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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极而泣的泪(1 / 1)

自打赵天朗离京后,孔琉玥便开始了度日如年的等待。

每日里都是焦灼不安的,尤其随着赵天朗离京的日子越久,她的这份焦灼便越深,既担心赵天朗这趟徒劳无功,仍然找不到傅城恒,又害怕他找到的是傅城恒的……让她连最后的希望都不剩;除此之外,还要担心赵天朗一路的安危和他回京后将面临的来自皇帝的怒火,深觉自己对不起韩青瑶和庆王妃,端的是食不能咽夜不能寐,日子竟比赵天朗未离京之前,还要难熬几分。

而庆王府方面,虽有庆王妃为韩青瑶打掩护,毕竟一个大活人忽然不见了,却是瞒不了多久的,因此在赵天朗离开的第五日上,庆王爷终究还是得知了此事,不用说当即怒不可遏。却还暂时顾不上生气,还得即刻进宫去向皇上请罪,因唤了贴身长随进来,一边在后者的伺候下换起朝服,一边暗骂着赵天朗心太软,没有大局意识,只怕将来难成大器来。

庆王爷进宫的消息,孔琉玥是自晋王妃口中得知的。

据说皇帝听了庆王爷的请罪后,倒是没有大怒,只是似笑非笑说了一句:“天朗倒是重情义!”

听在庆王爷耳里,却觉得这短短七个字,犹如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只得赔着笑小心翼翼的为儿子开脱,“天朗那孩子心肠的确太软,不过听他妹妹说了两次要亲去西番找永定侯,不,应该说忠靖王了,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听他媳妇说妹妹身体太弱,经不得长途跋涉,便即刻许了他妹妹要代她走这一遭。皇上也知道,闺阁妇人能有什么见识?成日价只知道哭哭啼啼,天朗也是因太过心疼妹妹和媳妇,所以才会犯下大错的,还求皇上看在他这片爱妹之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好说歹说,到底说得皇帝面色稍缓,但随即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天朗打小儿跟朕一块儿长大,朕自然知道他的禀性,就跟九弟深知他的禀性一般。”

只这一句话,便说得庆王爷冷汗直冒,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竟是在暗示天朗此番出京,乃是受小九挑唆的不成?还是说,皇上已在怀疑庆王府和晋王府之间有不可告人的联系了?

当即又忍不住在心里将赵天朗大骂了一顿,他还要怎么跟他说此番去不得,还要怎么跟他分析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说了那么多,他却全当了耳旁风,仍要一意孤行,还有没有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还有没有身为庆王府世子、未来继承人的自觉?难道就为了那份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情谊,就要赔上整个庆王府不成?须知皇上也是跟他一块儿长大的,他却这般厚此薄彼,也难怪皇上会生气!

万幸庆王爷身为今上惟一仅剩的皇叔,在其面前总还有几分体面,他又事先不知情,一知情后便即刻进宫请罪,倒也多多少少缓解了今上几分怒气,没有当即发落赵天朗,也没有命人快马加鞭追他回来,只打发了庆王爷回去。

但饶是如此,依然够让庆王爷和事后得知了此事的晋王心惊肉跳了。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晋王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进宫向皇上解释他事先也并不知道赵天朗出京之事了,解释就是掩饰,越解释就越说明心里有鬼,还不如不解释的好。

只是皇上心里既已存了这个疙瘩,若不趁早解开,这个疙瘩便只会越来越大,最后甚至会危及大家的身家性命,因此晋王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姐夫的意思,是让我进宫,借皇后娘娘之口,让皇上知道此事只是因碍不过我的请求,大哥才会答应的?”晋王妃说得隐晦,孔琉玥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晋王妃闻言,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道:“认真说来,这个办法根本算不得办法,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皇后娘娘历来疼爱天朗,有她在皇上面前为他斡旋,不说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多多少少总能减轻几分……”

原本她和晋王都以为赵天朗之前说过的要亲去找傅城恒乃是戏言,毕竟赵天朗瞧着虽年轻,却不是那等心内没有成算之人,省不得此事的厉害关系。却没想到,他竟真不声不响将戏言付诸于了行动,偏皇上又没有因此而大怒,待他们几家近臣尤其是晋王府的态度反而比之以前更要暧昧,这可比皇上大怒还要可怕,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做点什么,尽量将伤害减低到最轻才好!

