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不在,笙歌被整屋子的寂静逼仄的要发疯了。滴滴答答的,这偌大的房子就听到她阴凄凄的哭泣声,多么可悲又恐怖。
她哭累了就直接坐在雪尼尔地毯上,软软的触感平日是舒服异常的,可是今儿个却如坐针毯一般。
她一抬头,似乎整个屋子都是宋华楠的影子。他窝在沙发里板着脸装正经给他的部门经理们开视频会议,他会在厨房里打开油烟机抽烟,他偶尔心血来潮穿着西装就会下厨做些乱七八糟根本不能下咽的东西……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总是可以把这个屋子弄得鸡飞狗跳。他明明在锦绣山庄待得时间也不长,可是,他的一切都像是深深的长在了这里。
这是为什么呢?
笙歌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又模糊起来,唯独宋华楠的影子还在眼前晃啊晃。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也要走。
因为这儿是他的地方,所以处处都是他的气息。
她再也不要这样,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子,守着他时有时无的剪影。
她穿着拖鞋,一级一级的飞奔上楼。她从没觉得楼梯这么长,从没觉得阶梯这么乱,她的眼睛都对不上焦了,她真怕一脚就踩个空滚下去。
房间里黑乎乎的,平日里都是宋华楠先上楼,他会把灯打开再去书房。今儿个这么黑,黑的她一下子摸不到开关。
好不容易摸到那一排开关,她什么都顾不上,整个手掌贴上去,房间里所有大大小小的灯都亮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她的眼几乎又要掉出眼泪来。
房间里明明只少了他一个人。可是为什么看起来一下子郎阔这么多。以前宋华楠在的时候,她只觉得他一打开手脚,她就转不过身,无处可逃了。
原来,是心满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小了。
她要走,打包带走什么呢?这里什么都是他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无从下手。
梳妆台那个硕大的抽屉被她拉出来了,她反手将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都倒在床铺里,净是一些珠宝,被她抖得厉害了,都从盒子里掉出来了,三三两两的落在深色的被褥上竟像是闪闪发亮的星星。
她的订婚戒指被压在最底下,那颗大钻石若隐若现的。她将它放在手心里,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而开,她不自觉的抖了抖。
她将戒指套在手指上,大小刚刚好。
那会儿宋华楠为什么会用Yves送的戒指代替了自己准备的。真正的原因其实有两个,笙歌一直都知道。
一来也是宋华楠最官方的回答,是因为Yves的情义大于天,二来是笙歌知道的那个版本,其实不过是宋华楠自己准备的那个戒指大了,笙歌根本戴不了。
那时候的他们,根本就不懂沟通,什么决定都是宋华楠一人在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怎么做就是怎么做。
他说用哪个戒指,笙歌都不做辩驳。那会儿,似乎他愿意订婚都是对她莫大的赏赐,华美的礼服,昂贵的戒指这一切都一切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她以为过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可是原来没有。他还是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商量,自己决定着一切。
但是细想来,这其中有多少是她的责任呢?是她纵容,把他惯坏了吧?
?
宋华楠倚在车边,夜风袭来,已经有点春天的味道了。他低头抬脚又踩灭一个烟头。他的脚旁不知不觉竟已经扔了这么一大圈烟头了。
什么戒烟?说永远比做容易。戒烟的理由只有一个,抽烟的理由却又千千万万个。
他看着二楼卧房处的灯亮起来,该是打开了所有的灯吧,所以那光亮才会穿透厚厚的窗帘让他看到。
叶笙歌喜欢留着一盏灯睡觉,可是用不喜欢太强烈的光线。这些习惯,都与她过去经历的一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叶云天说,开灯睡觉是她母亲离开之后养成的习惯。
叶云天说,不喜欢强光是因为笙歌的眼睛以前动过手术。
叶云天说……
叶云天说的那些他都不知道。
当然,叶云天也不止是说了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他还说“宋华楠,你知道笙歌为什么从来不过生日吗?”
他说“笙歌的母亲就是在她生日那天车祸去世的。”
他说“你懂害死自己至亲的那种愧疚和沉痛吗?”
叶云天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华楠连呼吸都是不顺畅的。他一动不敢动的坐在那里,这一刻,连呼吸都像是疼痛的。
害死至亲的那种愧疚吗?他怎么不懂?还有谁比他更懂呢?
