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屋里,阳宸就嬉皮笑脸地搂上来:“他说什么,嗯?让我猜猜?”
月祁没心思与他玩游戏,甩开他坐到床边,将崇极天宫的事一五一十道与他说。阳宸想不到还有这等飞来横祸,一脸弃妇状自怨自艾,然后掏出不知从哪里偷来的一坛子酒,拍开封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为人三言两语,竟然就不要我的孩子了,果然啊,信男人的话,不如信鬼!”一边说一边豪迈地往嘴里灌,淅淅沥沥全撒到敞开的衣襟里。
月祁眼角直跳:“化孕一事若真有危险,恐怕你会比较辛苦。那些高阶长老尚且吃不消,此物一日不降,你我化孕承担的风险,恐怕比寻常十月怀胎再分娩更高。”
阳宸毫不担心,继续黏上来,对他动手动脚:“你不觉得这事蹊跷?天帝明明高兴得很,他非要横插一脚,你就不觉得他在说谎?”
月祁知道他们兄弟阋墙,一旦提及阳修,他的话信七分到顶了。原本还想问一问为何对兄长如此苦大仇深,但是闻到他满嘴酒气,就顾自倒下,让他自行熄灯。
阳宸立马丢了酒坛子扑上来,在他身上乱摸一气。月祁烦不胜烦,也不与他多说,起身要去隔壁屋睡。阳宸哪里肯,
啧了一声翻身把他压在底下,居高临下地细细巡视,如同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殿下!夫君!你就这么出门,岂不是让日宫中那帮狗眼看人低的看了笑话!”
月祁问他还五迷三道么。
“殿下!你我都要生子了,却不同床!说出去让人耻笑!”
“阳修的面子里子都被你驳得一干二净,我也答应与你生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阳宸一舔嘴唇,俯下身来:“臣妾想要……”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准了。”月祁翻身继续睡。“最好不要出声。”
阳宸起先不明白,但是他聪明得很,不一会儿便想通了,笑骂着一把扣住月祁的裆下:“臣妾还没有饥渴到这个地步,要是有,也是殿下一道,怎么与右手一道!”
月祁无奈:“孤家今日很累了。而且孤家对妃宫,真的没有兴趣,妃宫何必。”
阳宸挤进他腿间,俯下身细密地吻着他:“……殿下,解开我的禁制,怎么样?殿下的源魂太强,我一点法术都用不出来,行走在上清天,很害怕啊!臣妾的胆子很小!臣妾的身子骨很柔弱!再说,若是哪天遇到宫人对臣妾图谋不轨,臣妾只有受他□的份,那时候殿下的脑袋上可是绿油油得一片!殿下!”
月祁随手一抬,把他整个人钉在墙上,顾自卷进锦绣堆里。阳宸哇哇大叫,月祁闷在被窝里闭着眼睛:“阳修就在隔壁,你叫,你再叫。”
阳修简直是阳宸的死穴,一想到要被阳修知道自己的窘态,就从硬泡转为软磨。月祁通通不管,顾自睡过一觉才把人放进来,阳宸这回老实了,钻进被窝里像是一条落水狗。
但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月祁还是发觉身上多了些诡异的痕迹,位置非常显眼,正要除掉,床上的阳宸突然睁眼,固态重萌让他留着,留着嘛,还非要为他更衣。月祁愈发不喜他,只觉得他总是在床事上做文章,实在是眼界极浅,是故虽然听他的话留着印记,却故意不等辞别阳修便出了日宫,往崇极天宫去。阳宸空欢喜一场,简直就被这功亏一篑给逼疯了,怎么能不让阳修观摩他这硕大的战绩?怎么能不让呢!想起来就潸然泪下,臭着脸在玉格上喝酒,一脸不像是为人父母的模样。月祁知道他这个人,事情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没人理睬晾在一边就好了,是故按照廉苍所给的心诀静心打坐,体察源魂。
他的源魂是明月之力的容器,是故无穷无尽沛莫能御,与一般神只大不相同。只是他从前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则不清楚不明白,用起来没有得心应手之感,总有一些惶恐。不过感觉由在,熟悉起来应当也很快,这样想着,立刻顺着心诀源源不断地运行周天疏导源魂之力,结果等车马行到半途,突然血气上涌,哇得吐出一口血来。
阳宸被他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可惜没气到阳修,一骨碌跳下卧榻扶住他的双肩:“怎么了?”吓得拿袖口去抹他嘴上的血,却越抹越多,渗进唇边的那道细长刀口里,妖冶得让人心惊胆战。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阳宸紧张,“谁可以把你伤成这样?”