方一听晋王妃说完皇帝于赵天朗出京一事上的态度,孔琉玥便知道一直以来他们最担心最顾忌的问题,还是发生了,心下不由越发愧疚,明儿她还有何颜面去见韩青瑶和庆王爷庆王妃?又闻得晋王妃说他们多的不能做,好歹也要尽量将伤害减轻到最低,须得她出面去见皇后,因毫不犹豫便应道:“姐姐放心,我知道见了皇后娘娘该怎么说怎么做的,你看什么时间安排我进宫合适?”

晋王妃想了想,“事不宜迟,就明日罢,我待会儿回去就让人递牌子,不然待皇上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后,就算有皇后娘娘为我们斡旋,也不顶用了!”

当下晋王妃又压低声音与孔琉玥交代了一些细节问题,约定好明儿一早过来接她后,方急匆匆告辞而去了。

余下孔琉玥担心了赵天朗一回,担心了韩青瑶和庆王妃一回,又感叹了一回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心不在焉了一整天,待晚间躺到床上后,又辗转至三更都过了,才百感交集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晋王妃果真一早便过府接孔琉玥来了。

孔琉玥早接到消息等在了二门门厅里,姑嫂二人草草见过礼后,便一道坐上了晋王妃的车辇,径自往皇宫方向驶去。

彼时天色还早,马车启动后,借着车窗外渗进来的微弱光芒,晋王妃才注意到孔琉玥今日打扮得尤为素淡,一身净色的窄袖圆领褙子,挽了个妇人常梳的堆云髻,头上一应珠翠俱无,只寥寥戴了三两支银钗应景,衬着脂粉未施的苍白尖瘦的瓜子脸,显得楚楚可怜。

晋王妃就微微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最是怜惜弱小的,素来对弟妹印象又不错,让她见到弟妹这副模样,不愁她不心软。

姑嫂二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因此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抵达了西华门前。早有坤宁宫的女官侯在那里了,一瞧得二人下车,便忙迎上前见礼:“奴婢见过晋王妃娘娘,见过忠靖王妃娘娘,请二位娘娘随奴婢来!”

乍一闻得那女官说见过忠靖王妃娘娘,孔琉玥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忠靖王妃乃何许人物,自己先前怎么从未听过?还是晋王妃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方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如今可不正是忠靖王妃?当即百感交集,几乎不曾掉下泪来。

如果有可能,孔琉玥真不愿意当这个劳什子忠靖王妃,比起永定侯夫人这个称呼,她明显更喜欢后者,只要傅城恒能够回来。不,只要傅城恒能够回来,她连永定侯夫人这个头衔,包括这个头衔能为她带来的所有荣耀富贵都可以不要,哪怕粗茶淡饭,万事亲力亲为,她都愿意,只要他能回来!

思忖间,一行人已到得坤宁宫正殿,殿外守着的小太监们见了二人,忙迎了几个上前见礼,另一个则弓着腰跑了进去,很快便出来唱道:“皇后娘娘宣晋王妃娘娘、忠靖王妃娘娘觐见……”

晋王妃与孔琉玥闻言,对视一眼,然后目不斜视走进了殿内,行至当中后,方屈膝给皇后见礼:“臣妾叩请皇后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穿了一身金银丝混织百鸟朝凤花纹的水红色常服,牡丹髻上戴了掐丝含珠金凤,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雍荣华贵,娴静优雅。

瞧得晋王妃和孔琉玥跪下,她竟亲自离座走下汉白玉的台几,一手一个搀了姑嫂二人起来,先嗔了晋王妃一句:“怎么瞧着又瘦了些?本宫前儿个不是告诉过你,健康为一,其余为零吗?”又转向孔琉玥,“忠靖王妃连日来辛苦了,本宫早想传了你进宫,安慰安慰你的……”话没说完,忽然似被人卡住了喉咙一般,后面的话一下子戛然而止。

同为女人,皇后自然能想来孔琉玥此番遭受了怎样的打击,因此日前皇上于言谈间流露出对赵天朗的不满时,她还曾小心翼翼的为赵天朗,也为孔琉玥开脱过几句。却没想到,孔琉玥竟会变成了如厮模样!