当看着从宋天启的腹部流出的那一滩血,他慌张的几乎双腿直颤抖,他发疯一样跑回家却只敢告诉宋华林。
宋华林放下手中的作业就跟着他往外跑。
也许是太过焦急了,那辆车子呼啸这奔向他们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发觉。悲剧也就从那一刻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在他的人生里拉开了序幕。
他被救了,竟然是他被救了。华林大哥和那个救了他们的人先后都离开了人世,而他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宋家像是一下子陷入了巨大悲痛之中。没过多久,奶奶和妈妈大吵一架更是让这个家几乎分崩离析。
他是罪魁祸首啊。
留在他印象里的最后两个相叠交的情景大概就是宋天启的鲜血和宋华林的鲜血汇成一处的景象。
从此他再也见不得血。
他选择性失忆,醒来几乎忘了所有,却唯独忘不了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大哥,害的自己的小弟因为那条狰狞的疤痕而落选飞行员的考试。
……
原来,叶笙歌也和他一样,有这样一段让自己不敢正视的过去。他多想抱抱她,那种巨大的愧疚感就像是梦魇般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他一直以为这种感觉一定没人明白的。可原来,他的笙歌懂啊。
他们多么相像。
可是叶云天的下一句话几乎一下子就彻底的把他打入了地狱。
他说“宋华楠,你以为当年救你的人是谁?是笙歌的妈妈呀!”
小勺匙“咣当”一声在宋华楠的手里滑落。他睁大了眼,眼白上的血丝像是要把眼球都挤破了。他说“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叶云天缓缓的,郑重的说“当年救下你的是我的妻子,笙歌的母亲。你以为这些年为何我不愿见你,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的时候想起那一段过去。”
宋华楠跌回椅背上,他一句话都说不了了。
“笙歌这些年一直背负着的愧疚本应该是你承受的,她已经不快乐了,你凭什么还能自私的把她锁在你的身边而不去让她追求更好的幸福。”
宋华楠忽然就懂了,为何站在笙歌母亲的墓前时会有那样的熟悉感和归属感。
原来,早在那么早以前,他和叶笙歌的命运就是被纠缠在一起的。
原来,他真的是那个最没有资格让她幸福的人。
?
笙歌一件一件的整理着那些珠宝,都是宋华楠送给她的。
她从来没有戴过这些东西,而他送她东西也从来没有名目。时不时的他的特助就会替他送来这些东西,像是没有经他手,也没有让他真正上心过,所以她也从来不把这些礼物当一回事。
这些,她都不要。
将这些盒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好了之后,那张薄薄的纸瞬间就跃入了她的眼帘。
她愣了愣,拿近了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看着。
是一张房产证。锦绣山庄的地契,上面赫然是笙歌的名字。
这张纸片忽然像是有了千斤重,她的手抖了抖。
宋华楠是什么时候将锦绣山庄过户到笙歌的名下的,他又是什么时候悄悄的将这张证明放在她的抽屉里的?
她并不知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动声色的做了这一切。
笙歌只记得不久前的那一天晚上,他忽然动情的抱着她,他说他要给她一个家。
不止是一个房子,而是一个家啊!
锦绣山庄从来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家,直到这段时间他搬回来住之后,这儿才渐渐有了温暖,才渐渐有了一个家的雏形。
可是宋华楠他到底懂不懂啊,对她而言,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她将这张纸团在手心里,捏的紧紧的。
北边的小窗户还开着,一束光顺着墙角滑过。她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飞快的跑到大窗户前,一手掀开了厚重的窗帘。
他的车还在,他竟然还在。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没有说走就走的决绝。
笙歌扔了手中那可笑的东西,飞快的转身。
……
宋华楠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燃尽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白天的时候下过一阵小雨,这会儿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夜幕沉的就像随时会盖下来一样。
锦绣山庄外面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儿实在是太生偏了。
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二楼整层的灯火都亮起来了。
然后是楼梯口,客厅,门廊……
那一点一点灯火正在朝着他的方向蔓延过来。
眼前忽然亮堂了好多,可是他知道的,他该走了。
如果等到叶笙歌追出来,也许他就没有力气再走了。
笙歌拉开门的时候看到宋华楠刚好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厢里的灯亮起来,照着他淡漠的侧脸,他连头都没有再转过来。
“宋华楠,你等等!”她尖声喊着。
回应她的是车子发动的声音。那沉入夜色的黑色轿车映衬着锦绣山庄的灯火,滚动着轮子已经在往前驶去。
她顾不得自己脚上只穿着棉拖,迈开步子就追了上去。
“宋华楠,等等!等等!”她喊着,即使知道是徒劳无功,她还是喊着。她的心跟着那一路车尾的灯光渐行渐远。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她却忽然平静下来。
宋华楠,她哪儿也不去了,不去了,她就要在锦绣山庄等着,等着他回来,等着他来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一定要回来啊宋华楠,她最后再等这么一次。
?
