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凑得很近,谢兰馨被突然出现的离她的小脸仅一两寸的小东西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等定睛看清楚那是一只蚕豆大小的蜘蛛时,便没好气地看着得意洋洋的顾谨,鄙视道:
“不就是蜘蛛么?有什么可怕的!我还以为是蝎子呢!”
去年七夕她还动手抓过喜蛛呢,这只蜘蛛也就是大些罢了。如果不是刚才顾谨凑得这么近,动作又这么突然,谢兰馨根本不会被吓到。
顾谨却以为她嘴硬,明明刚才被吓得倒退了一大步,现在却还要硬撑,便往前走了一小步,两只手指捏着那只蜘蛛的一只脚,在谢兰馨面前晃动,不怀好意道:“真不怕?不怕我就松手喽?到时候这蜘蛛就在你身上爬啊爬……”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啊!”
谢兰馨不耐烦了,小胖手一伸,一把就把那只蜘蛛从顾谨手里夺了过来。
她把那只蜘蛛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下,发现它已经死了,更加不屑了:哼,居然拿一只死蜘蛛来吓她,活的她还不怕呢!
顾谨的手举在半空,手指间还捏着被扯断的一只蜘蛛脚,傻愣愣地看着谢兰馨:这还是女孩子么?怎么能够这么淡定啊!跟他一起上学的同学,不是说家里的姐姐妹妹,无论年纪大小,都最害怕什么虫子啊老鼠啊之类的东西吗?怎么轮到谢兰馨这边,就不行了呢?她怎么可以连蜘蛛都不怕呢?
“那,还给你!”谢兰馨甩手一扔,把蜘蛛扔还给顾谨。
她本来心情正不好着呢,这人还要来打扰自己,真是的!
顾谨措不及防,这蜘蛛就被扔到了他的脸上,又掉在了地上。
顾谨瞬间石化了,脸上的表情也开始龟裂。
这跟调皮的男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一样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孩子啊?顾谨嚷开了:“喂!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是你先老招惹我的么?不是你说要让蜘蛛在我身上爬的么?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兰馨说着就冲他做了个鬼脸,看他火冒三丈的样子,决定好汉,不对,是好女孩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
顾谨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胖丫头动作利落地从自己眼前跑开,楞了片刻才追上去:“小胖妞,你给我站住!别跑!”
谢兰馨自然不会那么笨,他说站住就站住,她心下得意,脚步轻快,跑得比刚才更快了。
只是她也没细看,跑岔了道,没往内院方向跑去,反而沿着池塘跑了起来。
顾谨习过武艺,且又是男孩,自然跑得飞快,谢兰馨在乡下的时候跟着雀儿跑得也不少,脚力也不错,却也没那么容易就被追上。
两人沿着池塘展开追逐。
谢兰馨跑着跑着,忍不住扭头一看,见身后不远处,顾谨眉头紧蹙、嘴唇紧抿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追过来,既紧张害怕,又觉得得意开怀。
乐极生悲,她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往前扑跌出去,滚落旁边的池塘里。
这个池塘狭长弯曲,形状并不规则,岸边又有树木成荫,还有几处怪石假山,这正是一个拐弯处,后面的顾谨只看到谢兰馨跌倒,还站在原地幸灾乐祸:“哈哈!叫你跑!摔跤了吧?”
说着慢慢地走上前,想要欣赏一下谢兰馨狼狈的样子。
可是走到近前,却发现谢兰馨不见了,只看到池塘边她摔倒的痕迹。
顾谨顿时惊慌了,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变,忙冲着池塘喊:“小胖妞!小胖妞!你没事吧?你在哪?”
可是周围寂静无声,哪里还有谢兰馨的影子?
