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月牙眼见大家都去奉承谢兰馨母女了,没人理会她,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她不太肯相信自家爹爹会不中,觉得定是谢兰馨家仆人看漏了,报子也晚了的缘故,便拉了她娘避开了大家,去外头打听消息。看着大家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谢兰馨,她颇有些而难受,不管怎样,还是离开的好。
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谢兰馨母女那边,也没有几人注意到谢月牙母女的离开,便是注意到的,也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谢月牙在外头找到了同样被冷落在一边的父亲。
谢安远见自己的喜报迟迟不到,笑容颇是勉强,哪里还能应对那些来恭喜的人,也同样避在了一边,只等谢府第二次派去看榜的人回来,或者报子前来。
谢月牙见此,不由道:“爹,不如我们自己去看榜吧?这会儿不早了,看榜的人只怕也散得差不多了。”
谢李氏也道:“对,别人看榜总没那么尽心呢。”
谢安远想了想,便道:“那好,我去叫他们给我准备辆车子,我们过去看。”
这时候他们当然没有去找谢安歌他们了,直接就去车马棚那边叫人备车。
这样的要求,倒也谢府的仆人到也没说什么,(还是问一句他们去哪儿?)只是备的车自然只是普通的车,并不像谢兰馨她们平日里出行的那般舒适,谢月牙不免有些儿不舒服。
看管车马的见她不虞,便解释:“今日到府的访客多,因而也需备着不时之需,月牙小姐多多包涵。”
谢月牙面上自然很通情达理地道:“那自是客人要紧些,我们反正也不是远行,无碍的。”
坐上车便把脸色放了下来,只是鉴于赶车的也是谢府人,并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到了张贴榜文处,此时那儿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谢月牙和谢李氏便没有下车,谢安远挤进人群去看榜。
谢月牙心提在半空,两只手紧紧地交握着,眼几乎眨也不眨地看着父亲在人群中隐约的身影,心里暗暗祈求:爹爹可一定要中啊!
谢安远好不容易才挤进最里头,几乎半条命都挤没了,旁边是各种嘈杂的声音,有看到自己的名字,高呼“我中了”的,发现自己没中嚎啕大哭的,更有许多因为拥挤而起了冲突骂骂咧咧的声音,外头挤不进来看榜的在那儿一直催着榜前的这些人:“喂,快点啊!前面的看完地赶紧走开啊,都挤在前头做什么?”
谢安远把这些声音都屏除在耳外,聚精会神地从最右侧最上首的第一名开始看起,一个个名字仔仔细细地看过去,看到姓“谢”的便眼前一亮,看到有“安”字,更是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有末字中带了“远”的也让他心头一跳,然而,从二十名的谢兰轩,一直看到最后一名的谢安宁,分别带了“谢”或“安”“远”这三字中的任何一两字的名字不少,可就是没有连在一起的“谢安远”。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谢安远又从头仔仔细细地看起。
还是没有。
一直看了三遍,几乎眼都看花了,就是没有“谢安远”。
旁边有人忍不住对他道:“好啦,再看几遍,中的就是中了,没中就是没中,你呆在这儿生根发芽也没有用。”
后边要看榜地也要挤他出去:“快走开!别妨碍别人看榜啊!”
一时恍惚的谢安远就这么被后面的人逐渐挤出了人群外。
“我怎么可能不中!我怎么可能不中!”谢安远不肯相信,还想再挤回去看。
旁边的人对这样的情景也不知看到过多少了,见怪不怪了:
“每个考不中的都这么想的,你看开点!”有好心的随口安慰一句。
“不中也是挺正常的,一看你就不像个能中的样!”有言语刻薄的随口讥讽。
“不可能!考官无眼啊!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么可能不中!”更有同样落第的举子在那儿哭号。
谢月牙在车上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爹爹恍恍惚惚走出人群的身影,顿时更为不安了。而谢安远此时似乎完全忘了该往这边来找女儿,竟踉踉跄跄地跟着另外几个人往另一边去了。
谢月牙忙叫车夫把车子赶过去,叫他:“爹!爹!你去哪儿?”
谢李氏也着急地叫:“她爹,你去哪儿?”