笙歌感觉到医院的每一个人都在看她。那种眼神是明明好奇又不敢直视她的遮掩。她知道他们目光里所有的寓意,不过是在猜想,为何她在未婚夫和别的女人传出那样的绯闻之后,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这里上班。那些本该同情的眼神扫过她淡漠的脸之后都在远去。
也许她根本不在乎,一定有人是这样的想的。
早上尹修见到她时,那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模样还在她的脑海里。
”你怎么来了?“尹修在她身后追着她。
”今天医院放假?“笙歌淡淡的看他一眼。
”这到没有。“尹修摸了摸后脑勺。
笙歌不说话了,尹修也沉默着,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在她的身边。一路走来依旧有很多人在偷偷的打量着笙歌。
笙歌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路,倒是尹修这一路走的格外的烦躁,时不时的将那些目光瞪回去。
走到大厅的十字路口,笙歌习惯性的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去,不顾尹修站定在原地。
“叶笙歌。”尹修忽然喊她一声,跟着她朝她的方向跑过来。
笙歌转头去看着他。
”宋华楠他昨夜在我那儿待了一宿。“虽然他不确定这会儿提起宋华楠好不好,但是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宋华楠昨儿个在他的沙发了颓然的窝了一个晚上。这中间手机无数次的响起来,他不接也不按掉,就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尹修被吵得头疼,他怎么踹他都不顶用。
他看了一眼屏幕,看到屏幕上是阮琳琅的号码,他这才恍然大悟宋华楠为何这般淡漠了。
沈茜茜是个直脾气,不管不顾的拿起手机就对电话那头的人一顿破口大骂。阮琳琅竟然还乖乖的听她把该骂的不该骂的都骂完了,这才说”我找宋华楠。“
谁不知道她找宋华楠啊!
沈茜茜更气了,气急败坏的恨不能将手机砸宋华楠的脑门上。
“这宋华楠是你该找的人吗?他是叶笙歌的男人,有你这么没皮没脸的小三吗?“
”我找宋华楠“阮琳琅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兀自重复。”如果他再不听电话,后果自负。“
”你TM还敢威胁我,你还能做出什么更贱的事情来……“沈茜茜话音未落,宋华楠直接站起来夺过手机砸了出去。
他喑哑着嗓音”你们该骂的都骂了,去睡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于是他就这么默默的一个人坐到了天亮。
笙歌挑挑眉。不该啊,宋华楠还能是离开锦绣山庄就没地方去了的人?他的房子多的是,再不然,他还可以回阮琳琅那里,那里不是还有他的孩子吗?
尹修像是知道笙歌在想什么一样,宋华楠的确多的是地方可以去,可是哪个地方都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是怕孤独的。
”宋华楠这厮想讨骂了就会找到我家来。我家茜茜那张嘴,一定能给你把他连本带息的教训回来。“
尹修手舞足蹈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起来,她一笑,仿佛连天都亮堂了起来。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在家里哭哭啼啼的做着所有正妻都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她偏没有,不是不想哭,只是哭有什么用,这不是哭一场就可以舒缓的郁结。
就像是心中隐隐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宋华楠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一样。”
而她,只要他回来,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当初她选择嫁给他的时候,她就知道的,他有他喜欢的人。当初的毅然决然与现在的破罐子破摔都不过说明了原来她的爱,已经这样卑微到没有了自我。
尹修见她笑起来,先是愣了愣,随即笑的更加的灿烂起来。
“叶笙歌,这样的状况你还笑的出来,你果然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尹修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他这么说话的吗?
