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去看了看随便看了一下,这里面的书没有什么珍贵的,都是普通书店可以卖到的书籍,不过让他吃惊的是,这些书每本有眉批夹批,其中有一些观点让他耳目一新,比如四妃三司的制度的评价,评价为明为分权,暗行独治。
他看到这八个字,心中掀起万丈波澜,这个的确是表面上将皇权给分散了,由天子四妃三司等共治天下,然而实际上,这分的不是皇权,而是相权,前朝四辅已经将相劝分的很弱了,而这边又多了三个人,这样就不可能有权臣出现,天下还是由天子一人做主。
他快速的翻阅这些眉批夹批,心中明白写这个是水田先生,这位隐士真的上无所不涉,无所不精,就连子平堪舆都有评论,认为渊海子平只看世应,轻视用神,不过混口饭吃,不足为信。至于九宫飞星,认为现在的人只分东西四宫,虽然简便,但是已经失去了堪舆之神。
看着这些点评,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才是真的读书人,很多问题都看的很透,对于历代亡国,水田先生认为非是奸臣弄权这么简单,而是民以不畏死,这个观点让他真的很佩服,就他从周霖铃听到的,这边人的一直认为朝代灭亡无非就是权臣,强藩,宦寺,外戚,后妃这些人,很少有人想到民上面,他们从来不认为民众能干成什么事,也不是亡国的主要原因。
满头大汗的他将书放下,自己草草的看了一眼,就已经明白水田先生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突然想到,让水田先生不出仕,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他的这些批注若是整理成一本书,也算一本不朽之作。
准备继续看的时候,他听到外面周霖铃在喊他了,于是将书放下,走出这里,应了一声。很快周霖铃走了过来,笑着说:“相公,快来吃饭吧。”他小声的询问水田先生也在嘛,周霖铃点点头。
和周霖铃到了膳厅,里面周山已经坐在那里了,他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中年书生坐在那里,这书生衣着和其他秀才一样,但是气质迥然不同,就这么在这里坐着,就让人觉得这人不是普通人。
他恭敬的对着水田先生行礼说:“岳丈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水田先生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周山这时候笑着说:“见过父亲,就不见一下我这个哥哥吗?”他准备行礼的时候,周霖铃拉着他的手说,然后对周山说:“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而且你只是大舅子,按照辈分是同辈,他年纪还比你大,你应该向他行礼才是。”
听到这话,周山叹气的说:“父亲大人,这妹妹才嫁出一年,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听到两人的话,水田先生随口说:“山儿,霖玲,你们兄妹一直喜欢斗嘴,平常也就算了,现在还是收敛一下,别让姑爷看了笑话。”
“先生,相公不会在意的,相公你说不是。”周霖铃轻轻的吐着舌头,可爱的说着。他还没有说话,周山就板着脸说:“妹妹,你都嫁出去了,要讲四德了,这吃饭你应该在一旁看着,不能吃。”
周霖铃笑了笑说:“这个不对,按照古制,女主人能够是出席的,先生没有妻子,大哥你也没有,我当然能够出席了。”周山看着他,摇摇头,夹着菜,吃了一口说:“水,水,辣,辣。”
周霖铃笑着舀完了一勺汤给周山,接下来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了。周山看着他吃相,不时绷着脸,忍着笑意,而水田先生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吃着自己的饭菜,不是夹些菜给他。他有一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心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坏结果,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他吃着菜,果然没有放糖,而是放了一些辣子,心中不由感叹周霖铃对自己很好,这么久了,自己都不知道周霖铃到底是否喜欢吃辣。他看了看周霖铃,周霖铃察觉他的目光,对着他甜蜜的一笑。
吃完之后,周霖铃收拾碗筷的时候,水田先生对着周山说:“山儿,帮你妹妹弄下。”周山无奈的点点头,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在走的时候拍拍他肩膀。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水田先生说:“李大牛,不,应该叫你贤婿,你的事劣者听到昌吉兄说了很多,田家宝来的时候,也和劣者说了很多,对于霖玲嫁给你,劣者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你也的确是一个适合托付终身的人。”
