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客气了。”
面对着李袭誉与阿史那思摩的客气招呼,陈子明自是不敢大意了去,赶忙翻身下了马背,很是谦逊地便还了个礼。
“陈将军来了便好啊,本官日夜听那些蛮子叫骂,这耳膜可都是疼得厉害,就盼着将军早些率部赶走犬吠之徒了,而今可算是能如愿喽。”
李袭誉生性诙谐,哪怕年事已高,做派依旧不改,笑呵呵地便打趣了陈子明一句道。
“都督大人既是有令,陈某自当效劳啊。”
陈子明与李袭誉虽曾同朝为官,不过么,交往却并不多,大体上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罢了,可对其诙谐的性子却是知晓的,自不会在意其之随意,笑着便还了个礼,同样是一派的随意状。
“哈哈……,好,有陈将军这么句话,本官也就能睡上个安稳觉了,陈将军,且请先入城休息可好?”
李袭誉眼下虽与陈子明是同级,但却断然不敢小觑了陈子明,没旁的,他李袭誉混了一辈子仕途,到如今也已是到顶了的,断无再往上升迁之可能,可陈子明不然,人本就年轻,加之才华盖世,早晚定是宰辅之尊,又岂是他人所能比拟得了的,若非如此,李袭誉也不会专程到如此远的地儿来迎驾,而今,寒暄既毕,李袭誉自是不敢让陈子明在这荒郊野地里多呆,这便摆手一让,便要将陈子明请进城去。
“李都督好意,陈某心领了,然,军情紧急,休息就不必了,若是李都督方便,可否在此先为陈某解说一二?”
陈子明此番拉下脸面来强抢了先锋之印,可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打算借此机会捞足战功,自是无心去玩那些劳么子的迎来送往之勾当,先前他之所以不曾挥军直奔朔州城,目的就一个,那便是不想打草惊了蛇,这会儿自然也就不会接受李袭誉的好意,只不过陈子明并未说明原因,仅仅只是笑着出言婉拒道。
“那好,陈将军这边请。”
听得陈子明这般说法,李袭誉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拒绝陈子明之提议,没旁的,李袭誉之所以大老远前来迎接,本就是存了讨好陈子明之心思,自是怎么都不愿败坏了这等初衷,但见其笑着便将陈子明请到了一旁,与阿史那思摩一道,为陈子明细细地解说起了敌情。
敌情说起来自然不是三两句话的事儿,三人这么一计议,便是足足大半个时辰,大体上都是阿史那思摩在说,李袭誉加以补充,而陈子明么,除了偶尔问上几句之外,基本上不怎么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面色淡然如常,唯有脑筋却是高速地运转了起来,待得二李介绍完敌情,一套基本完整的作战计划也已是在陈子明的心中算计停当了去……
“交出阿史那家的狗东西!”
“交人,交人,快交人!”
“阿史那思摩,有胆子就出来一战!”
……
云中县(今之右玉县),朔州所属之下县,位于朔州最北端,秦长城便屹立在离城不到三里处,只是因年久失修,处处坍塌,基本已失去了防御之用途,也就只有些尚算完整的烽火台还屹立在平原之上,平日里大唐边军虽对此长城不甚重视,可多少还是派了些人手驻扎在烽火台上,以为警戒之用,至于眼下么,薛延陀大军压境,大唐边军早已收缩到了县城附近,据城以守,废长城也就落到了薛延陀大军之手,不过么,薛延陀汗国到底是畏惧大唐之强盛,并不敢越过长城进攻云中县,哪怕云中县里其实拢共就只有两千不到的唐军而已,也就只敢派人在废长城上日夜骂战不休罢了,今儿个也自不例外,这不,天才刚亮不多久,废长城上已是站满了仆固、回鹘等各薛延陀附庸部落士卒,正自扯着嗓子,用生硬无比的汉语狂嚷嚷个不休。
“这帮该死的蛮狗子,安敢放肆若此!”
“欺人太甚了!”
“哎,等着罢,等我朝援军一至,定可灭了这帮混球!”
……
面对着废长城上那些蛮人无休止的谩骂,云中城头上的大唐守军将士自不免尽皆愤概不已,奈何己方兵少,底气缺缺,别说出兵破敌了,便是高声回骂都不敢,只能是私下里低声地咒骂着,当真是憋屈得个够呛。
“呜,呜呜,呜呜……”
就在大唐守军们愤概不已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然从城后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彪骑军烟尘滚滚地从远处疾驰而来,不多会,便已绕城而过,有若潮水般直冲废长城而去,蹄声如雷中,杀气腾腾而起,直上九霄云外!