果然他一见着叶笙歌就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
笙歌没有想到,阮琳琅真的会找上门来。她查房回来,阮琳琅就静坐在她的办公桌前。巨大的黑超扣在衣领前,依旧红唇潋滟。
笙歌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她的脚上,仍旧是八尺高跟。她拧住了眉。
“妇产科不在这里。”笙歌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是喑哑的。她将手上的文件放在桌面上,清清喉咙,打开保温水杯喝了一口水。昨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整夜,似乎有些感冒了。
“我来找你的。”阮琳琅的目光落在叶笙歌的身上,才一天未见,她似乎憔悴了,可是依旧充满魅力。
黑发轻挽,素白的大褂都将她娴静的气质比衬的刚刚好。
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的女人,大概说的就是叶笙歌。她天生是个衣架子,那会儿学校运动会,那绿油油的系服穿在叶笙歌的身上都像是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阮琳琅怔忪的瞬间,笙歌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正将一面眼镜套在自己的鼻梁上,阮琳琅还真没见过叶笙歌带眼镜的样子,浓浓的书卷气就这么散发出来。
似乎每样东西到了叶笙歌身上它的价值才会千倍百倍的体现出来。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不知为何此刻阮琳琅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虽然叶笙歌静的时候比较多,但是她也是见过她大笑的模样的。
大三那一年她们团支部去北城孤儿院做志愿者的时候,叶笙歌也去了。那一次去的都是女生,在大巴车上一路嘻嘻哈哈的没个停顿。
阮琳琅平时和男生玩的多,不屑去融入那些女生的八卦的话题里。而叶笙歌也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过与她的不耐烦相比,叶笙歌显得淡然很多,她塞着耳塞,一路托着下巴望着车窗外,三月的阳光将她浅色的毛衣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她就像是静待绽放的花蕾,美好的让人不忍直视。
有些人的魅力和磁场是天生而来的,她们就像是生来就该被喜欢的。
叶笙歌一站到那些小孩子堆里,就被团团围住了。
奇怪的是,明明应该是天之骄女的叶笙歌站在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中间时,脸上竟有难以捉摸的熟悉感和归属感。
阮琳琅那时候就想,她这样的父亲疼母亲爱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体会这些孩子的苦,她装的可真是像啊。
她和那些孩子捉迷藏,丢手帕,玩老鹰捉小鸡……
那是唯一一次,她看到笑的那样生动开怀的叶笙歌。
“看病请挂号,聊天请找私人时间。”
叶笙歌冷漠沙哑的声音拉回了阮琳琅的思绪。她抬眼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即使隔着镜片依旧一派我见犹怜的风韵。
“叶笙歌,宋华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你就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吗?”阮琳琅挑了挑眉。
“请你出去。”笙歌提高了声调,声带一震一震的疼。
“别激动,这不像你。”阮琳琅说着,竟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盒娇子烟,她轻轻一磕,一直烟从烟盒里跳出来,夹在她纤细的指尖。
“阮琳琅!”笙歌气急大吼一声“你有没有为人母亲的自觉?况且就算不为孩子想,这里是医院!”
阮琳琅被叶笙歌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愣了愣。
她的确没有一点有身孕的觉悟。她根本不懂如何去守护一个生命,如果是叶笙歌的话,她一定又可以比她做的好很多。
?
“是不是因为这是宋华楠的孩子,所以你格外的上心?”阮琳琅笑着将烟塞回盒子里,身子往椅背上一仰。“没想到你的爱还这么伟大。”
“你究竟来干什么?”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笙歌有些无奈。
“我不是怕你委屈,给你个当面骂骂我的机会么?”阮琳琅伸手拂过脸颊的位置,轻叹一声“瞧你这脸煞白煞白的。”
“阮琳琅,华楠不爱你。”笙歌忽然无比笃定的说。
如果他真的爱她,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那么这会儿他们应该是甜甜蜜蜜的,她哪儿还有闲心思跑来各种挑拨她这个下堂妻啊?
“不爱我,爱你?爱你怎么就没给你个孩子?”阮琳琅咄咄逼人。
“不管有没有孩子,我现在都还是他的未婚妻,而你算什么?”笙歌也不甘示弱。“请你出去,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笙歌伸手指了指门口。
阮琳琅冷哼一声。她问自己算什么?的确,她什么都不算。她充其量就是一小三。可是她怎么不说穿呢?
她就是讨厌叶笙歌这样滴水不漏的性子,她什么都不用自己说,多的是人来帮她指责她这个可耻的小三。
昨儿打电话给宋华楠的时候,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她至今不知道是谁,可是她就这么劈头盖脸的被骂了一通。似乎所有人都爱站在叶笙歌的那一边。
即使是宋华楠亲口承认了孩子是他的,也没有人因为这是宋华楠的孩子而对她多一分的尊重。
她常常在想这是为什么啊?思前想后,她终于知道,这不是她阮琳琅魅力不够大,而是每一次和她摆在同一天平上的叶笙歌太过优秀了。她的余光就可以将她的所有光芒都盖住了。
她真是顶顶讨厌这样永远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她打败的叶笙歌。
阮琳琅忽然站起来了。
笙歌依旧低着头,感觉到那一寸阴影正逼近自己。
“叶笙歌,你知道我一直都讨厌你吗?”
