话,夏婉心又垂眸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手捏的照片上那张男子的脸孔……
忽然,她眼波一抖,睫毛一颤,眼睛定定的锁在照片上那男子一侧脸颊上的一道深色的疤痕,与此同时,脑海里浮现起快八年之前在黎村的那一段记忆……某个午后,一群黑衣人冲进家门一顿乱翻,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于是那为首的,脸上带着骇人伤疤的男子恶狠狠的扯住她,狰狞的扬言“臭丫头,你救了不该救的人,今天交不出来,晚上,我就一把火烧了这房子,让你家破人亡!这就是你救那小子的下场!”
于是,那一晚,一场凶残的大火中,母亲烈火焚身,烧成灰烬……
严母看着夏婉心捏着那张照片的手指在越发颤抖,已知,她该是想起了那照片上的人是谁,继而,沉重道:“婉心,其实,这张照片上的男子,是我的大儿子,严邵翰。”
夏婉心愕然住,呆愣的缓缓抬眸,一双清澈的眸底满溢着不可思议,皱紧眉,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您是说,这个放火烧死我妈妈的真凶,是邵倾的…大哥?”
严母似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满目愕然与困惑的夏婉心,娓娓道来:“婉心,当年,事因邵倾父亲的病危,临终之时,老邵留下遗嘱将严氏的掌权交给邵倾接手,于是邵翰心生嫉恨,待他父亲去世后,邵翰便开始想尽办法的暗害邵倾,原以为邵倾已经被他派人害死了,后来不知他怎么得知了邵倾还活着,于是他就去找到了救了邵倾的你,并愤怒之下放火酿成了惨剧,害的你…”
“别说了……”夏婉心已经听不下去,死死捏着手里的照片,恨恨的盯着那面带疤痕的脸孔,做梦也想不到,原来,当年放火烧死母亲的真凶,竟是严邵倾的亲哥哥!
“婉心,对不起,你对我们严家,本是有恩之人,到头来,我两个儿子,竟一个间接,一个直接的,成了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严母似沉痛的样子刻意补刀。
夏婉心悲痛的闭了下湿润的眼眸,凄凉的笑意缓缓浮在唇边,严母说的没错,她是救了严家儿子的恩人,而严家的儿子,却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手……想到这,她忽而想起问严母:“那么,您告诉我,严邵倾,知道谁是害死我母亲的真凶吗?”她的声音在不由克制的颤抖,多么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然而,严母却肯定的点头:“是,邵倾知道,他怕你难过,让我隐瞒你。”
她愣了愣,凄凄的笑了,凉凉的喃语:“严邵倾…你想隐瞒,活生生烧死我母亲的凶手就是你的亲哥哥,这样还不够?你还想要我,为杀母的凶手,为不共戴天的仇家,生孩子…”她想起他几天前柔情的说要她为他生一个可爱的女儿……
看着夏婉心伤心的落泪,严母拉过她的手,和蔼的语气又刻意劝慰着:“婉心,你也不要怪邵倾,他隐瞒你,也是太怕失去你了,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而他了解你,他怕你如果得知了当年放火烧死你母亲的罪手就是他哥的话,恐怕你会对严家仇恨更深而更无法挽回你,所以才……”
“所以您来找我,是背着他来跟我说这件他想要瞒我一辈子的事,而您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彻底与他决断,对吗?”夏婉心抹去眼泪打住严母费心的话语,有些愤意的问。
“是的,婉心,请原谅,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你会难过,我的儿子也会责怪我,但为了你们彼此的幸福,我不得不狠心来对你说出真相。”
“严夫人,不用说了,我谢谢您告诉我这个真相,也可以承诺于您,我夏婉心,从此和严家人,势不两立!”
挤出这句恨意的誓言,夏婉心倏尔站起来,转过身,艰难的迈出脚步,如果在之前,她对严邵倾的藕断丝连,优柔寡断,还可以自我安慰的想,他并不是真正凶手,那么而今,她已经再找不到自我借口的理由,因为她得知了,严邵倾不仅仅是致母亲惨死的诱因,更是亲手害死母亲的真凶的亲弟弟。
他们都姓严!姓严!姓严!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诫提醒自己,这一次,真的到了决裂的时候,真的再也不会回头,这样,严母该是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吧?可为何,她又听到严母在身后叫住了已步到楼梯口的她。
“婉心,等等!”
严母自行遥控着轮椅追到了夏婉心身后,对她而言,夏婉心一人的决裂态度还不足以断了儿子的念头,所以,来之前,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