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寨县人穷地僻,警力这方面就稍显不足了。
“把县里的警力半个小时内集中起来。”近二百的警力站在一起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葛新军应下,但转念一想,顾衡之为什么要集中警力,难不成是用武装镇压闹市的工人如果是一个两个工人,怎么样解决都行,但那可是拿着铁锹榔头的四五百人。政府里已经有几个官员见血了。万一真闹大了,上面成立小组下来,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顾市长,这不太好吧”
顾衡之扫了他一眼,狭长的眼睛深邃得过分,“葛县长,我问你一句,你信我吗”
他的语气淡淡,但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信服和压力。葛新军想,他一开始是不信任顾衡之的,觉得对方比他还年轻却坐上了比他更高的位置,可在这大半个月的相处中,他知道了这个年轻男人是极有魄力的。
他不像大多数官员奉行中庸之道,相反雷厉风行。
市里明里暗里挤兑他,他直接找到省里批青寨的招商新政策,开办招商会吸引投资商。扪心自问,如果没有顾衡之,他根本不能招到合适的投资商,青寨至今一蹶不振。
像工人闹事这种事情,本是他这个县长和书记的事情。顾衡之大可装作不清楚,一句市里紧急要事回去处理就能把他搪塞住。
顾衡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这次四五百人到县政府闹事,一个手段温和的县长很难镇住场子,万一底下再有人煽动,这些工人头脑一发热,闹出人命也未可知。
再者,顾衡之也有他的布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葛新军咬了咬牙说道:“我信顾市长,出了事情我兜着”
即便葛新军有意为他着想,这话也只能听听就算了,万一出了事或者没有解决妥当,首当其冲的是负责这件事的最高领导。再说,市里的周书记和孙市长一心想寻他的错处拿捏他,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酒店的书房没有隔音作用,顾衡之也没有刻意避开简冉纾,简冉纾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午餐只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她看得清顾衡之可能会因为这件事,陷入一个大麻烦。
两人在书房谈完后,葛新军就赶紧去办事了。顾衡之看着一桌没怎么动的菜色,走过去揉了揉她的长发,“饭菜不好吃吗”
他坐到旁边一边给简冉纾夹了些她喜欢吃的松鼠鳜鱼,挑好刺放在她碗里,一边说道:“多吃点,看看你都瘦了。”顾衡之捏了捏她的脸,“还是胖点好,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得了空天天下厨,把你养回来。”
简冉纾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口了却改了,“你也多吃点。”
她早在想清楚认定这个男人时,就知道顾衡之不是平庸之人,他的这份职业注定起伏很大,还不如商人,一步错还有挽救的机会,大不了破产重头再来。顾衡之的路,不能走错一步,他要担负的不止是自己的前途,还有偌大的家族。
顾衡之匆匆吃了几口,葛新军那边就打电话示意准备好了。简冉纾看他要离开,赶紧倒了杯水,把霍仁心昨晚开的护胃药递给他,顾衡之看也不看就直接把白色药片吞掉。
临走前,顾衡之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小纾,这段时间不管我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担心。”他轻啄了啄她柔软的唇,“你要相信我有分寸。”
“还有,最近没事就少出门,拍戏就在剧组待着,不然就在封哲或者简家那里住。”他啰里啰嗦的叮嘱。
简冉纾心神一滞,知道事情也许不寻常,抬手整了整他的衣服,缓声说道:“你也要记住自己是快有家室的人,别让我太担心。”
简冉纾是理智的女人,不会过多的过问男人的公事。就像她从不会无聊的去追问顾衡之“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在水里你会救谁”,她本身游泳就不错。
