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这是胡扯,没有一部医典里有马癫症这个词汇。
“癫痫又是什么病?”
“神经病,会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全身抽搐,咬牙切齿。”
“呀!那你怎么办?坐车行不行?”
“坐车倒是没什么问题。”
“咚,咚,咚……”鼓点如潮,一阵急似一阵,催得马匹不安乱动,嘶嘶长鸣。
“快,上我的车,队伍即刻出征。”
“还差百十来息,辰时才到。公主你听我说,我之所以来回折腾了一番,并不是缺心眼找不到位置,而是故意拖延时间,以避开凶时。如果现在启程,此去远行,必然灾祸连连,万劫不复。”龙文脸色冷峻,借着密集鼓点与闻人公主沉声交流着。
“龙文小贼,磨磨蹭蹭的想找死啊!”皇甫武用粗野的嗓门在后面骂骂咧咧着。
“你会推测吉凶?”
“跟武长老学过一些。”
龙文知道把师父搬出来,才能让闻人芳菲相信自己一些。
“出征的日子和时辰都是副掌门定下来的,说今天是黄道吉日,利于出行的。你莫不是耸人听闻?”
“没错,是黄道吉日,对整个车队来说是出行大吉,但是落实到公主头上,却是冲龙煞北的大凶之兆,公主乃使团核心,主不利则宾遭殃,连带着和亲队伍的行程跟着大凶,并且越到后半程越是凶险莫测。日子不能改,只有改变时辰了。”
“你上车说话。”
闻人芳菲显然被镇住了,她要问问清楚。
“我不能上车,一上车整个车队必然马上启程,那就无法破解这冲龙煞北之兆了!”
“可是前面的梯队已经开动了!”
“没事,只要花车没动就不算启程。你为主人,别人都是宾客,客随主便。”
“好吧,等下你是到我的车上详谈,那马由它空着。”
“这不妥吧?会让人闲话的。”龙文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推辞道。
其实对于风水测卜他也是现学现卖,刚才只是从《大衍神册》里囫囵吞下个皮毛,要想把吉凶之说向闻人芳菲解释个清楚,他还真难办到。
“闲话你的头!姑娘我都不怕,你倒怕了?虚伪。”
龙文哑然,得,我是天阉我怕谁,谁又怕我?龙文的心肝碎了一地,遭美女无视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哇。
“我可以骑马的,虽然没有骑过,但悬崖峭壁都过得,一匹烈马算什么?”
“你说你有马癫症,你在骗我?”
“哦,骗你还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嘛!马癫症是不存在的病,公主不必为我担心。”
“哼,满嘴鬼话,以后收拾你。快给我说说冲龙煞北是什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龙文伸出舌头润了润嘴唇,接着道:“刚才我看到你的花车全是白色,便觉得不太吉利。后来算了下日子,发现今天是个土狗日,利于出行。但是为什么整整十个梯队,不多不少?为什么把主人排在第四梯队?我怀疑自己是半瓶醋晃得厉害,可是看到排在第六梯队的是皇甫兄弟俩时,我便确认了。”
“确认什么了?”
“里面有猫腻啊。”
龙文感觉与美女交谈实在是赏心悦目之事,虽然现在他看不见美人玉颜,可是闻人芳菲的体貌一直在他的脑中晃悠,是那么地诱人。
“啪,啪,啪,啪!”
忽闻一连四声脆响,就见花车前面四匹白马的屁股被人用皮鞭狠狠地各抽出一道血痕。马儿吃疼,立刻“嘚嘚”地朝前冲。
“止!”龙文大吼一声,死死压住车辆的止动机关。车轮在地面打滑,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道飘逸的人影出现在龙文身旁,左手提着马鞭。
“天阉小子,你磨叽什么?”是皇甫武,他话未说完,右掌便击向龙文。
毫无反抗之力的龙文,如同一片纸鹞,飘飘忽忽从疾滑的车头上空越过,一屁股落坐在大红马的金鞍之上。
花车失去止动,车轮飞转,急速向前,一阵风似地带动整个车队奔驰起来。
方才,花车里发出一股柔劲,一个乾坤大挪移就把龙文搬到鞍上,让他险而又险地躲过皇甫武毫不留情的沉重一击。这推力如此温柔,又如此和煦。
龙文伏在大红马鬃毛苒苒的背上,竟感觉想象不到的平稳,腾云驾雾一般。
任你皇甫武强横如此,竟敢强行驱使公主的花车,可惜,小爷机智果敢,最后关头硬是按下了止动杆,延迟了那么几息时间,差不多是压在辰时的点上启程的,只此一手,你们煞费苦心安排的冲龙煞北之兆最终灰飞烟灭!
皇甫武,你给老子记住这一掌,小爷翻身之日,就是你灰头土脸之时。
尘烟滚滚,蹄声喧喧,庞大的车队如同洪流,在云洲的官道上驰骋,不久就消失于欢送人群的视线里。
“呀!”龙文大叫一声,就发现身后又有一股柔劲,这回是吸着自己飘过车头,飞进了芬芳浓郁的花车里。抬头一看,身旁榻上坐着闻人芳菲,正微微笑着。
“多谢公主出手相救。”龙文作揖道。
“免礼。刚才是吉时起驾的吗?”闻人芳菲急切问道。
“嗯,刚好踩到辰时的点上。皇甫武要是早几息出手,那麻烦可就大了。”
现在是给小丫头洗脑的时候了,只要洗脑成功,以后必然言听计从。龙文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道:“这里面猫腻很深啊!”
