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蒂斯大惊失措,眼看野狼就要摔到地上,他赶紧蹲下,手从野狼的胳膊下穿过,一把将他用力搂住。
二人同时着地,不过幸好有阿斯蒙蒂斯垫底,野狼并没有受伤,只是脑袋则因动作而顺势一偏,大半个身体倾斜倒进阿斯蒙蒂斯的怀里,藏在裤口袋里的右手也因此掉了出来。
“你怎么了?!野狼!”阿斯蒙蒂斯焦急的拍了拍他的脸,“你醒醒啊!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喂!你到底怎么了?!野狼!!!”
只可惜,不管阿斯蒙蒂斯怎么呼唤,都是听不到野狼回答的,因为此刻的他,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
阿斯蒙蒂斯的叫声将另外几只半神给吸引了过来:“咋滴啦?咋滴啦?发生啥事了?呼……你先等等,我歇一会儿,肚子太鼓我都看不到路了。你先别说,我们很快就能到了,你再等等……”
这群家伙刚才吃得太撑,如果走得太快的话,恐怕肚子里的食物会吐出来。所以虽然好奇得心急如焚,但他们还是只能像大幅临盆的孕妇那样,用爪子/翅膀撑着腰,一点一点地往这边儿挪。
“我们马上,很快了,立刻,呵,就,就到了……一定要等我们啊……”
阿斯蒙蒂斯才不想等那群糟心货,一手穿过野狼的膝盖,准备把他抱起来,结果刚一动作,野狼的右胳膊前后晃动,手腕上的银光闪过,吸引了阿斯蒙蒂斯的注意。
“这是什么?”阿斯蒙蒂斯困惑地抓住野狼的右手,片刻之后,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目。
这是……这是!人鱼的鳞片?!
藏着掖着的秘密,最终还是让他发现了。
阿斯蒙蒂斯脸色顿时难看的的吓人。“该死的!”他愤怒的不由捏紧自己的手,“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发作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噢!”
他想起来了。
难怪刚才野狼神色有异,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吧。他真的是太不细心了,居然不但没有注意到,反而还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担心起其他几只的去留问题。
“该死的!都说了还要再泡半个小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呢?!你就不能偶尔相信我一次吗……不,你并不知道你已经……”说着说着,他又陷入了自责之中。“该死的,我刚才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会儿呢?如果我能保证时间的话,至少你现在就不会……该死的!操!”
又一大块皮肤蜕了下来,露出了更大面积的鱼鳞。
而与此同时,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野狼出现了极其严重的脱水症状。
他的体内好像有一个疯狂的抽水机似得,全身的水分迅速流失。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充满弹性的肌肤迅速干枯下去,露在外面的手已经干瘪得只剩一层薄皮,松松垮垮地垂下来,露出骨头的形状。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必须立刻让他浸泡到水里!
阿斯蒙蒂斯抱起野狼猛地向外冲去。
而此时,其他几只圆鼓鼓的半神,正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休息。可喜可贺,他们终于成功地走了一半的路程。
眼前一道影子快速闪过,他们迟钝的抬起头来,还没看清,那人就已经消失,他所卷起的气流迎面刮来,吹的众人面颊生疼。
远处二楼的方向传来阿斯蒙蒂斯的声音:“布松,去打水!华利弗,把水扛上来!列拉金,把盐拿到房间来!汉帕和玛帕,给我以你们最快的速度,把布提斯那个胆小鬼给我抓回来!五分钟以后我要见到他!”
所有半神的动作同时一顿,继而抬头相互对看,满脸错愕。
阿斯蒙蒂斯的声音与平常完全不同。
平常的他,总是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不是在发傻就是在发懒,隔三差五就要惹野狼发次火,总之被嫌弃得不行了。
可这一会儿的他,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声线蓦地沉了下来,成熟而又冷漠,严肃得完全不带一丝商量,完全是上司在对下级发出命令。
食物减缓了大脑的运转速度,面对突如其来的命令,半神们依旧停在原地,还处于发傻的惊讶状态中。不过,这种状况很快就会消失的,因为下一秒,阿斯蒙蒂斯已经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吼。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后面一个字,几乎是带上龙本身的嗓音,咆哮出来的。
整间客栈都被无形的音波攻击得颤抖起来,老旧的房子发出哀嚎声,扑朔朔的灰尘洒下来,半神们瞬间就成了“灰衣人”。
半神们互相看了一眼,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继而猛地神色一变。
唉呀妈呀,龙主大人这回是认真的啊!