一身素服穿在身上,就跟借旁人的似的,空落落的能装下两个她,下巴尖得能当锥子用,脸上全是骨头,衬得眼睛越发的大,用“形销骨立”一词来形容是毫不夸张,哪里还有第一次进宫时的含羞带怯,一颦一笑皆是风致,直让整个后宫都惊艳兼庆幸?

皇后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虽然瞧在晋王妃和孔琉玥眼里,完全吃不准她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本宫前儿个见了你姐姐那般模样,已是心疼得紧,如今又见了你这般模样……本宫这心里,可真是难受……”

孔琉玥的眼泪就瞬间绝了堤,哀哀的哭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心里更难受,臣妾心里更难受啊……侯爷临去前,答应了臣妾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可他去食言了……臣妾吃不下东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就会梦见侯爷一遍一遍的在臣妾耳边呼救,一遍又一遍的叫玥儿救我,玥儿救我……臣妾跟侯爷心意相通,绝不相信他真那般狠心扔下了臣妾,不然不会每次都给臣妾托一样的梦……臣妾真是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来,让臣妾即刻飞去西番找侯爷,活着,臣妾便跟侯爷一块儿活着,若是……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她这番做作,固然有在皇后娘娘面前做戏的意思,但感情却绝对是真的,所说的话也没有半句虚假,瞧在旁人眼里,自然很容易便被感染;兼之她生得美,哭起来恰是“梨花带雨”一词的真实写照,让人瞧着只会觉得越发的不忍和怜惜。

当下不止皇后娘娘,亦连殿内众伺候的女官嬷嬷宫女们,也都忍不住掉下了泪来,看向孔琉玥的目光充满了悲悯。

晋王妃就更是哭成了泪人,一边哭一边还要劝孔琉玥,“前次弟妹寻短,已是生生剜去了我的心,如今又说这样的话,你是想让我心痛而死吗?还有祖母和三个孩子,你难道也忍心撇下他们不管不成……”有意在皇后面前第二次提及了孔琉玥寻短之事。

皇后是早就知道孔琉玥寻过短见之事的,此番再听晋王妃在这样的情形下提及,眼里悲悯之色不自觉又更甚了几分,拿帕子拭了泪,也跟着晋王妃一道劝起孔琉玥来:“你姐姐说得对,如今忠靖王没了,忠靖王世子又还小,老太夫人又年事已高,行将就木,你便是忠靖王府的顶梁柱,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声音里就带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查觉的温和。

又命人端锦杌来姑嫂二人坐,打热水来服侍她们净面。

孔琉玥听着皇后温和的声音,知道她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了自己和晋王妃,依言坐到了锦杌上,但眼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若非顾及着祖母和孩子们,早在接到……消息之初,我已动身去西番了,就算去了那里之后找不到侯爷,至少我可以沿着侯爷落下去的痕迹,下去与他会合,也免得黄泉路上,侯爷找不到我……可是那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平白就消失不见?那么多人那样搜救,也搜救不到,总不能人没了,连……连尸体也跟着一块儿消失罢?”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我坚信侯爷还没死,他一定还活着……可没有哪怕一个人相信我,不管是姐姐姐夫,还有娘和父王,甚至是大哥和瑶瑶,他们没一个人相信我,都说我犯了癔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会天天做那样的梦……可我真的没有犯癔症,且就算我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可能每次都做一样的梦罢?娘娘,您相信我吗?您相信侯爷还没死,还一定活着吗?您相信我吗?”