“按照天干顺序,四就是丁,丁为灯烛之火,而北方属水,灯烛之火触水,必然灯灭火消,凶兆。”
“再看看六,天干为已,属田园之土,以土克水,水退,吉兆。”
听到龙文如此一说,闻人芳菲微微变色。测卜之术确实高深莫测,武者虽然不太讲究这些,但也不敢趋凶避吉啊。
“公主排在第四梯队,皇甫兄弟排在第六车队,正是这个猫腻引起我的警惕,细察之下,这才发现公主还要面临更为厉害的太岁对冲之血煞。”
“哦?听上去很凶险嘛!我倒是想知道他皇甫某人还有什么高明手段。”
因为花车的密封性很好,闻人芳菲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既真实又丰富,轻蔑中带着愤恨。
“公主是龙年龙月龙日出生,也就是说你的年庚太岁是极为罕见的真龙。恰逢狗日,真龙对冲土狗,破而成煞,此去又是北行,即成冲龙煞北之兆,轻者有血光之灾,重者有性命之危,可谓大凶之死局。”
听到这里,一向文静示人,喜怒不形于色的闻人公主也是脸色煞白。
“风水场就是气场,有刚有柔、有阴有阳、有曲有直、有暗有明,对应人的内心就是善恶的波动,呈现于外的是正与邪、善与恶的结果。所谓死局并非完全不解,比如今日,辰时来临之前,阴煞最重,对冲最是厉害,但是极阴通极阳,辰时初生,正是真阳鼎盛之际,冲龙已变辰龙。辰龙驱北,遇水则吉,可破一切凶煞。”
“皇甫志想赶在阴煞最重之时启动和亲行程,其心可诛啊!皇甫武强行驱赶车队,就是这个目的。怎料还是被我破了阴谋,公主不必担心什么了。只是车队前后有些脱节,此行不会太顺遂。”
“哼!老匹夫处心积虑煞费心,小英雄突出奇兵谋巧救场。皇甫志,你奈我何?哈哈,他把你推到亲使的位置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算不如天算。”
“他为何非要这么做?我看你和皇甫晨曦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这你要问他了,至于我与晨曦的关系,一时也说不清楚。”
“公主,你为什么要去和亲啊?这不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吗?”
“你不是说我是真龙嘛,岂因祸福避趋之?”
龙文看到闻人芳菲笑意盈盈,越看越好看,不由呆了。榻上美人,芳泽可闻,岂因天阉趋避之?
“对,龙行天下,祸福由它。”龙文不由豪情万丈。
闻人芳菲没有搭话,而是陷入沉思,良久道:“哼!一箭双雕,端的好计。”
“公主,你脸上的杀气好重哦。”
“我是有感而发。龙文,你知道你是怎么当上我的和亲大使的吗?”闻人芳菲的眼神透彻明亮,因此而显得英气逼人,让龙文不敢长久对视。
“我知道,由皇甫副掌门提名,你拍板的。”小丫头的问题还是挺有渗透力的,龙文只能如实回答。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因为我是天阉吧,此刻我能安稳地坐在你的花车里,而不用担心被马前车后的强大修士们撕碎,原因也是如此。”
“你很聪明!还有一个问题,现在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是龙年龙月龙日出生的?说真话。”一道冷艳的目光逼视过来,但无逼迫之意。
龙文冷汗直冒,看来是露馅了!想了好一会,知道没法隐瞒,倒放开了。
我是天阉,我怕甚?
“咳,如果我说公主年芳二八乃天下共知的事实,肯定是说不过去的。”龙文端起桌上的半杯香茗,仰头倒进嘴里,又抹了抹嘴角,“在我琢磨那些猫腻的时候,必须要准确知道公主的生辰八字。而有那么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呢无意之中闻知公主的芳龄是16岁2个月零5天,所以才能推算出公主是罕见的真龙命格。”
车内静默,只闻车外喧声震天。
“涤凤池旁,真的是你,偷窥了我们四个?”
狭小的花车空间里瞬间充满了火药味。
“其实你们未到涤凤池的时候,我已经在池子另外一边洗了脸和鞋,并休息了一会。”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隐在一边观望?”
“是的,只是后来你们说到天阉,说到虎父犬子的时候,我就悄悄离开了,后面发生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这么说还有第二个人在偷窥?”闻人芳菲的脸色一下子凄厉了起来。
“离开后我到落龙谷采了一筐草药,回来又在白虎岭与一条蟒蛇殊死搏斗,后来的情景你是见到的。你算算前后时间,我有没有说谎的可能?”
“那人会是谁呢?”闻人芳菲的表情很痛苦。
“狐狸的尾巴总会露出来的,男人的嘴稳不了。”龙文安慰道。
“也对,你不就暴露了嘛,哼!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你现在愿意为我去死吗?或者为了她们三人中的一个?”
打发寂寞旅程,最好的办法就是像车里这样,忘记不可预知的一切,大家随心所欲地聊聊知心话。
“如果我说我已经死过一次,所以我想好好地活着,为别人,也为自己,你不反对吧?”龙文说的是穿越一事。
“你是说天阉曾经让你生不如死?”
龙文没有纠正闻人芳菲的错误理解,答道:“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愿得一人心,白首难为凭。为公主而死,固所愿尔!”
“我忘了,武长老的藏书汗牛充栋,把一个傻子扔在里面,三五年一过,也能炮制出一个书呆子来。”闻人芳菲噗嗤一笑,呵气如兰。不管龙文的心意是真是假,她很满意他这样的回答。
“还请闻人大掌门日后多多罩着这个书呆子,他愿结草衔环,终生为属。”龙文心想,终生作为女掌门的眷属,如此这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