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墨清问话,李嫂放下手里的碗筷,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冷小姐刚回来,最近她好像没什么食欲,不吃饭就上楼了。”
没食欲?墨清想起之前吸毒绯闻的那一次,冷言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难道是又遇到什么挫折了?
“李嫂,你先下班吧!”俊眉微敛,墨清朝着楼梯口走去。
走到二楼,从拐角处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低低的喘~息和呕吐声。
墨清的脚步停在卫生间门口,呕吐声停止,里面是断断续续的吸气声,还有抽水的声音。
“……香香,你让我再考虑考虑,我真的还没想好……我现在一想到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心里就怕得慌……”冷言一只手扶在水池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张脸如纸片一般苍白脆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听筒那边的语气十分淡定从容,“现在都是无痛人~流,你怕什么!我帮你联系的那家医院可权威了,而且里面保密措施做得好,都是匿名挂号的,你一点也不用担心。”
沉默片刻,冷言收回自己扶在洗手池上的手,转身背靠在洗手台上,目光有些涣散迷茫,“香香……我怕的不是痛,也不是被人曝光,我只怕以后会后悔……所以……”
杜香香疼惜和不平的声音传来,“言言,你这是犯傻,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毁了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值得吗?
贴在洗手台上的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值得不值得,她似乎从未想过。
以前,她只是单纯地暗恋墨清,偶尔的目光交汇,就能让她心动不已。
如果没有两年前的再相遇,墨清这个男人将永远只是她年少时美好的一段回忆,停留在她心里某个为他保留的角落。
可现实总归没那么美好,两个人之间有了交集,在交集的点上挣扎,就在她以为自己熬不下去时,这个男人偏偏就施舍给她一点微渺的希望,让她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觉。
她时常会想起墨清莫名其妙的温柔,那些温柔曾短暂性地驱赶走了她对墨清的恐慌和不安。
她有时候会想这种温柔大概只是包着砒霜的糖,可她却不由自主地被蛊~惑,心甘情愿地去品尝,哪怕结局真的会毒发身亡。
值得吗?她听见旁人为她做了回答,“不值得。”
但是,感情是她自己的,没有人可以替她做主,若是让她自己回答,她想借用一下张爱玲的话,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挂断电话,冷言直起腰,双~腿无力地朝门口走去,拉开卫生间的门,她的神情一怔。
墨清站在门外,双目微沉地盯着她,那眼神让她有些不安。
他都听到了吗?
“后悔什么?”刚刚冷言和杜香香的通话内容,墨清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到什么手术,什么痛、曝光、后悔之类的信息。
冷言咬了咬唇,正在脑里盘算着怎么解释,被墨清冷不丁地一问给问懵住了,“我……”
片刻她脑子里迅速跳过一个借口,“我今天中午吃错东西了,胃不舒服,所以有点后悔中午不该贪吃……”
墨清见她眼神躲闪,有些不相信,刚刚明明听到什么做手术之类的信息,可终究还是没继续问,神色恢复一贯的淡漠,“我不想看到一个病怏怏的人。”
“我马上消失。”冷言忙从他旁边绕过,走了几步,听到背后命令式的腔调响起,“收拾一下去医院。”
脑袋里立马轰地一下,躲也躲不掉的命运啊!
……
冷言躲在卧室里迟迟未出来,墨清等得有几分不耐烦,手里握着车钥匙,从客厅走到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冷言正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的大衣柜。
“怎么还没换衣服?”墨清走到床边,声音透着一股厉气。
冷言缓缓回过神,见墨清已经走到了大衣柜旁,从里面挑了一套衣服,扔到了她面前,“十分钟收拾好出来。”
话音一落,墨清朝外走去,冷言忙喊住他,“墨先生——”
见墨清转身,面色已有几分不悦,冷言垂头,咬着唇,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我不能去医院。”
墨清盯着她审视了半天,联想到她刚刚说害怕曝光的话,语出惊人地问了句,“那么怕去医院,你是得了艾滋、梅~毒还是xing病?”
这张嘴简直太恶毒了!