孔琉玥语气激动、连珠带炮似的问完皇后,却又根本不待她答话,已先失魂落魄般低低自问自答起来:“您一定也不会相信我的……就连大哥,就算被我哭缠得没有办法,迫于无奈答应了我,私自出京代我走这一趟亲去西番找人,也从头至尾都没相信过我,之所以走这一趟,也无非是为了让我死心……还有瑶瑶,这世上除了侯爷以外最懂我的人,也没有真正相信过我,只是看我可怜,不想让我再自欺欺人的活下去,所以反倒帮我劝起大哥来……连他们都不相信我,皇后娘娘您又怎么可能会相信我呢……”说着将脸埋进双腿之间,又小声的啜泣起来,单薄的双肩也因为哭泣而一直轻微的瑟缩着,看得人很是心酸。

皇后娘娘心中的天平早在乍一见到孔琉玥憔悴成如厮模样时,已不自觉倾向了她几分,更何况如今又听她哭诉了这么一阵?心早酸了也软了,红着眼圈几乎是想也未想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本宫怎么可能不相信你?正如你所说,就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可能每次都做一样的梦罢?本宫相信你,真的相信你,你快别哭了,万一沤坏了眼睛,明儿本宫可怎么见王婶?”

说着又一叠声的命人打热水来她净面,还命人去取了五福消毒丸来赐给她敷眼睛。

孔琉玥忙谢恩,“其实臣妾知道娘娘您心里必定也是不相信臣妾的,只不过娘娘宅心仁厚,嘴上不忍说出来罢了,但即便这样,臣妾心里也很感激了……娘娘放心,臣妾不会再会傻事了,臣妾还要等着侯爷平安回来呢,臣妾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老太夫人和孩子们的!”

一旁晋王妃闻言,哽咽道:“弟妹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又满脸感激的谢皇后娘娘,“还是娘娘金玉良言,让弟妹听进去了几分,不然臣妾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同情怜惜弱者,从来便是人之常情,皇后娘娘自然也不例外,见孔琉玥和晋王妃都满脸的感激,当下又软言劝慰了姑嫂二人一阵,还赐了午宴,才端了茶,命人好生送了她们去宫门上车。

送走晋王妃和孔琉玥后,皇后刻未暂歇,命人服侍自己换了衣衫,便径自去了养心殿。

方才忠靖王妃哭得那般凄楚,人又憔悴消瘦成那样,显然是真为忠靖王的阵亡痛不欲生,偏她又得王婶青眼,还与天朗媳妇宛若亲生,以天朗对王婶的孝顺和对媳妇的疼爱,私自出京走这一遭便也是情理当中的事了!

到得养心殿,见过皇上以后,皇后开门见山将方才晋王妃和孔琉玥求见的事说了,还事无巨细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若非忠靖王妃是跟九弟妹一块儿来的,臣妾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真真可怜见的!”说着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皇上自然知道晋王妃和孔琉玥今日进宫之事,事实上,正是他授意皇后今日接见她姑嫂二人的,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么说来,天朗私自出京之事,王叔和九弟事先是真不知情了?”

皇后吃不准皇上是什么意思,自打她的夫君变作君夫以后,他们之间就再不仅仅只是夫妻,她在他面前,也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畅所欲言了……因只能赔着笑脸斟酌着道:“忠靖王妃与天朗媳妇向来要好,宛若亲生,如今又多了兄妹这层关系,只怕天朗一时心软脑热,就答应了忠靖王妃的请求,也是有的……”

“是吗?”皇上挑了挑眉,久久看了皇后一眼,久到皇后都快要撑不住,以为自己想要保住各王府,以免皇上下一个就拿自己娘家开刀,以致太子坐不稳自己位子的私心已被他看穿,后背上不由涔涔冒出了冷汗之后,他才终于移开了目光,淡笑说道:“希望一切,真如皇后所言!”

皇上也有皇上的忧虑。傅城恒这一仗灭了西番,立下的功劳可说堪比开国时从龙的那些不世功臣们,如今就算他战死了,就算他封了他王爵,赐了那么高的荣耀,朝堂之上依然有人每日对其歌功颂德;连带晋王身为他嫡亲的姐夫,督办西番战事粮草之人,近来威望也增添不少,果真他还活着,他要再封赏什么?他根本已是封无可封!