“不会被水鬼拉去做替身了吧?”顾谨想想,又害怕又担心。
他盯着水面,希望能看到点什么,可是池塘的水有些浑浊,根本看不清深浅。
没犹豫多久,他便脱了鞋子和外衣,跳到池塘里,下水找人。
这池塘近岸的水并不深,顾谨试探着踩到塘底的淤泥时,尚可把口鼻勉强露出水面:“那小胖妞总不会被这么点水淹死吧?”顾谨充满希望地想。
可是在这附近寻摸了半天,一点谢兰馨的影子都没看见。
顾谨不由焦急起来,只恨今日这园子偏没人来,不然也好叫人帮忙,但现在这会儿去叫人,却怕晚了,便憋着一股劲,一次次潜到水里去找。
在他在这里努力寻找时,谢兰馨已经在另一边吃力地爬上了岸。
谢兰馨刚掉到水里的时候,有阵子慌乱,不过她上一次落水后,就认真学了游水,虽还不十分擅长,但扑腾几下是绝对没问题的,因而尽管踩不到底,但到底浮在水面上了,只是因为最初混乱,有点儿晕头转向,没看清方向,不仅没往岸边,反而往池塘中央去了。
这池塘里钟了不少荷花,此时尚未有荷花,荷叶也正向亭亭如盖的方向努力,叶子与叶子之间并没有紧紧地挨着,没有“莲叶何田田”之感,但也足以阻碍视线,而顾谨在慌张之余,也没有细看,只在附近寻找,却没想到,谢兰馨凭着那点扑腾的劲儿,加上有时候抓着荷叶助力,竟然歪歪曲曲地游到对岸去了。
刚才他们绕着池塘跑了小半个圈,谢兰馨上岸的地方便离着原先和顾谨遇到的地方不远了。
谢兰馨一看周围,便郁闷,怎么折腾了一通,又回到原点了?
而且还弄得湿哒哒的,被娘知道了,一定又要挨骂了。
这时候她早就忘了一直追着她的顾谨了,垂头丧气地往内院方向走去。
“表妹!表妹!”
走出去没几步,便听有人叫她,谢兰馨转个身,看到刚从花园侧门走进来的少年,脸上便露出个笑容:“四表哥!”
那是一个长相儒雅俊美的少年,斜飞入鬓的眉,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只是站在那里便显得风姿奇秀,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感觉。
他正是三舅家的四表哥钟子枢。
说起来,三舅对她们一家不是很热情,三舅母虽然见面的时候看着亲热,却让人感觉有点假,但宁国府三房的几个表姐表哥们却都待她不错的。
谢兰馨和钟子枢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好多次还是在外祖母那儿才遇到,但他和二表姐钟文柔一样,不管是当着长辈们的面,还是私底下,都是温柔可亲,很照顾弟妹。
钟子枢之前被先生叫住,说了一会儿话,此时刚下学,准备从此地过去给祖母请安,恰巧见到小表妹谢兰馨一身湿漉漉地走在前面,这青石板路上,一步便一个小脚印,仔细听还能听到绣鞋沾了水之后,走路时“啪唧啪唧”的声音。
钟子枢忙把她叫住,问她:“阿凝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不成?”
谢兰馨便低头轻声道:“我想在花园里走走,走得太旁边了,一不小心掉到池塘里了,幸亏我自己会游泳,刚爬上来。”她可不好意思说自己和顾谨的“恩怨纠葛”,反正刚才大概也没人看到,便把这一节略过去了。
钟子枢也不深究,只是数落了她几句:“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的丫鬟呢?怎么照顾你的?”
看谢兰馨有些瑟缩的样子,他又担心表妹着凉,忙从书童那里拿过自己的薄披风递给给她,柔声道:“快披上,小心着凉了!”
