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耳边传来火车的吼叫,我坐直了身子,揉了揉脸,提了提神,无意地望了望四周。小胖依旧躺在我对面的三个相连的座椅上傻傻地睡着,车厢中其他的人也都睡着,车厢顶部两边的灯把车厢照的如同白昼,可是望向外边,那里却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我心想,我打算睡觉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可是这在漫长的夏季,并不算很晚。想到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而自己还没有吃晚饭,不觉间便开始抱怨起小胖了,可是抱怨归抱怨,我还是起身到行礼架上取行李。
当我站到座椅上再次望向车厢四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然而那时我竟无论如何也没有发现诡异之处。取出行李箱,之后整个车厢便是我所制造的声音了,拉拉锁的声音,食物袋发出的噪声,以及我吃食物时咬碎食物发出的哥哥啪啪的声音,那一刻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突然,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我停下了一切动作,更加仔细地望着四处。安静的夜晚,死寂的车厢,我竟然听到了噼啪噼啪的声响,而此时那种焦糊味更浓了。
我急忙站起身来,望了望前方身后,两边都是无尽的过道,过道上没有一个人;我又望了望车厢的顶部,看到几个寂静的喇叭,此刻我是多么希望那个喇叭能够叫出声来。
车厢的外边不时地闪过几点黄色的两点,除此之外还是一片的黑暗,车厢内依旧只有我一个醒着的人。
“小胖,小胖,快醒醒!小胖,小胖,快醒醒!……”我一边推着小胖的肩膀一边低声地叫着。
“怎么啦,小鹏?大半夜的你叫什么?快些睡觉,等到了我叔叔所在的那片林地,我们还要走好长的路呢?”小胖几乎没有睁开眼睛,如梦呓一般地说道。
“小胖,小胖!”我又叫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声,于是自己也便放弃了,独自一人向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去。越往前走,我的心中越没底,感觉到那种诡异的气氛越浓。
我望着车厢中的每一个乘客,大家表情安详,睡态各异,有的是年轻的情侣相互搂抱着,有的是孤独的旅行家,独自一个人占着一排座位,睡着,有的人显得风尘仆仆,身边放着大包小包的,怀抱中还搂抱着一个皮包,睡着。
我一边观察着四处一边向前慢慢地走着,走过一个又一个地车厢,可是就是看不到一个醒着的人,心中不由的满是疑惑。如果再向前走的话,便到卧铺了。此时那种焦糊味也更加的浓烈了,在焦糊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腐臭味,熏得人无法呼吸。
正当我感到失望要返回座位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于是我再次小心地转过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看到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留着长长的头发的人。站在我的位置也只能够看到这些了。她是背对着我坐着,坐在座位的最靠近走廊的一边,她黑色的长发刚刚高过座椅背,然后从顺着座椅背靠近走廊的一侧如黑色瀑布一般地流下来,瀑布的中间可以看到一点点红的如血的衣服,她的身体带着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衣服一起一伏的,而声音正是来自那里。
眼前的这个人让我心凉,想要向前走去,却无法卖出步子,想要回去,可是一股奇怪的力量却让我无法转身,我该怎么办?正当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女子慢慢地从座椅上坐起来。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空荡荡的红色袖子垂在其中。我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想要拔腿就跑,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周围的人依旧睡着,四周依旧是一片死寂。此时女子已经飘出了座位,背对着我站在走廊正中间。
“你……你是谁?”我哆哆嗦嗦地说道,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她望。
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我看到了她洁白如雪的耳朵,耳朵上还带着耳环,看到了她的半边脸,脸上长着大大的眼睛,眼睛中流着泪水,传神的小鼻子此时已经有些发红了,仍旧不停地抽泣着,如樱桃一般的小口微微地颤抖着。这真是一个让人废寝忘食的女子,我心想,并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期望看到她的全貌。可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慢慢地移向了我。那种带着某种矫情的柔弱的眼神一下子打破我心中所有的防线,我开始慢慢地向她走去。
“你……怎么啦?”我无比激动地问道。
“你是个学生吧?”她怜悯地望着我问道。
“是——怎么啦?”