想到有一场拉锯战要打,也许一段时间都不能见到眼前的小女人,顾衡之就不舍得,心道等这段时间过了一定要好好陪陪她,赶紧让简夫人同意,两人订婚结婚一步到位。
县政府的工人闹事远比想象中的更严重,四五百号人把县政府的大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几个保安和临时调来的二十多个警察努力维持秩序,但根本于事无补。反而加重了这群工人的反抗心理,有的保安身上已经挂彩了。
县委书记出来讲话安抚工人时,不知道被谁用板砖敲中了脑袋,现在头破血流的,想要出去看医生包扎,都没得办法。
顾衡之扫了眼临时集中的二百多警察以及协警,大多数都是站没站样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他研究生是读导弹工程的,这是军事指挥类专业,大多数时间都在军队里,一眼就看出青寨的大部分警察纪律散漫,好吃懒做,平时凌弱暴寡,指不定到了黑压压的现场就腿软了。
他挑了几十个看起来精干机灵的年轻警察,辆警车开道,呼啸驶向县政府。
刺耳的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从警车上迅速有序的出来几十名配枪、配警棍的干练警察,顿时让围堵县政府的工人生了几分怯意。
警察对大多数百姓还是比较有震慑力的。
旁边落顾衡之半步的葛县长用喇叭筒高声喊道:“大家都冷静点,冷静点市里的顾
点,冷静点市里的顾市长来解决问题了”
躁乱的工人们齐刷刷的看向这个年轻市长,现场稍稍安静了几分。但很快又再次乱糟糟起来,骂骂咧咧的吵闹声不断。
顾衡之走近,直面这些拿着铁锹榔头的工人,声音清冷的大声说道:“青寨的乡亲,你们的举措属于聚众扰乱社会秩序,轻则三年重则七年有期徒刑。现在愿意放下手中工具的,我代表县里不追究你们责任。”
“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一些工人听到关于“犯罪”的内容开始面面相觑,眼神试探的看向顾衡之,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在这里闹,毕竟大家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已经有人松动的想要放下手里的铁锹,却不知从里面哪儿传来一阵起哄声,“大家别相信这些当官的话,他们净会说一些排场话,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咱们人这么多他们不敢抓,就是抓牢房也坐不下啊就得拳头硬点,才能讨个公道凭什么关闭工厂,凭什么要我们下岗,没钱拿什么养孩子老婆”
这群被煽动的工人又开始忿忿起来。
忽然,一块砖头从人群中狠狠砸向站在最前面的顾衡之,好在顾衡之在军队练过身手敏捷,身体一侧躲过去了,站在他旁边的葛县长就不幸中招了,闷哼一声,额头顿时破了一块,血水哗哗往外流。
葛新军用毛巾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口,工人们倒是齐齐爆出一声好,仿佛为民除害的英雄好汉。
有人还想效仿接着砸,在又一块砖头砸过来时,顾衡之没有躲开,抬了抬手,一支隐匿在大楼上的黑色狙击枪探出来,“砰”的一声,子弹精准的射中飞来的砖块,砖块四分五裂,子弹最终穿进一棵大树树干上。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他们敢闹事,是基于政府不敢动他们的前提。反正他们是老百姓,人多有优势,又占着“理”,政府不敢抓也不敢打。可顾衡之的这出,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这个男人竟然敢用枪
工人们顿时慌了神,谁也不敢和枪对上啊。连葛新军和一众跟来的警察也有些惊住了。
工人里有人磕磕绊绊的故意煽动道:“当官的开枪要杀老百姓了”
被顾衡之挑出来的几十个警察虽然长时间没有接触过大案子了,不过正统警校出身的他们还是学过侦察,在顾衡之的授意下,很快锁定了几个叫嚣的最厉害的人。
顾衡之低声冷静的吩咐,“两人一组,十米两组,将这里直接围起来,不准他们离开,谁敢反抗直接以扰乱会秩序抓起来。”
警局的大队长顿时愣住了,“顾市长,这这不太好吧”
哪里只是不太好,分明是疯了哪有干部敢这么做的,面对这种情况哪个官员不是以安抚为主,这个年轻副市长倒好,直接以暴制暴。
顾衡之扫他一眼,“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给你三分钟时间,办不好还有别人来做。”