月祁过了一遍,心法没有错,应当是身体的缘故,苦笑道他也想知道。
阳宸难得凝重地拧着眉头。昨日月祁与他说的时候,他知道严重,却不觉紧迫,如今看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让他放心不下。他不要月祁出事,他才刚刚扬眉吐气,他不想月祁出事。
“停!停下!”阳宸敲敲车壁,认真对他说,“你这样……我们还是缓一缓吧。”
廉苍在外头叫了声殿下,尾音微微上扬,是询问的口气。
月祁淡淡道无事,走吧。
“就因为孤家的身体也许不行了,所以化孕倒成为亟不可待的事情,即使崇极天宫中再有鬼祟,要冒再大的风险,孤家也要传承神王的血统,这是孤家的责任——孤家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
阳宸将他扶坐在榻上,握住他的手一拍胸口:“我反正一条烂命!若是真能生出个好小孩儿来,倒也算是一桩功业。只是……你如何看得上我?我几乎只是个废人,你要化育世子,我不是个好人选。”
月祁高妙道:“有我就可以了。”
阳宸道殿下的脸皮也不怎么薄,然后抱着他安放到卧榻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腿,催促他再休息一阵。月祁昨日精神不济,被他抱着还真养了一会儿神,到崇极天宫外才睁眼。
这次玉格停在东宫前。东宫里种满梧桐,鸾凤齐飞,在前头引车的正是上次那只鸾鸟。它一见到廉苍便趾高气昂的,只是遍身的红出卖了它。鸾凤又心意相通,引得身近的鸾鸟也陪着它一道红,不是搔首弄姿就是羞羞答答,很是惹眼。西红一边玩弄着自己的赤炼,一边在玉格前取笑廉苍。
廉苍目不斜视,伸手要扶月祁下车,阳宸却兴致高高地从上头跳下来,回身搂着他的腰把他抱下来。廉苍眼见两人往宫中去,抢在月祁前头跪下:“廉苍有一事相求。”
月祁让他说,他看看阳宸,沉默不语。
月祁会意,与他走到一株三人合围的梧桐树后:“现在可以说了。”
廉苍依旧跪下,沉默良久,缓缓道,“今日午时,这世上再无廉苍。”
月祁平淡道:“不要说你,孤家也并非不死之身。”
廉苍膝行上前:“殿下!廉苍并非贪生怕死,廉苍只是有心愿未了!”
月祁嘴边的刀伤微微一挑,似乎是笑了。
廉苍顿首:“所以……殿下!殿下要与王后化孕,介时只要取殿□内的一滴血,廉苍也是殿下的骨血……廉苍想要活下去!”
月祁点头:“你不光是想活,你还想做月神。”
廉苍坦荡:“这并非廉苍所愿。只是这是唯一的办法,廉苍无从可选。”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廉苍顿首不语。
“你将那苍山古玉还给不动尊王,几乎出了大岔子。”月祁转身便走。
廉苍在后头磕头:“廉苍按殿下所言,拣出库房中最名贵、藏得最好的一件送过去,不知何错之有。”
月祁顿住脚步,回头指着他笑骂:“就是这种死心眼!放在脸上,就是张死人脸!也只有妃宫这种无时不刻不在作怪的人能救你一命!”
说着拂袖,将廉苍敛入袖中,随即叹了口气,伸手看着掌中的那一滴血:“廉苍啊廉苍,孤家的儿子全随你,那可怎么办。”
不远处传来阳宸不耐烦的声音:“殿下生不生了!到底生不生了!廉苍大总管怎么这么多事……诶你这小鸟,你啄我做什么!我身上没有酒,没有酒!”
月祁回身,与他一道朝林木深处走去。
“廉苍大总管呢?怎么不见他?他一刻见不到你就要喝奶的。”阳宸抱着脑袋吹着口哨。
月祁不答。
东宫几乎全是各色林木,中多珍禽走兽,即使是初升的阳光中也驱不走草木清凉。越往里走,林木缠结得越是厉害,两人索性浮到半空中,踩着枝桠继续往前,不一会儿脚下就形成了坚实的木质平台,已然依稀勾勒出宫殿的样式。
两人缘着榕树盘旋而成的阶梯登上二层。鸾凤在前引路,有意无意地问廉苍去哪里了,要不就是廉苍哪里去了。阳宸对小姑娘也嘴毒得很:“好你一只小鸟儿,难道还想嫁给我月宫大总管?”
鸾凤反唇相讥:“某些人成日耍流氓,明明藏了酒还小气得不给别人吃,也厚着脸皮与破军王化孕世子大人!耍流氓!真小气!”
月祁啧了一声,一人一鸟都闭了嘴,往木质的宫殿深处走去。这里充满着寂静与冷香,榕树长得密集粗壮,早已没有任何光源,阳宸随手点亮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在树木搭作的迷宫里跟着鸾凤穿行,最后走到最高处的小阁中,风景一览无余。
飞天大帝早在窗边等候,此时回过身来:“啊……那就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