“你要尽快下车!”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的严肃,我心中不由的一沉。
“什么?”
“记住,我说的话。”她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我追问道。
她望着我,露出一丝冷笑。
“你是不是认为我很美丽?”
“我……”我的心激动的几乎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了。
“呵呵呵。”她假笑了几声,然后慢慢地把另外半身也转过来,并且用手把头发拢向了一边。
“啊……”我发出一声惨叫,想要转身离去,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四周的物体似乎都是空气,无法给我一丝的力量。
她的另一半脸比魔鬼还要丑陋百倍,那是一张被烧的几乎已经碳化的脸,眼睛处是一个黑黑的深洞,耳朵不见了去向,嘴边仅仅剩下几颗牙齿、头发烧焦了,一团团的贴在露出白骨的头上。她一只眼睛微微地笑着,另一只眼睛却如地狱一般流着寒气。他慢慢地向着我走来,眼中的笑容变成了冷笑,点点血丝开始密布整个眼珠,最后变得如同火烧一般的通红。我挣扎着后退,却是无法迈开步子,急的我大声地叫了起来。而此时,除了我的叫声,还传来一些其他的声音,可是在整个车厢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声音来自哪里呢?正当我努力思索的是偶,我发现周围的世界变得缥缈虚无起来,那个恐怖的被烧焦了一半脸的女子的面容也渐渐地模糊了。而奇怪的叫声越来越大,最后我终于分辨出,那是笑声,还有小胖的喊声。
“小鹏,醒醒,小鹏醒醒!……”我睁开眼睛,看到小胖正趴在我的脸上,一边推着我的肩膀一边叫着。我的脸前除了小胖还有许多陌生的脸,其中就有一个我十分期望见到的脸,那是一张美丽的脸,美丽的如同天使一般,想想就会让人心痛的脸。看到我醒来,大家一哄而散,那个天使一般的脸此时却没有随着大家去笑,而是关切地注视着我。
“小伙子,你做噩梦了?”天使微笑地问道。
“就是,小鹏,你怎么啦?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小胖叫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试着思考,可是此时我的大脑就如同一团豆腐脑,什么都想不起来,并且头疼欲裂,于是我抱着头,紧紧地挤着。
“快,快,快,你是护士,你看看他怎么了?”小胖焦急地叫道。
护士轻轻地把我的手拿下来,然后看着我的眼睛,眼神中满是关切,说道:“放松,放松,告诉我,告诉我你怎么啦?”护士的声音阴柔无比,让人迷恋。
在护士的谈话中,我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望着四周无数的幸灾乐祸的脸,心中满是鄙夷。小胖会意地站起来,叫道:“看什么,看什么,快些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地离去了,我真担心护士也会随大家离去。
“小伙子,你怎么啦?”护士拿着毛巾替我擦拭着满头的大汗。我嗅着护士身上发出的淡淡的香气,整个人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我没事了,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道。
“哎——”小胖放松地大声地叫道,“我还以为什么呢?我说嘛,定是做了一个噩梦。你说你,你个噩梦怎么能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小胖在一边责备中我,而护士却关切地安抚着我,这让我感觉到十分的舒服。
“你梦到了什么?”护士道。
“女人,一个女人……”我开始回忆起梦中的那个恐怖的女子,说话也慢了许多,渐渐地我又被拉回了回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淼起来。
“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这笑声再次把我拉回了现实,护士此时小脸通红地坐在我的对面,面带愠色地望着我。
