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遥远的距离（上）
得知真相如此，上官无邪才发现内心保留的那最后一点感情原来是那样的可笑。所以，当他听完黑色子炎的回忆补充，他并没有丝毫愤怒与惊诧，只有无尽的苦笑。于他而言，生活就是一场悲剧，难得是身边人这般幽默，倒也不显得孤独了。
轰隆轰隆的声音让黑色子炎有些烦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会让常态子炎提前醒来，所以他决定长话短说，与上官无邪说道，“我告知你真相，并不是让你感谢我对你的眷顾，而是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
“哈哈，你果然幽默。”上官无邪已经不是八年前的上官无邪，虽然有些讨厌这样的人但并非恐惧，笑道，“你能告知我真相肯定是要和我有交易，你说吧……”
“失落之战后，上官子羽下落不明，九龙也随之消失，这期间发生的事我竟然也不能察觉，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调查清楚。”黑色子炎吩咐得理所当然，因为他还有一个理由，“作为交换，我会教你使用独孤果的能力复活被之所伤的人，譬如复活已经死去的上官紫若。”
“哼，不需要，我已经找到了复活的法子。”
“你别指望复活者临语了，他或许已经自身难保了。”
上官无邪一愣，他惊讶的不是因为黑色子炎知道他所要找的是复活者临语，而是因为他突然有个念头：复活者临语之所以销声匿迹，无非正是要留下剩下的三颗复活石。如此珍贵之物，又岂能轻易得到？或者说，根本无法得到的吧。
如此一瞬间，他开始犹豫了，毕竟如果能使用独孤果的能力复活被之所伤的人，那征服世界岂不指日可待了？征服世界只需要这两种能力，一种伤人，一种救人，救自己所伤之人正是征服世界的有效途径。伤了救，救了再伤，伤了再救，如此循环，说不定麻木之后还存有感恩之心呢。
在他想象征服世界的乐趣的同时，他也遗忘了对黑色子炎的憎恨。或者也不能说“遗忘”，毕竟人的一生难免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人，以玩笑的口气决定另一个人或一群人的命运，所以无论是“桃子”得到的命运，还是“交换苹果”而得到的命运，都是无可厚非的，或者说这才是命运的正解。
于是，他终究还是小瞧了世界，小瞧了命运，所以他点头答应了，“成交。”
利益，才是化解怨恨的最好武器。
复仇，只是一个借口。
而正在这时，第二战场沃尔命悬一线时，“轰”的一声，青龙破空而现。由于声音的碰撞，黑色子炎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茫然的上官子炎。上官无邪冷冷的看着他，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青龙破空而现，继而化身为人，怒无可赦，单刀直入，质问道，“这，就是你的心意？”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改写了战局，沃尔未曾料想青环竟然使用了被动强制召唤来脱离夏朗的控制，而夏朗也被这突然其来的插曲吓得面如死灰。因为，他虽然不是召唤师，但依然很清楚被动强制召唤的结果。
“回答我。”
夏朗愣了一下，瞬间就萎靡了，眼见着就瘫倒在地，黯然失色。
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沃尔依然是需要激动的，他激动得热泪盈眶，正要开口向青环表示感谢救命之恩，不料却被青环抢了先，说，“沃尔先生，你能回避一下么？我想和他说几句话。”青环指着呆掉了的夏朗说，“我……我时间不多了。”
于是，沃尔停止了感动，含泪配合地向后挪了数步。
“如果我的心意还没有传达给你，你能不能再靠近我一点点，让我能够触摸到传达的方向。”青环一字不差的重复夏朗之前说的那句话，突然就笑了，质问道，“这就是你的心意吗？”
夏朗看上去很无力，沮丧而绝望，仿佛灵魂瞬间被抽空，只剩下躯壳。
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爱衍生了恨。
一个人如果爱得太深却始终得不到回报，那么，他究竟会变得怎样呢？
是爱过了份而适得其反，还是想获得更多而失去了一切。或者是，从一开始，便是爱与得到的混淆，混淆到自欺欺人，最终无法自拔了。
爱而得不到，会不甘心。
得到而不爱，会产生恨。
“你说话啊。”青环隐约觉得这并非他的本意，却又不能替他找到任何借口，拼死一问只为能听到事实并非如此，以证明自己不是被最心爱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傻瓜。
而夏朗该怎么想呢？事情的走向完全偏离了自己的初衷，曾经自私的保护与求助演变成了现在公然的伤害与背叛，如今已经完全失去控制的可能。
是的，你一直都没接受过我，所以我以为我对你的心意被遗忘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我急切想向你表达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明。我只能说，看到你好好的，我就知足了。这便是我的曾经的心意。
可是？一不小心，事与愿违了。
你选择了面对死亡而不甘疑惑，使得我的生命从此不再有完整的可能。既然如此，还需要隐瞒些什么？全都说出来吧，如果能理解，那么有爱过一瞬也是好的。
“这就是我的心意。”夏朗完全没有了之前与沃尔对抗时的狂妄与不屑，有气无力的说，“其实不管你怎么掩饰我都是知道的，如果不能还你美貌，你将永远都会生活在自卑之中。而那种自卑，我深有体会。”
你生日那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深深被你吸引了，当时的震撼直到现在也未曾有丝毫的改变。
可是。
你是龙城公主，我是北江小民。
你貌美如花，我平淡无奇。
你身怀绝技，我一无所成。
你被光环围绕，我只能躲在角落，望着你。
我想给你所想要的一切，可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转身离开。
自卑如我，我要怎样才能站在你的面前？
更不说能够俘获你的芳心。
迷茫而不知所措，不知不觉便借酒消愁。
飒爽英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倾城一笑让我醉生忘死。