听见妻女的叫声,谢安远才回过神来,停住了脚步。
谢家的车夫忙停好车,把他扶上车来。
谢安远坐上车,沮丧地道:“榜单上没有我的名字,我真的没中!”
谢月牙的失落,那就别提了,可这会儿还要安慰她爹:“爹爹,这有什么关系,今年时运不济,三年后爹爹再考也就是了,没考中的又不是爹爹一个,再说爹爹不惑之年尚未至,三年后考中,也不算年纪大呀,族里的安车伯父,不就是四十多岁才考中进士么?”
谢李氏也道:“是啊,老爷,你可别想不开啊,三年后再考,也没什么的,谁不知道老爷学问好,这次只是运气不大好!”
一路在妻女的安慰下,谢安远多少好受了一些。
只是回到谢府,看到贺客盈门,举家都欢天喜地,上下都说着家中出了三个准进士的事儿,谢安远一家的难受劲就上来了。
一家子人便躲回到暂住的小院里,闭上门。
然而,那些欢声笑语还是不断地传来。谢月牙便忍不住暗想:得意什么啊,我爹爹下次定能中个更好的名次!
然而想到自己的年纪,却不由得悲伤起来。
谢兰馨陪着随各自母亲一起来道喜的钟文采钟文栩等人说了一会儿话后,便注意到了谢月牙不在的事儿,便悄悄地叫了月白来问。
月白有注意到谢月牙母女的离开,便低声地回禀了:“月牙小姐核远太太一道离开了,大概是打听远老爷的消息吧。”
谢兰馨便也想到谢月牙必是觉得有些难受了,倒也能体谅她,便吩咐月白:“你叫人留意着她们,别怠慢了,她们大约想清静一会儿,你们也别扰她们。”想了想,又问:“外面还没有消息传来么?”谢兰馨虽然觉得前面看榜的人不大会看漏了,但也报了一丝希望。她总是想着大家都能中才开心呢。
“奴婢去问问吧。”
一会儿月白带回来新的消息,第二次去看榜的也回来了,谢安远并没中:“远老爷只怕还不知道呢,他带着远太太和月牙小姐一道出去看榜了。”
谢兰馨便只有叹息了,吩咐月白叫人关照着点那边,便暂时把谢月牙的事放下,专心招待起客人来。
接下去几日,谢家的客人便没有少过,不少夫人们来道贺的时候,都带上了自家的适婚的闺女,那目的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谢兰馨招待这些小姐们之余,便也暗自揣测着这些人里究竟哪位会是自家嫂子。又佩服地看着她娘三言两语地带过诸位夫人的打探,谁家的亲事也没应下,却谁也没有得罪。
私下里谢兰馨不免也就问她娘看中了谁做她嫂子。
钟湘却笑问她:“阿凝可有喜欢的?”
谢兰馨便道:“又不是替我娶媳妇,娘怎么问起我来了?”
“这不是怕你这个难缠的小姑子不喜欢么。”
“娘,这媳妇还没娶进门呢,你就偏心了,怎么我就是难缠的小姑子啦?”谢兰馨不依。
这是谢兰轩也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接道:“对啊,我们阿凝和冯嫣啊什么的相比,当然不算什么难缠的小姑子啦,娘,你该知足了。”
惹得谢兰馨又嗔他:“二哥就没一句好听的,凭什么把我和冯嫣比啊?哼,你这般说,我倒要做一把难缠的小姑子了,到时候二哥娶媳妇时可要小心!”
和二哥斗了一会儿嘴,便把问娘的事给混忘了。
谢兰馨后来也没有追问,却悄悄问了谢云轩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谢云轩便笑她:“小丫头管得可真宽!”却说爹娘订了就好了。
谢兰馨想从他那儿打探点什么的计划破产了。
不过这事儿并没有多久便叫谢兰馨知道了,第三天,以前在承福坊清河公主府住着时的邻居,谢安歌的表叔豫王萧则亲自登门,和谢安歌私下里聊了好一会儿,谢兰馨便知道,爹娘给大哥定下了一位县主妻子,已经交换了信物,只等过了殿试就正式下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