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京。
轩辕大街。
穆氏医馆。
店主穆勒正在堂上坐诊,店门忽然被推开,一股风裹挟着黄沙野蛮而入,呛得病人不免牢骚,穆勒正待斥责伙计,抬眸时,目光一僵。
李长风率先而入,穆勒慌忙离座,将病人交给徒弟尹游,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长风近前,准备行礼的时候,目光又是一凝。
李长裕迈入门槛,金冠蟒袍,众星捧月,这阵仗,穆勒虽然不识他是谁,也知道来头不小。
李长风含笑替他介绍:“老爹,这是安王殿下。”
穆勒是开医馆的,迎来送往,阅人无数,消息也算灵通,闻名京城的安王殿下他当然知道是谁,慌忙跪地,磕头行礼。
李长裕慢条斯理的一句“平身”,然后便指着跟进来的媒卿道:“你看看,这是谁?”
穆勒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个姑娘,这是谁?他哪里晓得这是谁。
来时的街上路过成衣铺,李长风建议媒卿买了身女装,李长风的理由是,她衣衫不整甚是落魄,会让她父亲穆勒心痛,为此李长裕并无意见,心道这是去骨肉相认,又不是逛花街宿柳巷,如是假的,即便你穿得花枝招展,穆勒该不会相认依旧不会相认。
女装的媒卿,素面朝天,珠翠皆无,脸上是长时间赶路留下的灰尘,眼中是熬夜所致的血丝,身上是被抓后的伤痛,凄凄婉婉,楚楚可怜,在穆勒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忙唤了声:“爹!”
穆勒一怔,心思迅速翻转,猜测今天武王李长风和安王李长裕来此的目的,这两位亲王在朝中分占半壁江山,护国,非李长风莫属,弄权,是李长裕的能力,两位亲王来此必有非常重大之事,而这个陌生的姑娘开口就叫自己爹,个中曲折来不及琢磨,肯定一点是,这姑娘绝不是唐突,而李长风素来沉稳,这或许与之有关,这么一斟酌,也不过须臾之间,穆剌佯装仔细打量媒卿,看了又看之后,忽地老泪纵横,双手颤抖着伸向媒卿:“你是……”
这眼泪是实实在在惊喜的体现,李长裕心里想,难不成这女人真是穆秋雁?
而媒卿,亦向穆剌伸出了手,四手相握,她潸然泪下:“我是秋雁啊。”
穆家有女,养在深闺,并无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除了李长风,所以,穆剌更肯定这事或是李长风筹谋,连忙道:“你真是雁儿?你失踪的时候才十三岁,而今过去四年,你长高了,也瘦了,爹都快认不出来了。”
媒卿附和着:“外面的饭不如家里的好吃,外面的人也没谁像爹一般疼我,当然瘦了。”
穆剌拉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全然忘记两个亲王,到了堂上将媒卿按坐在椅子上,眼泪还在眼角挂着,脸上却是笑意融融,高声唤着一旁呆愣的土地尹游:“你还愣着作何,雁儿回来了,你赶紧给倒茶暖暖身子。”
随即对媒卿道:“这是你尹师兄,你没忘记吧?”
媒卿含糊点头:“嗯。”
又向尹游莞尔一笑。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尹游感觉周身酥软,他是认识穆秋雁的,觉着这个女人可比穆秋雁貌美,虽然过去四年时光,容貌发生变化也是有可能,但这变化实在太大,不过美女总比丑女讨人喜欢,他听了穆勒的吩咐,应了声,跑进去给媒卿倒茶了。
父女相认,丝毫没有破绽,李长裕即便怀疑,也无理由责问,只希望穆勒真能治好自己的顽疾,这病缠磨他太多年,如能痊愈,其他的,再做计较。
媒卿当然没有忘记这一茬,拉着穆勒来到李长裕面前:“爹啊,安王殿下前来是求医问药的。”
穆勒一抹眼泪,赶紧赔不是:“殿下恕罪,老朽与女儿重逢太过高兴,是以怠慢了殿下。”
说着指使伙计搬来两把椅子,请李长风和李长裕坐下,他就恭谨的站在面前,询问李长裕所患病症。
一番望闻问切,他开了方子,一壁解释:“殿下的病起初只是染了风寒,可因为殿下没在意,从而留下病根成为宿疾,以至于天稍微一冷这病就会犯。”
李长裕也不知道自己的病何年何月怎么得来,总之这几年正如穆勒所言,立秋之后,便时不时的咳嗽,偶尔也会发热,着实不好受,听了穆勒的诊断,倨傲的他微眯双目,问:“你能治好?”
穆勒将方子双手奉上:“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不过殿下这病耽搁的年头太久,若是痊愈,需要一些时日。”
能治好就成,李长裕心情好了很多,接过方子从上而下扫视,药材也并非奇珍异宝,他不得不怀疑,用手啪的拍了下药方:“这就能治病?”
穆剌含笑:“草民方才说了,殿下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必用险药,毕竟殿下千岁之躯,金贵无比,太过凶险的药或许能迅速治好殿下的病,终究是冒险,不宜尝试。”
李长裕听罢,满意的点了下头:“好,等治好本王的病,再另行赏赐。”
穆勒垂首;“草民不敢要殿下的赏赐,能够为殿下治病是草民的福气。”
倒是个识时务的,这点很让李长裕受用,将药方交给随从,准备让去太医院抓药熬药,忽地发现一旁站着的尹游,那厮的眼睛时不时的看向媒卿,目光中内容隽永深长,李长裕感觉其中有事,起身欲走,指着尹游对穆勒道:“叫你这徒弟跟本王回去,这方子毕竟是所开,由他盯着太医们,本王放心些。”
李长风知道其中有诈,忙说:“大哥既然信得过老爹,不如就在老爹这里抓药。”
李长裕摇摇手:“我堂堂的安王殿下,在这种地方治病,太医院那些医官们,怕是要吓死。”
李长风自知阻止不了,深深的看了眼尹游:“你小心伺候安王千岁,如有闪失,本王的手段,你也是了解的。”
武王的名号比安王更响,尹游唬的脸色顿时煞白,伏地磕头,连声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