“什么样的女人,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啊哈哈哈!”小胖笑道。而小胖的问题也吸引了许多和他的同道中人,大家纷纷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烧焦的女人。”我道。
“啊!”小胖大吃一惊。
就在此时,车厢中的人开始向一边倾斜,随机许多的人摔倒在地上,而我也随着惯性,从桌位上飞了出去,一下子栽倒在了护士的怀中。那护士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因为惊吓而哇哇大叫。我这一摔着实很重,感觉到整个脊柱都断裂了。
此时更多的人从我的眼前飞过,有的头跌倒在座椅上,摔的**迸裂;有的人翻着跟头滚向前方。我由于有护士的阻挡,安安分分地倒在那里。周围的慌乱的叫喊声震耳欲聋,在大家的混乱声中夹杂着钢铁摩擦时发出的锥心的叫声。一股塑料烧焦的味道传来了,我看到眼前弥漫着一层青烟。
车窗外是无尽的黑暗,几只同样受惊的动物发出怒吼,几只飞鸟向车窗撞来,啪的一声,脑袋给撞烂了。妈的,这是怎么啦?我心想。
一阵儿时间之后,车厢恢复了安静,苗苗青烟弥漫在车厢中,人们的咳嗽声和**声透过青烟飘来。我意识到大事不好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还倒在一个美女护士的怀中。突然一个可怕事情吓得我浑身颤抖。我竟然感觉不到护士浑身脉搏的跳动了,并且一滴滴温暖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抬起酸痛沉重的手一摸,发现那竟然是鲜血。我猛地站起身,看到整个车厢一片狼藉,大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在**,有的一动不动。
“护士,护士!”我看到护士口中流出鲜血,脸色发白,于是一边大声地叫喊,一边晃动着她。她被我晃动了几下,竟然软绵绵地倒在座位上,双手没有一点力气地垂下。我吓的浑身哆嗦,摸了一下她手中的脉搏,心中一震,大叫道:“来人,来人,快救人!”其实这个时候,护士已经没有了呼吸。而我的叫声在混乱中是那面的无力,没有一个人在乎我,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小胖,小胖,小胖!”我慌张地四下张望,不停地大叫着,可是在青烟中我看不多远,在其中混乱的人们和行李中,我也没有找打小胖。
这时,车厢的广播响了起来。“各位旅客朋友请注意。刚刚发生地震,前方泥石流折断了道路……”
通过广播,我知道,我们被挡在了一个原始深林之中,前方是山,后方也是山。其实,在这条铁路上,每一个星期才会有一班列车。我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类文明所抛弃了,但是看到有一整车的人和我在一起,惧怕也就少了许多。
突然,整个车厢又是一震,眼看就要翻,随机又是一阵尖叫,刚刚勉强站起来的人在此倒下了,口中骂骂咧咧的。有的人开始用各种坚硬的东西敲砸车窗,并且向外爬去。这时哗啦一声,车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略显肥胖的男子,走上车厢,说道:“大家快些下车,火车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不过大家一定不要乱走……”
列车员后边还有说什么,总之我是没有听到了。当时大家看到门被打开了,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生命通道被打开了一般,一股脑地都挤下去了。很快,整个车厢中就剩下我一个人,大家慌乱叫声依旧可听到,不过我仍然感到整个车厢出奇的安静。我望着车厢中不再动弹的女护士,看到那些倒在地上,被人踏过的男男女女,突然想到了小胖,于是叫道:“小胖,小胖!”
我刚刚叫出两声,一个男子声音浓重地叫道:“怎么还有人,快走!”
“我朋友还在这里呢。”我焦急的几乎哭了出来。
“快走!”他完全不理会我的问题,大声地叫着。
我向前走了几步,仔细打探着那些倒在地板上的人。列车员迈着如同打夯机一般的步子向我快走过来,一把抓住我,气氛地叫道:“不要命啦!”