我以为，我可以凭借记忆爱你。
我试过，那种滋味很苦，很涩。
时间久了，思念被取代。
取而代之的却是……不甘心。
原来，我憧憬的是，真的不仅仅是那一抹微笑，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厮守在一起。
“果然你还是在意……”
“是的，我很在意你我的身份。”
“可是当初我已经说过，我不在意……”
“就像你不在意容貌那样吗？在意的那个人不是对方。”
“你还是那样的自以为是。”
“你也依然自欺欺人。”
青环愤怒了，叫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
“爱不爱一个人如果能够控制，我也不会如此痛苦。”
“你痛苦什么……”
“因为我爱你，是爱了你的一切。”
“你不觉得这很矛盾么？”
“不矛盾，只是有些讽刺。”夏朗望着无尽的火海，说，“爱情的双方应当是对等的，不对等的爱情太过勉强，不会长久。”
“呵呵，说这么多还是嫌我变丑了。”青环硬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龙族不会有安分女子，这你应该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的，我爱的你不会很普通。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
我向往爱情，因为她像暴风骤雨侵袭了我的心，我无力反抗；
我向往爱情，因为她让我看到了未来的自己，我会因你而强大；
我向往爱情，因为她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完整，从此不会孤单。
那个她，就是你啊。
是你。
是你。
是你。
是你。
是你。
是你。
一直都是你啊。
和你的容貌又有多大关系？
和你的安分又有多大关系？
实际上。
一直自卑那个人是我啊。
只不过，是我过早看清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不对等的爱情？”青环问道，“你说的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么？”
是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分散在天涯海角，而是我们近在咫尺，却无法牵手。而无法牵手的理由，是条件的不对等……
可是。
那到底是你配不上我？
还是我配不上你？
是你不配？
还是我不配？
“你别误会，是我不配。”夏朗轻声说道，“我见过上官子羽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实际上我喜欢他只是少女的崇拜。”青环强调说道，“只是崇拜。”
夏朗不置可否，说，“环，你听我说完这件事，你就明白我的心意了。”
“那你长话短说，我，我等不了多久。”
“放心，很简短的一个故事。”
“你说吧。”
“那天我听说十式在魂江逗留，在我们分手后，我便去魂江去找十式讨个说法。呵呵，那时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凭着一身怒火便能燃尽他居之所。可是，当我千辛万苦找到了十式，却被他吓得不敢动弹。”
“吓得不敢动弹？”在一旁偷听的沃尔心中泛起了嘀咕，自作多情的想，“该不会在谈论我吧。”
“然后呢？”
“我不小心被他的小兵抓住了，直接送到莫坦尼亚，从头至尾十式根本没看过我一眼。”说到这，夏朗苦笑了一声，说，“弱小的人就是这样容易被无视，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莫坦尼亚不是在四年前就被六星联盟夷为平地了么？”青环替沃尔问了这句，半信半疑，又说，“我记得上次，你说你已经死过了一次，这也是你千万句谎话中的一句吧！”说完深深叹了口气，说，“你就这么喜欢对我撒谎？可是，现在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能跟我说些真心话吗？夏，实际上，或许吧，第一次我看到你时我就有些莫名的喜欢了，只是还不够炽烈。”
夏朗的表情很漠然，似乎不再关心这种问题了，接着说道，“十式要重建莫坦尼亚，要么只是为了占据天然地理，要么就有更大的阴谋。本来我以为我肯定要想方设法离开那里，一直在策划逃跑方案。但不知怎么地，仅仅在那里待了三天，我就突然庆幸自己能被他们抓去当民工，因为在那里管吃管喝管住，而且还发放工资，什么都不用想，时间过得也快，没有多大烦恼，只需埋头苦干。就这样，一时间我竟也没打算逃出去。”
青环这次只是静静地听，一言不发。
夏朗咽了咽口水，继续往下说道，“可是，世事似冥冥中自由安排，正当我乐以此作为一生的事业时，上官子羽突然出现了。”
“嗯？”
“他果然是光彩鲜艳，气度非凡。与之相比，我当真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给埋了。然而，正因这种强烈的情感波动，使得我挣脱了莫坦尼亚布下的幻境。击破了幻像，便回到了现实，我才知道我困于莫坦尼亚已经两年了。”
青环似乎有些困了，有气无力的笑了笑，仍然没有说话。
夏朗也笑了，说，“很搞笑的发展趋势吧，实际上，我也是在那一刻才想通了，也明白当年你为上官子羽中毒而毁容也是心甘情愿的。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说，你爱他，就像我爱你一样，不计成本，不管结果。对吗？”
所以，我知道了。
因为他的短暂存在，所以我永久失去了你。
尽管我努力过了，却依然不能够吻你。
虽然，我，努力过了。
但时间可以证明。
我代替不了你心中的那个人。
莫名的、突如其来的、不经意的、我感到了生命的悲凉。
发丝已经凌乱，内心依然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放弃爱你，那是天方夜谭。
坚持爱你，那是自取其辱。
所以，毁掉你，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说你经常向我微笑，而我却从未看见。
因为，我不想自己是这个悲伤故事的主角。
宁可毁掉，也不愿悲伤如此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