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意外,朝中一日不可无人做主。(起笔屋)寿安王,你可尽心辅佐仲暄。”
天章这话一出,殿上一片寂静。
齐仲暄跪下来就要推辞,天章就先堵住他:“此事朕心意已决,不必商量。你虽年少,然行事素有章法,又有容人之器,朕如何不爱?”
好话不费力地往他身上扣。齐仲暄不敢出声推辞,他怕天章继续往这火里浇油。
寿安王上前扶起了齐仲暄,感慨道:“就辛苦你了。”这一句话落在齐仲暄耳里,格外意味深长。
齐仲暄咬紧了牙,什么也没说。
天章这一出,有丞相和寿安王托着,齐仲暄承了。齐修豫再不满,也无话可说。他本就争得明显,再跳出来,就跟赤/裸裸没什么分别了。只能不甘地看着齐仲暄。
这出冠冕堂皇的戏唱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丞相又出来代百官说了几句场面话,大朝就结束了。
天章出了清明殿正殿,才觉得有些累。初秋时候还有些热,他穿着一身厚重衮服,更觉得重。去更衣用的偏殿换了轻便些的常服,才喝了两口水又要吐,呕了好一阵。
他身边贴身照顾的苏檀并几个内侍,是知道他有孕之事的。苏檀见他吐得似乎比前两天厉害,不由担心:“要不要叫周御医过来?”
天章摇头。他知道他是刚才绷得太紧了,过后一松懈下来才会这么厉害。
在大殿上的时候,他只是脸上镇定罢了,手心里其实全是冷汗。生怕寿安王尥蹶子,或是哪个咄咄逼人的清流以死相谏。
还好没什么意外和岔子。齐修豫直接跳出来的时机正好,若他不跳出来,天章本来也准备撩得他跳出来,然后顺势将齐仲暄抛出去。
接下来几个月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要处理国事,还要准备生育,他没有多余的精力与齐修豫之流周旋,也不屑与他们周旋。
再者,他今日宣布要亲身孕子,再过两日就要泄出已经有孕的消息。『*首*发』到时候不说所有人,至少朝中大半,都不知道会如何看傅家和傅冉。他不愿傅家成靶子,更不愿这个孩子的出身被非议。必须有人分散众人的目光。
所以干脆抛出齐仲暄给这群人。齐仲暄本就是心思缜密之人,虽然年纪小,资历浅,在京中人脉不足,但天章相信凭齐仲暄,这些都不是什么困难。
到时候,京中想斗倒齐仲暄的,有;想陷害齐仲暄的,有;想巴结齐仲暄的,肯定也有。这就足以牵动一大批人。能分散多少是多少。总比所有人一致针对一个目标好。
至于齐仲暄敢不敢把手伸那么远,又是另一回事了……
天章吐得头昏眼花,胃中一阵抽搐。他这般折腾,腹中胎儿如有所觉,微微散出一股暖意,竟如同在安慰父亲一般。天章心中一跳,抚着胸口,差点落泪。
天章事先已经给了丞相6皓旨意,大朝之后谁都不见,若是有话,次日排队来说。
在偏殿休息之后,天章就去了两仪宫。
傅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天章回来,恨不得立刻就抱住他。大殿里的事情他已经大体知道了,后来又见那伽悠哉悠哉晃荡回来,更确定应是无事。
“脸怎么这么白……”傅冉觉得自己心好痛好痛!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天章的脸。天章咳嗽一声撇过脸。
苏檀小声道:“陛下刚刚吐过。”
傅冉忙安排他吃了些乌鸡汤面,乌鸡严严实实用老姜和枸杞一起炖了,都是滋养补气的。吃过面,休息片刻傅冉又让他吃了些果泥,喝了两口陈皮汤。
天章虽然是一直在大殿上坐着,其实精神耗了不少,这会儿吃饱了就有些犯困。傅冉就命人给铺了床。
“宫里恐怕也要说了……”天章是指外面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很快宫中也就要知道了。傅冉坐在他床边,动手动脚,笑道:“今日就说。陛下就安心睡一觉,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仍是后宫太平。”
天章不放心:“你打算怎么说?”
傅冉想了想,笑道:“陛下有孕了,你们猜猜谁干的?”
天章也忍不住笑了:“恐怕你父亲这会儿正在头疼……”
傅冉见他眼神又亮起来,怕他一整天亢奋过度,思虑重了伤身,就不再与他玩笑,只是抚着他的肩,轻声道:“他在官场也有些年头了,不至于太狼狈……叔秀睡吧。”
在他温柔的声音里,天章倦意渐重,朦胧入睡。
不过正如天章所说,傅则诚这时候是真头疼。
大朝一结束,百官依次从殿中退出。
傅则诚一出了殿,就疾步而行。但他身后已经有好几个声音追上来了。
“傅大人!”
“傅大人!”
“傅御史!”
天章在大朝上没有明说会和谁生孩子,也不给众臣机会问,只一味强调自己所出,乃是天命之子。无人当众问天章,但他们心中自然都是有嘀咕的。
一转头就来追傅则诚。
傅则诚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一群人追得他发足狂奔。
“傅大人,你跑什么啊!”有人紧跟在他身后大呼。
傅则诚年轻时也是有火的,被追得紧了回头暴喝一声:“废话!你不也在跑!”
幸好已经奔到宫门外,傅则诚气喘吁吁。傅家车马早有准备。早上傅则诚是乘马车来的,这会儿管家已经将车套解了,给马上了鞍,一见傅则诚过来,立刻递上马鞭。傅则诚翻身上马,一骑绝尘。一下子将其他人甩在了后面。
回了家傅则诚也顾不得平时仪态,一气儿就灌了一大壶凉茶下去。
傅家闭门谢客。傅家门房上传出话来,客人过来前都要下名刺,平时多熟的熟人也不例外!
客人一个一个见,决不一见一堆。
外面的人,傅则诚可以慢慢磨。家里的人,傅则诚也是要训的。
顾玉媛虽然没出成家,但是也是真心向起佛来,颇有些沉浸其中,少问俗事的架势。家事都交给傅游的妻子,傅家的长媳打理,她竟一丁点都不问了。
但这回毕竟是大事,傅则诚不得不跟她交待一声。
听了皇帝要生子,而且是与傅冉生。顾玉媛只是惶然一笑,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抄经了。
傅则诚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叹气,仍冷下心肠厉声道:“我估计这一两年傅家都难太平。若是别家的夫人来套你的话,你必须慎重些,不必多言,只推脱一概不知就好。”
顾玉媛点点头。
傅则诚见她一副心如死灰般的样子,也不再多言,只是越发仔细交代大儿子和儿媳。
这边聪明人盯着傅则诚跑,幸好傅则诚经验足,脸皮厚,一溜烟地脱了身。那边齐仲暄就郁闷了,他被一群傻子围住,烦躁不已。齐修豫等人推推搡搡就不放开他。
寿安王与一众人正说得欢,远远瞧见了齐仲暄那边的动静,也没过去为他解围。
外面闹得沸反盈天,两仪宫的午后这时候却只有静谧安宁。傅冉侧身坐在床边,见天章睡得平稳,呼吸绵长,又按了按他的脉,才放心出去。
“把他们都召来吧,我有事说。”
很快所有人都到了皇后宫中,在最前面的仍是孟清极。
傅冉在后宫说这件事,不需像天章那般麻烦,他一脸严肃,直接明了说了,正要告诫几句,就听到低低的一句“胡说!你胡说!”
孟清极脸上血色尽失,双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