“这些人怎么办?我的朋友还在车厢中呢?”我别他抓了起来,手脚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叫着。
我和列车员带出了车厢外。
漆黑的夜空中吹着不大不小的风,风十分的寒冷,在加上刚刚的一阵混乱,好些人都受了伤,所以许多人叫喊着要去车厢拿行李,避寒。而此时车厢的门已经被列车员紧紧地锁上了,我们只好找一个草多的地方坐下,蜷缩在一起。我仔细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铁路高出地面两米左右的距离,斜坡上长着青草,此时被露水打的湿漉漉的。在这一片青草地之外就是密不透风的树林了,粗大的树干一个接着一个,头顶不时地滴下水来,鸟儿扑闪翅膀的声音时刻让人神经紧绷。清新的空中中带着列车里发出的焦糊味。车厢那边依旧不时地发出啪啪的声音,那是一只只鸟儿装向列车玻璃。
我们听从列车员的安排,都蹲坐在距离铁轨不远的地方。不时地有余震发生,不远处的列车随着地震而震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列车员在我们之间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同志,这些鸟儿怎么老撞车玻璃呀?”一个男子问道。
“去问鸟儿吧,我怎么知道?”列车员道。
“可是鸟儿不会说话呀,你们常常跑这条线,应该知道的吧?”男子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
“之前有没有?”这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好啦,大家不要问了,好好休息,记住!千万不要走乱!”列车员快步地离去了。
我爬了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走去,四下里寻找一个小胖子。突然脚下一空,我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同时脚也给歪伤了,居然疼痛的站不起来。几个列车员和几个热心的人向我跑来。
“没事吧,没事吧!”有人热心地问道。
“我都说过了,不要乱动,看你这一次还听不听!”刚刚的那个列车员叫道。
我再次要挣扎着站起,可是突然感到手下一硬,好像是一块石头。奇怪呀,这里没有什么山,怎么会有石块呢。于是望向石头的方向,这一看,倒真是把我吓了个半死。
刚刚我所摸到的石块时一块段掉的石碑,上边依稀可以看到刻着的一些字迹,而在远方整整齐齐地站着许多一人多高的黑影。
“那是什么?”一个拿着声音哆嗦地问道。
“就是,那是什么?我们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列车员问那位胖胖的列车员道。
胖胖的列车员表情严肃地望着前方,嘴角微微地颤抖着。我们这些第一次到这里的人都给列车员奇怪的表情吓到了,望着远处一个个魔鬼似的黑影,心中直打寒颤。而那个胖胖的列车员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大家不要在这里久待,快些到别的地方休息吧。”
可是那些东西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我们的心中,当我们回到人群中的时候,我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树立这的魔鬼一般的石碑就会出现在眼前,吓得我不由的睁开眼睛,看到大家都还在我身边,就会松一口气。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了,看到大家正在向一个方向走去,那个地方正是火车头的方向。许多人已经到了火车前面,并且在那里围成了一个圈。
“发生了什么事?”我对着一个从我身边走过的男子问道。
“听说前边……”突然他停了下来,脚步已经迈出了两步,急匆匆的样子,回过头来对我叫道,“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有什么好看的。”我嘟囔了一句,慢慢地站了起来。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躺上一个晚上,倒真是难受,我浑身酸痛。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鸟儿撞击火车窗了,在火车的边上躺着许多的黑色鸟儿,看上去像是讨厌的乌鸦。
看到了乌鸦,我突然想起昨晚看到的那惊人的一幕,急忙向四处看去。在早晨的阳光下,密不透风的树林中依旧十分的昏暗,远处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几只早早醒来的鸟儿在晨练,在昏暗的树林之下长着许多的藤蔓杂草。
身边的人只要一醒来就马上跑去火车头的人群里看热闹了,渐渐地我身边的人少了起来,那边的声音混杂着,好像与我无关,我突然感觉到失去了保护,转上向火车头的方向跑去。
大家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只听到那么一个个发出惊讶的叫声,表情恐惧。
“这是怎么啦?”我心想,“一个火车头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怎么回事?”
“它们怎么会死在这里?”
“这些是什么东西?”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把真个火车头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我发现要像挤进去真是万难,于是就认真地听着大家的对话。最后,我大致认为:在火车头的前方躺着许多奇怪的动物,并且这些动物都已经死去,死相十分的奇怪,这让大家十分的恐惧。
突然,我听到火车厢中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音,这让我再次想起了小胖。我转向车窗,看到几个高大的身影在其中忙碌着,他们带着口罩,手套,夸张地做着手势,大声的叫喊。
随后开始两个人一组往下边抬东西,很快火车轨道边便躺着许多被白布盖着的人,他们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我看后感到一阵胸闷,想要逃离,可是却抬不起脚步,伸出双手,发现手在不停地颤抖。“这一切都是怎么啦,这一切都是怎么啦?小胖呢,小胖呢,就在昨晚,我们还坐在一起呢?”我想着想着猛地拍了一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