“唐军来了,唐军来了!”
众蛮子正骂战得起劲,猛然间见烟尘大起中,大唐骑军已是狂冲而来,顿时便全都慌了神,大呼小叫地便全都奔下了烽火台,有若丧家之犬般地向己方大营狂奔了去,那等仓惶状一出,原本正在大营中嬉闹的薛延陀大军顿时便全都慌了起来。
“报,大都督,唐军大至,请大都督明示!”
薛延陀大军上上下下都不曾料到唐军会大举而至,不说下头那些附庸部族了,便是主帅大度设也不以为唐军能在半个月之内赶到战场,浑然不曾有丝毫的提防之心,这不,趁着天色正好,大度设正在大帐中与手下诸将宴饮嬉闹,正自笑谈无忌间,却见一名报马疾驰着冲到了大帐之外,慌乱地一个滚鞍下了马背,跌跌撞撞地便闯进了大帐之中,急惶惶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什么?哪来的唐军,兵力多少,快说!”
一听唐军大至,大度设也不禁为之一慌,手中握着的酒樽当即便“咣当”一声落了地,残酒四溅之下,将其战袍都打湿了老大的一块,然则这当口上,大度设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霍然便起了身,双眼圆睁地便喝问了一嗓子。
“回、回大都督的话,小人不知,只见烟尘起处,唐军漫山遍野而来,皆是骑军,看烟尘,最少也有八万铁骑。”
这一见大度设如此作态,那名报马当即便被吓了一大跳,赶忙语带颤音地回答了一句道。
“嘶……”
“啊……”
“不好,大都督,唐军势大难挡,我等还是赶紧撤罢。”
……
这一听唐军铁骑有着八万之多,帐下顿时便是一片的倒吸气之声,更有几名附庸部族酋长闻风丧胆,急吼吼地便提出了退兵之建议。
“吹号,全军集结备战!”
大度设能被其父派来统领十八万大军,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心惊归心惊,却并未就此乱了分寸,不单不急着逃窜,反倒是起了拼死一战之决心,没旁的,概因他很清楚大唐铁骑的战斗力与韧性,此际若是就这么不战而逃,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演化成一场大溃败,与其被唐军衔尾追杀个不休,倒不如先战上一场,抑制住唐军的锐气,而后再设法徐图退路,至于说就此击溃袭杀而来的唐军么,大度设并不敢报这等奢望。
“呜,呜呜,呜呜……”
大度设将令一下,偌大的军营中号角声便有若滚雷般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在中军帐宴饮的诸将纷纷策马向本部赶了去,试图在唐军杀来前部署出迎战之阵型。
唐军是到了,不过么,却并不似报马所言的八万铁骑,实际上,除了最前锋八千唐军铁骑之外,后头跟着的也就只有六千东突厥骑兵而已,只不过那六千东突厥骑兵全都是一人双马,还皆在马后拖上了树枝,扬起的尘埃自然也就惊人得很,乍然看去,还真就有八万之势。
“全军突击,杀进敌营!”
三里的距离对于狂奔的骑兵来说,距离并不算长,还不等薛延陀大营里的调度完成,陈子明已然率部冲过了废长城,急若星火般地便往里许之外的薛延陀大营杀奔了过去,而此时,冲出了大营准备迎敌的薛延陀附庸部族仆固部落骑军仅仅只有七千余,至于阵型么,更是谈不上,整支军伍乱糟糟地,浑然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后续的薛延陀大军虽是拼力整顿队伍,可一时半会,哪能展开得了,这等情形一出,陈子明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也自不会放过这等一战破敌之良机,大吼一声,率部便发动了狂野的冲锋。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陈子明的将令一下,八千铁骑同时呼起了战号,纷纷打马加速,马蹄声如雷炸响不已,那等凶悍之势一出,原本就尚不曾布好阵型的仆固部落军顿时一派大乱。
“撤!”
仆固部落早年乃是东突厥的附庸,没少跟唐军交过手,自是清楚唐军铁骑的攻击力有多强大,其统军大将原本就对被派出来打先锋极为的不满,再一看唐军铁骑如潮般冲来,未战心便怯了,哪还顾得上甚将令不将令的,也不管后头回鹘骑军还没来得及全部出营,大吼了一声,率部便往斜刺里逃了开去,他这一逃不打紧,后头原本就乱的回鹘骑军顿时便慌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