水田先生说完,他连说不敢,心想这谈话一定要小心了,自己的考验来了。他说了自己对周霖铃感情,也说了周霖铃对自己付出的一切,自己对这些都记在心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说完之后,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水田先生,水田先生平静的说:“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劣者也不明白,劣者只知道男才女貌才般配。”听到这个,他心里咯噔一声,然后知道考验来了,自己要认真起来,千万不能让水田先生失望。
“你的才能我也听昌吉兄说过了,的确是万中少有,你和我们不同,我们都是书本知识,口头上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没有多大作用,前朝有一句诗形容的很好,平生坐谈聊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而你不同,你是真的有用之法,能用之法,这一点昌吉兄和劣者都很佩服你。”
他摸着头,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告诉水田先生,自己只是有时候喜欢瞎想,这个算不得什么。水田先生摇头说:“劣者读圣贤书这么多年,才明白学问两字,这问不难,但是问一个好问题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同样,瞎想谁都会,但是想到一个好点子真是一件难事。”
水田先生说完,再次说:“劣者和昌吉兄都很疑惑,为什么你不愿意出仕呢?昌吉兄说你有很多机会出仕,你都拒绝了。而且以你的文采,不愿走捷径,也可以通过科举入仕。”他知道考验来了,这个问题就有一些苦难了,他仔细想了想。
“岳丈大人,出仕不是小婿的愿望,小婿对于这些官场的勾心斗角不敢兴趣,小婿的愿望就是和霖玲一起这样安居乐业,不为其他事情操心,也不不愿意为这些事情操心。小婿是一个惫懒的人,想要的可以用古人的话形容,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说完,他看着水田先生,等待水田先生的回答,水田先生摸了自己的胡子,对着他说“贤婿,你应该明白,在你娶霖玲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在进行这个生活了,她父亲始终是国朝的大司农,天子的贤相。”
他点点头,接着说自己明白,自己肯定会出仕当官,为周霖铃谋取一个封诰,这是自己做丈夫应该尽到的责任,有难共当虽然是夫妻应该的,但是自己能尽量不让妻子吃苦就不让妻子吃苦。
水田先生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点点头:“很好,我问你一件事,关于国朝你怎么看。”他这下到时候纠结了,他知道这个可真的不好回答,他小心的询问水田先生:“岳丈大人,你说什么呢?”水田先生笑着回答:“这是昌吉兄托我问的,他作为大司农,不适合问你这种问题。”
他想着,如今不实话实话的话,怕是难以过关,于是告诉水田先生,如今国朝已经危如累卵。水田先生没有说话,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开始一一分析起来,首先是国库空虚的问题,现在国库勉强保持收支平衡,若是这个平衡被打破,那么就必须会加税。一时税多倒不是不足为惧怕,可怕的是若是遇上天灾,到那时候朝廷无能赈灾,流民乞食无地,必将激起民变,到时候朝廷用兵,耗费无数,就会走陈朝老路,这匪越剿越多,叛越平越乱。
然后就是冗兵的问题,这士兵实在太多,朝廷如同背着千斤巨石,只能一步一步的磨着前进,想要治世升平,实在苦难万分。朝廷总是想着等到太平之后就放马南山,融兵成像,可惜这些兵恰恰就是阻止朝廷太平的一块巨石,若是不搬掉,别说太平盛世了,倒是还有鼎摇之危。
最后就是吏治的问题,虽然六位总理一时缓解了,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等总理一旦撤去,或是总理不在是贤明的人担任,地方官员就会旧态复发。历代都以整治吏治为主,国朝越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听他说完,水田先生赞叹说:“不错,你说的都不错,那么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他摇摇头,说时弊历代都有贤人发现,不过永远无法根治,自己也没有那个头脑,只能说出问题,无法改变。
水田先生叹气一声,然后说:“有办法的,哪怕只是头疼医头,脚痛医脚,总要医才是,不能就着这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