揪着床单的手加大了力度,冷言将舌尖顶在牙缝里轻咬了几下,随即抛出一个浅淡的笑,“墨先生是在担心我会传染给你吗?你放心,我还没那个福分染那种病,你大可不必担心。”
他只是一时说了恼话,而冷言的回话似乎是上了心了,在她的心里,大概只是认为他永远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吧!
想要关心她,却时常用冰冷暗讽的字眼掩饰自己的关心,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了。
或许,他只是怕自己的真心暴露在她面前,一个视她如仇敌的男人最终爱上了她,若是她知道,必定会觉得分外可笑,并且大快人心吧!
他还真够悲哀的!
沉默对视几秒,他便离开了卧室,竟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意味。
……
半夜,冷言的孕吐反应又开始发作了,她翻身急匆匆跑下床,朝着卫生间跑去。
墨清在书房里处理文件,听到走道上急匆匆奔跑的动静,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一道身影在楼道拐角一闪钻入了旁边的卫生间,他朝前走了十几米,还未走到卫生间门口,就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呕吐声。
心里起了层担忧,同时又有些生疑,她到底生了什么病?吐得这么严重?
断断续续吐了十几分钟,冷言按了下抽水马桶的开关,马桶内的秽物哗啦啦冲了下去。
她捂着自己的胃,感觉整个人像被清空了一下,浑身发软无力。
她没想到今天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又想起杜香香催她及早打掉的建议,心里又开始摇摆不定起来了。
这个孩子将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留下,她将不得不舍弃她刚刚起步的星途,不要,她内心难安。
虽然肚子里只是个还没成型的胚胎,可这几天她半夜时常梦见他已经长成型的可爱模样,粉粉的小脸,小巧的鼻子,肉嘟嘟的小脸,没牙的小嘴咿呀咿呀吐字不清地喊着:“妈妈……妈妈……”
潜意识里,她是想要这样一个孩子的,可现实的残酷摆在眼前,她又该何去何从?
趴在水池边,冷言用手掬起一捧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朝着镜子里望去,她最近因为呕吐和食欲不振,本来明亮的大眼睛都凹陷在眼窝深处,下巴都尖了许多,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想起子淇姐今天上午见到她大惊小怪的一句,“冷言,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眼睛大、下巴尖,这是要转型拍少女漫画吗?”
她听到这样一句开玩笑的话,竟然有些抑制不住的伤感,她还能少女吗?这都成少妇了。
走出卫生间,她缓缓侧转脸,目光一怔。
墨清正站在走道的另一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定定地望着她,走道的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她朝前走了几步,便见他几步一迈便站在了她眼前,沉默在他们之间无限拉长,谁也猜不透谁的心思。
静默了许久,率先开口的是冷言,声音有些怯怯的,“我干扰到你了吗?”
她记得刚刚跑出来动作太大,估计是吵到在书房工作的墨清了。
墨清目光沉下来,落在她低垂的眉眼间,“你说呢?”
他将问题抛给了冷言,未等冷言开口,大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楼梯口拉。
手腕上传来一股紧促的力量,冷言感觉手腕被拽得快要脱臼了,疼痛使得她眼圈渐渐发红,一直被拖到客厅下,她目光中满是慌乱和无措,支支吾吾问他,“你……你不会是要赶我走吧!”
对于墨清这种反复无常的性格,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有极大可能的,记得之前她面试广告公司的那次,因为无钱坐车,蹭了高中同学简生的摩托车,后来却被墨清莫名其妙地拽入他的豪车内,又因为她一句驳斥的话,被他狠心地丢在了僻静无人的破地方。
有这样的前例,她不得不为自己担忧起来。
墨清猛地松开她的手腕,冷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就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语气不怒自威,“自己走!”
真的要赶她走吗?
冷言还没从刚才的猜想中缓过来,墨清人已经走出了客厅,她带着几分疑惑地跟了过去,就见他走到车门旁拉开了车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冷言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仍有些不确定地问。
墨清直接坐进了车里,侧目看了她一眼,“上来。”
冷言拉开车门,坐到了他旁边,心里顾虑重重,直到他把车开出了大门,才又低低地拿自己的猜想问他,“这是要去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