“正好,我也从没有喜欢过你。”笙歌仰起头看着阮琳琅勾画的很精致的眼睛。
“哈!那些被你外表蛊惑的男人知道吗,其实你也没有面上这么乖顺。”
“我不需要别人知道我什么性子,他们只要知道我的心是好的就够了。”
“哟,这嘴也挺厉害的。”阮琳琅拢了拢袖子“我到要看看,你这能言善辩的嘴要怎么解释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
笙歌还未来的及有所反应,就见阮琳琅迈开步子,将自己的身子朝笙歌身后那面墙壁撞了上去。撞击太过猛烈,她脚上的高跟重心不稳就往后倒了去。
笙歌张大了嘴想要惊叫却一声都发布出来。
阮琳琅捂着小腹拨下了一个号码。
笙歌听到她颤抖着嗓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宋华楠,你有本事再躲着我,叶笙歌要杀我们的孩子。”
笙歌望着那缓缓从阮琳琅身下漫出来的血,忽然止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
笙歌一直低着头坐在走廊里颤抖,走廊外面的通道里挤满了前来探风的记者,阮琳琅的经纪人Eva和尹修正在接受采访,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即使隔着那么长长一段距离,那闪光灯的光线还是刺得笙歌眼睛疼。
走廊上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笙歌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宋华楠来了。他的脚步声对她而言都是熟悉的。
笙歌还未抬起头,就听见手术室的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了。
妇产科的副主任出来就在问“家属呢?孩子的爹呢?”
宋华楠没有应声,只是快步走到医生的面前,汪赫跟在他的身后。
“什么情况?”他的声音也哑哑的。
“流产,孩子没了。”副主任语气显得并不友善。
“大人呢?”
“大人没事。”副主任摘了自己的口罩,脸上的表情果然十分难看“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看着孕妇的,这么大的撞击力,孩子能活吗?都有没有责任心!”
副主任甩下这句话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了。
笙歌紧紧的盯着宋华楠的表情。他的嘴唇抿地紧紧的,面目难看。
他的目光终于缓缓移过来,两个人的目光隔着几米之遥撞在了一起。宋华楠先移开了目光。
笙歌的脸色很不好很不好,像是一张被吸干了血色的白纸一样。她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惊慌失措,满满都是脆弱。
他忍住想走过去拥住她的冲动,转身往病房走去。
“华楠。”笙歌忽然喊了他一声。
宋华楠顿住脚步,微微朝身后偏转了下脑袋。
“我没有推她。”她的声音在颤抖。
走廊忽然一片死寂。宋华楠轻轻的把头转回去了。
“我知道你没有。”他的声音悠长有沉重。
他当然知道,那个看到流浪猫狗都要悉数抱去宠物收容站的善良女人,怎么可能亲手去扼杀那一个脆弱的孩子呢?
他疯了才会觉得是叶笙歌推了阮琳琅的。天地可鉴,那种念头是一秒都没有出现在他脑海里过的。
他只是担心,阮琳琅的口会怎么去陈述这一切。
她挂下电话的时候,明明是在喊“叶笙歌要杀我们的孩子。”
这个女人,真是到最后一秒都要撒谎。
笙歌看不到宋华楠说这话的表情,但是他坚定的声音就足以把她惹得掉眼泪。
刚刚到现在,她只是觉得害怕,觉得震惊,可是宋华楠一出现,他一说相信,千千万万的委屈就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头。
她真想抱着他好好的哭一场。
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觉得伤心难过的时候,如果没有人问也就自己憋住了,可是身边一有人说安慰的话,原本的委屈就像是被放大了好多好多。
尹修和Eva已经在走过来了。汪赫退到了一旁,站在笙歌的身后。宋华楠率先走进了病房里。
Eva看着笙歌的眼睛都像是要冒火了一样。
尹修也想跟进去,宋华楠却一把将门给合上了。
?
宋华楠狠狠的瞪着床上躺着那个女人。她标志性的大红唇这会儿一点血色都没有。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她的胸腔里放着的究竟是怎么样的铁石心肠啊?为什么她可以狠得下心,连自己的孩子都杀。他真是太小看她了。
他以前看到的那个阮琳琅究竟哪里去了?那个宋园里杀鸡她都躲得远远的阮琳琅,她究竟躲去哪里了。眼前这个蛇蝎心肠的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女孩,不是。
阮琳琅微微睁开眼,看到宋华楠站在眼前的时候她的嘴角还轻轻的上扬了一下。
“宋华楠,你终于出现了。”她的声音还很虚弱。
“阮琳琅,你TM有没有良心?”
“你们不就是想让我堕胎吗?”阮琳琅冷哼一声,又闭上了眼。“我这么做,估计你和宋天启心里都在偷着乐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