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支得到与灵鸟沟通的能力以后,一连好几天呆在云松森林中,倾听鸟儿们的欢声笑语,引起了相当程度的共鸣,他有时候会帮助灵鸟修筑爱巢,为幼鸟们寻找食物,当那些丛林精灵被天敌侵犯时,羽支也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小毒牙给赶走。他感受灵鸟甜美的啼唤,那里面没有掺杂分毫的污浊,有好些只鸟儿都敢大胆地停在他的肩膀上了,这是以往做不到的。
又是一日午后,时光渐渐意人懒,羽支坐立一棵云松枝头悉心冥想,周身停驻了不少的灵鸟,父亲在一旁观看,赞许地点着头。
“初见成效。”羽极感到相当满意。
羽支闭着双眼安静开口,
“它们和我相处得非常融洽。”
“不用说,我都看见了。”父亲旋即口中默念一阵密语,接着随手一挥,那些灵鸟乖柔地飞走了。
羽支缓缓地睁开双眼,眼中泛着疑惑。
“可是为什么要将它们赶走?”他不解。
父亲小心扇动翅膀,从树枝上轻松而起,
“此种修行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我将交代你最后的试炼。”
羽支也从枝头一跃而起,面对着父亲。
“是什么?”他问道。
“收集种子,”父亲告诉,
“一棵云松大树上所有的种子。”
“所有的种子??”
“对,就是所有的种子,要一粒都不能少。”
随后他调整方向,
“跟着我。”他对儿子叮嘱。
两人往森林深处飞去。
没过多久。
他们来到了云松森林的中心地带,这里的云松古树更显高大粗壮,枝叶繁茂宛若一顶顶苍绿宏奇的参天巨伞,上面的种子多到数不尽数,羽支飞到一片枝头开始轻轻地摇动树枝,一些云松种子就稀里哗啦地掉落地面,他随手摘取一粒,那种子煞是好看,如同一颗马的牙齿。
两人降临一片草地,羽支的眼前出现了一棵最为古老奇迈的云松大树,它的根部如同盘虬卧龙一般,树干比周围的云松要大上好几圈,树高出数丈,顶蓬披戴着闪烁着流玉翡翠般光泽的汪洋绿野。
“这一棵?”羽支质疑。
“是的。”羽极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羽支的眼睛倏地一下扫过父亲,狡黠眨巴两下,接着转回眼前这棵殿堂级别的古树,难以置信地耸耸肩,
“它的年纪告诫我不应该在一个老人的头上动手动脚。”
“那自然是,”父亲叮嘱,
“不可破坏树枝,不可取尽枝头,不可浪费种子,不可宁扰此地。”
“不可取尽?那要怎样才能弄到一整棵云松树的树种?”羽支感到头痛,很明显这又是一道难题,但接下来父亲所说的足以让他的脑袋瓜子裂开。
“这仅是前提约束,你务必自己想办法,待收集完成以后,需从众多树种之中寻找到三颗种子,善行种、智明种、勇武种。”
“什么?”羽支皱眉问道。
羽极缓缓道来,
“那是卡赛迷教义中的三粒种子,一曰为善行,一曰为智明,一曰为勇武,需从茫茫多的树种中找出。”
“好玄妙!!”