“是”大队长顿时敬了个军礼。
他是几年前从武警部队转业回来的,窝在青寨这个穷山刁民的小地方,整天混吃等死憋屈的厉害。顾衡之铁血的命令,让他一瞬间有种回到部队的感觉。单看这个男人笔直的站姿,一定也在部队待过。
反正不是他担责任,认真服从命令说不定还能入了这位副市长的眼,以后调出青寨这个鬼地方,前途光明也未可知。
这些工人看见似乎和平时不一样的干练警察团团将他们围住,顿时有点害怕了。
有人大声的嚷嚷着顾衡之犯法,然而对方一派气定神闲,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对付这些有煽动性的组织,和他们安抚的谈根本无用,除非全盘答应他们的狮子大张口,只能以暴制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群工人从早晨闹到下午,现在多多少少都有些累了、饿了。还有外围这些虎视眈眈的警察。生理上的饥倦交加和心理上的提心吊胆,随着分秒的流逝和渐暗的天色,越来越加重。
终于有女人先受不住了,把自家男人手里的铁锹扔掉,闹着道:“俺们先回家吃完饭再接着来”
她扯着男人就要离开,可这些听任命令的警察怎会同意,警棍一伸就挡了回去。
女人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伸指甲就要挠年轻警察的脸,却陡然听见一声枪响,脚下的水泥地上多了一个子弹穿透的洞,顿时哆嗦着后退回去,噤声了。
大队长仿若情人一样的摸了摸几年没敢动过的枪,觉得枪法生疏了三分。他已经得到上级的许可可以开枪,当然是在不伤害人的前提下。
人心就是如此,一旦溃破了一角,要不多久就会全盘崩溃。
等到晚上七点天色黑蒙时,这些体力不如正统训练过的警察的工人们首先撑不住了,少数参与的女人们开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但却没人敢越过警戒线。有些敢闯出去的,不是被枪震慑住退回了,就是直接被抓起来了。
顾衡之自费让人买了丰盛的饭盒,警察们人手一份,饭香味飘来,这些饥肠辘辘的工人更是罩不住了。女人哭吵埋怨,有些男人都开始眼圈红了,早知道就不该听别人的话趟这趟浑水,万一被不长眼的枪子打中了,万一坐牢了
“现在谁愿意坐下来谈谈”
顾衡之此刻清冷的声音,在工人
音,在工人们耳中犹如天籁,都忙不迭的喊道:“愿意、我们愿意”
都是底层人民,最大的心愿就是养家糊口,如果不是害怕下岗害怕养不了家,谁也不想到政府来闹,可这赚钱的前提是得有命。这一声声的枪响,已经把他们吓到了。
顾衡之并不想为难这些人,大家都是讨生活的都不容易,但像这种事情不强硬点,这些易被煽动容易暴动闯祸的工人根本不会听你的一句话,急红了眼很可能还会闹出人命,像里面被围着的政府人员有几个被砸了还无法就医,而背后的煽动人坐享其成。
工人群体出了五个代表,顾衡之也不避讳,就在县政府大门拼凑了一张简单的会议桌,当着所有人谈。
这几个代表不离十就是带头煽动的,早已想好了条件,张嘴就道:“化肥厂不能关,不然这么多乡亲就下岗了”
顾衡之打量了开口的人,对方膀大腰圆双目精明,“你应该是化肥厂的老板吧。”
那人吃惊的看着顾衡之,随即防备的说道:“你别管我是不是我现在只是为大家讨公道的,厂子关了大家伙们吃什么”
后面的工人纷纷支持。
顾衡之目光锐利,“你口口声声为工人讨公道,你身为化肥厂的负责人怎么在利益和公道面前,选了前者工厂一年倾倒青寨河上千吨污染废料,化肥厂方圆几里气味刺鼻,多少工人得了肺病,你为何不置办处理设备,不按规章生产,不给一线工人投保”他气势迫人,“我还没追究你违章的天价罚单,你倒是敢煽动工人聚众闹事,妨碍公务,殴打官员,你可知今天的做法足以让你蹲十年大牢”
化肥厂老板被震得说不出一句话,心惊胆战。
另外的工人代表咽了咽唾沫,“就就算工厂有错,俺们这些、这些工人又没错,不能让俺们养不了家。”
顾衡之的声音缓和了三分,“这个问题政府在为你们积极解决。”
一个斯文的代表说道:“政府得给我们非自愿失业的人重新安排工作,五险一金不能少,职位和工资要和现在的相当”
“你是做文职的吧,应该学过统计学。”顾衡之双手合十,“那你应该清楚青寨有多少正规岗位,又有多少只要技术工种,你们所有人都安置新工作是否现实”
斯文代表被噎了下。
顾衡之看着这群失落的工人,音色清越,“但是我可以保证尽量给你们安置工作,三家新企业入驻后,政府会提供免费培训,通过培训的企业优先录用。我在海城也为你们联系了几家企业,待遇不错,愿意去市里的可以通过政府安排。而且在失业期间,政府会为你们办理低保和失业救济金,直到你们找到新工作。”