而且傅城恒虽也跟他一块儿长大,比之晋王这个嫡亲的姐夫,孰亲孰疏,不言而喻,到时候一旦他郎舅二人联了手,再加上赵天朗,他要如何与之抗衡?

坐上马车后,晋王妃和孔琉玥都浑身一松,然后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了马车壁上。

随车服侍的金珠玉珠不敢多说,尽量不发出声响的烹了茶斟好,然后分别递给晋王妃和孔琉玥后,便去了后面的马车。

晋王妃喝了一口热茶,才缓缓睁开眼睛,低声向对面的孔琉玥道:“弟妹,今儿个可真是难为你了!”

孔琉玥也睁开了眼睛,半晌方叹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有几成信我?到了皇上面前,会怎样为我们说项?皇上又会有几成信皇后娘娘?”叹完,心里没来由的升起几分烦躁来,明明只是一件很简单很简单的事,明明赵天朗的动机也单纯得不能再单纯,可看在皇帝眼里,就觉得他和他们有这样那样不轨的意图,皇帝难道是有被害狂想症?还是皇帝就真只能跟近臣同患难,却不能共享福?什么破逻辑!

烦躁之余,想起这终究是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万一赵天朗真因皇帝一怒而被惩处了,她岂非要愧疚一辈子?到时候她又还有何颜面去见韩青瑶和庆王妃?

晋王妃见孔琉玥眉眼间写满了烦躁和忧心,自己也忍不住一阵烦躁忧心,想起了晋王之前说过的话皇上近来的疑心,是越发重了,连太子都未能幸免,动辄得咎,办好了差事要被骂,办不好也要被骂,长此以往,怎生是好?和他说这话时的忧心忡忡,暗自在心里打鼓,也不知道皇上如今还能将皇后娘娘的话听进去几分?又暗恨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费心帮皇上除了太后和宁王一党的,如今可好,狡兔还尸骨未寒,走狗就要被烹杀了!

但仍打点起精神安慰孔琉玥,“皇上跟皇后娘娘少年夫妻,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情分不比其他妃嫔,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少说也能听进去几分,你就放心罢!”

孔琉玥却不敢那么乐观,只怕连皇后也是被皇帝忌惮的对象,毕竟皇帝自己正值年富力强,太子却已将近成人,文韬武略,又有外家辅国公府的支持,谁知道皇后的话皇帝能听进去几分?不反被他猜忌就是好了的,废太子胤礽的悲剧有一大半可都是康熙自己一手造成的!

念头闪过,她忽然对眼下的这一切深深的厌恶起来,她的丈夫为国征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他为之卖命的人却巴不得他死了,连半点念想都不肯给他的亲人们留,这样的上司,他们为什么要与之卖命?还不如找个地方隐居了,再不过问这些糟心事,只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孔琉玥暗暗拿定了主意,若是赵天朗此番真能找到傅城恒,将他带回来,她一定说服他,将爵位官位都辞了,带着她和孩子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那天之后,许是孔琉玥和晋王妃在皇后面前的那一番哭诉真起到了作用,皇上没有再就赵天朗出京之事找过庆王爷和晋王的麻烦,但大家却不敢认为事情就此揭过去了,反而比之之前更提高了警惕,就怕不知什么时候,皇上的怒气再次爆发,让事态越发恶化。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日,孔琉玥正在初华房中看她和洁华学做针线,珊瑚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等不及屈膝行礼,便满脸喜色的说道:“夫人,才王妃娘娘打发人来,请夫人即刻过去王府,说是有侯爷的消息了!”

孔琉玥手中的茶盅就应声掉到了地上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却既不说话,也不动一下,瞧着似的石化了一般。

好半晌,就在珊瑚担心夫人这是不是高兴傻了之时,孔琉玥终于近乎梦呓的说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

话音未落,已是泪如雨下,只是这一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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