“谢谢表哥!”谢兰馨刚爬上来的时候还不觉得,被风一吹,衣服又贴在自己身上,早觉得有点冷了,忙用披风裹住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钟子枢皱眉道:“你这样怎么行,我带你去找阿梨换身衣服吧。”说着又吩咐书童去厨房要热水要姜汤,并叮嘱“送到四小姐房里”。
庶妹文梨和谢兰馨的身量年岁都差不多,正好叫她借身衣服给表妹换。
交代毕,钟子枢直接带着谢兰馨前往内院。
待池塘里的顾谨筋疲力尽,茫然地爬上岸,心中懊悔之际,一抬头,正见到了钟子枢和谢兰馨相携离去的背影,心中的郁闷悲催可想而知。
可此时他却无力、也不能再追着上前了,毕竟从那边过去就是内院了,没有打过招呼,却不好擅闯,只好愤愤地把衣服上的水拧干,就这样草草穿上外衣,穿好鞋子,黑着脸去找自家的小厮。
宁国府有人注意到顾谨的不对劲,但看顾小爷那气呼呼的样子,只当和哪个男孩子起了争执,却也没多问。
顾谨的小厮暮雨见了自家公子这样,忙唠叨上了:“世子,您是不是又淘气和人偷着去游水了?游也就游了,也不知道换身干衣服,你看,现在浑身都湿了,快快快,赶紧到马车里去换衣服,还好小的带了更换的衣服,不然您这一身被老王爷看到,小的又要遭殃了。”
“啰嗦!”顾谨没好气地爬进马车,在暮雨的服侍下换了衣服,脸色还是非常不好看。
暮雨小心翼翼问:“世子,您到底是怎么了,是哪家的少爷招你惹你了?”
难道自家公子和人游水还起了争执?可自家公子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啊!刚上学那会儿虽然有过打架事件,如今世子和府里念书的公子哥儿们可是混得很好了,谁也不敢得罪顾世子的。
顾谨斜睨他一眼,似是懒得开口,其实他是羞于开口啊!
什么哪家少爷啊?他是被一个小姑娘给耍了!哼,他一定要让她好看,今天居然让自己吃这么大一个暗亏!
顾谨刚这么想着,鼻子顿时一痒,“阿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一个喷嚏打出来,好像越发刹不住了,一脸打了好几喷嚏。
暮雨在马车里急得是团团转,欲哭无泪地想:坏了坏了,世子爷这是冻病了!他这顿挂落是跑不了了。
而这边,天青和文梨也正来找谢兰馨呢,见到谢兰馨这幅模样,都吓了一跳。
文梨是知道表妹和五妹文采又起了纷争的,又看到天青一脸无奈地在花园外徘徊,旁敲侧击之下知道表妹一个人去花园散心,便想来开解开解,见到谢兰馨这幅样子,便看了嫡兄一眼,有些迟疑地问:“表妹,你没事吧?不会是文采……”
谢兰馨见她误会了,忙摇头解释道:“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五表姐的事。”
“哦,如果真是文采不懂事,欺负妹妹,表妹你也不必替她隐瞒的。”文梨一脸担心地道,“表妹现在这样子,姑母看到该多担心啊。”
听文梨这么一说,钟子枢也有些怀疑是文采使的坏,不过这事可以待会儿再问,现在要紧的是表妹:“阿梨,先别说这么多,你快带表妹去换衣服吧,我让厨房送热水和姜汤的,大概也快送到了。”
文梨忙道:“四哥,你放心,我这就带表妹去!”说着又催促谢兰馨,“表妹,快跟我来,等下真的着凉了可不好。”
谢兰馨随文梨去她房里洗了澡,文梨又让丫环找出一身还没上过身的新衣服给她换上,又催着谢兰馨喝了姜汤,并让人帮她擦干头发,重新梳好头,这才算忙完了。
谢兰馨喝完姜汤,感觉全身都热乎乎地,十分感激,再三谢了文梨。
文梨便细声细气地道:“这有什么,说起来也是我们府里没照顾好表妹,幸好表妹吉人天相,没出什么大事。”
“表姐这么说,我就惭愧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谢兰馨忙道。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文梨又仔细问了谢兰馨怎么出的事,谢兰馨会以跟钟子枢一样的说辞,文梨便不再问。
但文梨见嫡兄无事,却又留了个心眼,叫人打听了一番,便知道这日顾谨是一身湿衣服出的府,便想谢兰馨是否是和顾谨一块儿落水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两个人都湿透了。
只是暂时却把这件事压在心里,没有和别人去说。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