这是顾衡之能做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
哪怕是市里的一把手站在这里,也不一定敢做出这样的保证。这些话虽然说着简单,可操作起来不知道会给负责人添多少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人都会选择趋利避害,交给青寨本地政府处理就够了,省的吃力不讨好平白惹一身骚。
顾衡之和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同样的是想在这个体制走得更远站得更高,为家族效力,掌控权利,不一样的是他明白上位者在拥有权利的同时,也要肩负起同等的职责,让管辖的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做到无愧于心。
这些工人想要的不过是养家糊口,市里的副市长许了承诺,他们自然就安心了,被工人围堵了一整天的县政府门口终于疏通了,里面受伤的几位干部赶紧送到医院就诊。
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了轻伤不下火线的葛县长处理。
葛新军目光动容,忍不住激动的握住顾衡之的手,语无伦次,“顾市长,谢谢你,真的很谢谢您,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义不容辞”
身在官场,葛新军更加知道顾衡之的做法是多么不容易。
大环境摆在当下,尽管他为大家考虑做了实事,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很多人都不会认同感激他,甚至偏激者还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抹黑。而且损害了其他同僚的利益,还会遭到旁人的排挤孤立。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都会心寒。
很多官员在初入体制,哪个不是想着一心为民清廉为政,想要造福一方百姓,可外界的不信任,内部的排挤,让很多人都逐渐变成开始时最不屑的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能自始自终坚守本心的人太少。
顾衡之也有私心,想利用这件事让海城重新洗牌,但这种私欲是建立在本职之下。
顾衡之从县政府回来后,坐在车里静思了一个多小时,在司机以为他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对方清冷的声音传来,“去常山县长澜剧组。”
司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到了常山至少要十一点,建议道:“大少忙了一天,不如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看简小姐。”
顾衡之靠在椅背上,眉宇间的神色晦暗,“开车。”
两人中午才分开,哪怕在分开时他还刻意叮嘱了简冉纾,但只要想到未来一段时间将要变天,无法见到简冉纾,他就想念得慌。
简冉纾有三场夜戏,因为心里挂念顾衡之的事情,难免有些影响发挥,再加上工作人员劳累了一天,持续到晚上容易出错,几场戏反反复复拍了十多次才通过。
等拍完后,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在打开酒店房门还没来得及刷卡取电,简冉纾就被男人结实的手臂揽住了腰,她还来不及惊呼,对方就倾身堵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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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最近在儿科超忙超忙,儿科小病人真多啊啊啊,那啥环境亲们平时看新闻也都知道,好担心医闹来着﹏b
现在尽量保持日更,月底有事应该还要断更几天。四月份大概没啥事了,可以专心致志的写到完结喵~
么么哒~
下章老顾要升官加职见丈母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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