羽支自嘲道,
“我看这得需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父亲沉默不语。
“而且现在关键是它们长什么样子我都还不知道,这该如何是好?”他可怜地看着父亲,希冀从他的口中得到一点提示。
“自己想办法。”羽极却冷冷地甩出这一句,
“我都已经历过,你自然也不差。”
他看了羽支一眼,眼神之中透露着奥秘,
“做即是答案。”
旋即张开羽翼飞走。
接下来又只剩下羽支一人,这一次可是没有得到任何指导,他走近那一棵苍老的云松古树,抬头由上望去,一点淡淡的严肃敬仰立即被一股强烈的渺小感所淹灭,
“好可怜!”他嘲笑自己,旋即坐在树下面,开始思考。
“该怎么去做?”他心想,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探寻答案。
他意识到,后面的寻找任务暂且不管,光是眼前的收集就已经相当麻烦了,他再次由上望去,看不到树的顶部,环视树身,树干粗壮到尚需十几人才可以合抱,它的枝叶浩繁遮住了半边天际,犹如盛夏光阴中诡异的惨绿云朵,现在拥有拉雅麦尔大陆普遍身形的羽民人在这棵古树下也宛若一只娇小的灵鸟了,由此可以揣测出这其中到底蕴藏了多少颗杳渺种粒。
他又想起父亲所叮嘱的种种限制。
“不可破坏树枝。”
“不可取尽枝头。”
“不可浪费种粒。”
“不可宁扰此地。”
“不可能完成此事!”他心里嘀咕着,想着想着不由得叹笑一声,当然这不过是开玩笑,困难是有的,还必须行动。
他起身沿着树干往上飞,待到达一座枝头然后开始晃动树枝,一些种粒哗哗地往下掉,这样收集就算是开始了。
“不可破坏树枝。”他记住父亲叮嘱的这句话,于是小心翼翼地摇晃,生怕弄断一根,他不断地在枝头之间飞窜,轻轻晃动,那些‘马牙’就如同下雨一般落入地面,羽支显得很有耐心,这都亏前面修炼的结果,每清理完一处地方,便仔细地在上面寻找遗漏的种子,他很认真地做着,一点也没有觉得烦躁,可是这样子的做法太费力气,收集了快一个钟头,感觉却像才刚开始一般,他累的连连呐喊先祖名号,于是从空中飞到地面,倚靠在古树旁休息一番,喝点水,吃点鱼干。
他边吃边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那鱼肉的味道与以往不尽相同,香味甚浓,却有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味,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问题还在于收集,他心想,即便是这样做着,一个分枝上的‘马牙’也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况且得有成千上万座枝头,何时才能结束?此种方法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他又想起父亲所说的“不可取尽枝头”,这句话多少让他此刻的心里得到一点安慰,这不正好将他当前的困惑给解决了嘛,但细细一想,此话却着实不简单,暗藏玄机,在不可取尽的同时必须要将整棵古树的种粒全部收集完毕,这是继禅宗冥想之后又一显而易见的矛盾,他流了很多汗,身体相当疲惫,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羽支在梦中表现地很低落,整个人无精打采,灵鸟在他周围飞舞,试图了解他的心思,有很多只,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试图为眼前的羽翼朋友分担一点什么,羽支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困扰传达给灵鸟,包括那些矛盾,他们之间交流没有语言,心意连通,想要表达什么,冥思中便知。那些小家伙很快便飞走了,似是无能为力,弃眼前朋友而去,之后梦就被中断,羽支又小睡了一会儿,脑袋中是一片空白。这阵子太阳毒辣的像一个鞭夫,猛烈地抽打着大地,尽管羽支休憩于云松古树下,却也热的汗流浃背,他的脑中显现出大地干涸皴裂的模样,荒芜与炎热让人窒息,他的脚步蔓延过大地裂开的地方,僵皱的泥土被踩踏而过,发出凄干惨脆的绝望悲调,他的右手不住地擦拭额头的汗水,举目望去,前方是广袤无垠的沙海,浑蓝苍穹间云卷云舒,眼下有两株青青绿草,由人心底产生希望与顽强,但此时此刻,闷闭与混乱在脑间盘旋。
“好渴。”他感觉。
“水。”他在乞讨,嗓子已然冒烟。
可这里不会有希望之蓝,越想越渴,徒增绝望,此时他希望变成那两株孱弱而又坚挺的摇曳绿草。
“快被蒸发。”他感到全身仿佛都在燃烧,
“快死了。”
“救我,救我。”他已经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无人能够救他。
接着,他的脑中闪过一片晕白,整个身体就如同一具干尸一般缓缓倒下去。
他倒在那两株绿草的旁边,眼中泛着绿光,一阵和风吹来,青草左右摇摆,他的双眸也跟着旋转起来,他看见,似有无数位婀娜多姿的绿裙少女在风中翩翩起舞,那幻绿的影造让他稍感凉意,紧接着风起云涌,白云苍狗,穹宇变幻莫测,五彩斑斓之象,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他感觉到一阵谋夺天地变化之气力,雨落枯唇,甘霖侵肤,尔后那两株青草卓然成长,在他的眼前,赫然茁壮,不知不觉间已成为一片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