这些家伙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然后立刻就后怕地满脸惨白。
我,我居然还愣在原地……不,更重要的是……他刚才让我干什么来着?呜呜,不要啊,干不好可是会被他当成食物吃掉的!啊啊啊,不要吃我啊……
众半神们好像被狠狠咬了一口似得,猛地原地跳起,然后疯狂的朝不同的方向冲去。
挑水的去挑水……扛水的去扛水……找人的去找人……
只不过……
水井在哪儿啊……要扛去哪里啊……上哪儿去找人啊……
啊啊啊要疯了……
一时间,小动物们急得原地打转,时不时还撞到对方,场面可谓是乱成一团。
不过幸好,很快他们自己就明白过来,各自按照吩咐的任务,有条不紊地干了起来。他们只是最初的时候太过慌张,所以才手忙脚乱搅成一锅粥。
汉帕和玛帕,在客栈的羊圈里,发现流着口水的毒蛇布提斯,然后根本不顾对方的反抗,直接一鸟抓头,一鸟抓尾,爪子抓着这条蛇,然后就拍翅膀飞了回去。
房间的门是紧闭着的。
阿斯蒙蒂斯和野狼还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于是他们就在门口等。
鸟与蛇,似乎天生就是仇家。鹰能抓蛇,但若是小鸟,却又会被蛇吃去,藏在树上鸟巢里的鸟蛋更是蛇的心头大爱。
因此,布提斯很讨厌汉帕、玛帕,而后者对前者也没什么好态度。这不,即使被抓回来了,布提斯也没有消停,一边不停的扭动着蛇身躲闪,一边张开血盆大口,恨不得吃掉头顶拍翅膀的两只鸟儿。
“别啄了!你们这几只臭鸟,滚一边去,小心我一口吞了你们……嗷!痛死了啊!都叫了你们住嘴,信不信我……不不不!放过我的眼睛!眼睛不行啊……”
布提斯终于败下阵来。虽然他的原身大得能够缠绕高山将其搅碎,但毕竟现在没有恢复力量,只是一条小小蛇。
“以一对二,我那么吃亏,干嘛要和你们玩儿?”布提斯狼狈地钻进老熊布松腹下的毛儿里,“不来了!不来了!一点都不公平。”
“什么公平不公平,我只知道,你是个不敢承认失败的胆小鬼!懦夫!”白鸽汉帕则得意洋洋地收缩翅膀,停在熊背上,居高临下地笑话他,“有种你从布松的肚子下钻出来咱们继续啊。啧,每次快输就来这一招,你不腻布松都腻了。对吧,布松,这家伙是不是很烦人。”
布松好脾气,憨憨地笑道:“………………其………………实………………他………………只………………是………………”
汉帕懒得听他慢吞吞地讲话:“行啦行啦,你闭嘴吧。不过布松你也真是的,干嘛老是性格这么软,还总是包庇这条毒蛇。”
乌鸦玛帕则落到木栏杆上,扭头正在用鸟喙梳理了一下整齐的黑羽毛,听到汉帕的话以后,先是嫌弃的翻了一下长长的鸟睫毛,然后捏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你干嘛要说布松哥哥呀~布松哥哥人家爱你啦,么么哒,你不要生僵尸白滴气啦,他奏素这么讨厌的。布松哥哥最好了,才不像某些淫啊,一天到晚总素阴阳怪气滴哟~”
“我阴阳怪气,我!阴阳怪气?!”汉帕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连连冷笑几声,怒骂道,“那你呢!你个死人妖!浑身黑黢黢的还学人化妆,你一块大黑炭,化不化妆,根本就看不出来好吧!人丑事儿多!”
皮肤黑,是玛帕的死穴,他本来还在优哉游哉地磨指甲,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你他喵的吃饱了欠抽是吧?!想打架?老子奉陪!有种你来呀!”
汉帕:“怕你啊!来就来!”
布松:“………………好………………孩………………子………………不………………要………………打………………架………………”
一黑一白,两道闪电,同时冲向对方,然后在半空中搅在一团。
他们扑腾着翅膀,用爪子勾住对方拼命狂挠,鸟嘴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遍体鳞伤的同时,也把对方抓得掉了一地的羽毛。
而其他人居然也不插手,懒洋洋的靠在旁边,一边看热闹,一边随便的聊着天。
一缸咸盐下去,百桶冷水浇下。
半小时后,紧闭的房门总算再次打开。
阿斯蒙蒂斯一脸疲倦地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同时停止正在干的事,包括打得正火热的两只鸟儿,齐齐降落下来,好奇的探脑,想要从门缝里偷看房间里的情况。只不过,阿斯蒙蒂斯却把门重新关上了,隔绝了他们的偷窥。
半神们乖乖地缩回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阿斯蒙蒂斯,觉得他这会儿应该没有在生气,于是问:“他怎么样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野狼。
塞壬在大混乱时代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阿斯蒙蒂斯的手下,除了资历特别老的几个之外,对海神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并没有真正的见过这位传说级的人物。
而复活之后,阿斯蒙蒂斯也并没有向他们介绍野狼的身份,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他是世上最重要的一个人,让他们像尊敬魔神一样地对待他。所以他们都不太清楚野狼此刻到底是犯了什么病。而且,这病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居然会突然之间全身水分消失,真是想想都让人害怕。
阿斯蒙蒂斯并没有太多解释的兴趣,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暂时稳定下来了。”然后就开始寻找新出现的第六者——毒蛇布提斯的身上。
布提斯是极其少有的几个,曾经和塞壬打过交道的半神。只是这个交道……呵呵,反正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能重新再做一次选择的话,布提斯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认识。
在年少轻狂的年纪里,布提斯曾被塞壬狠狠地整过一次。从那以后,他彻底变成一个胆小鬼,怕塞壬怕的跟见了鬼似得。甚至远远地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哪怕中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也会害怕得发抖,早早逃走。
这种恐惧,已经融入到了他的骨子里,即使三千多年过去了,也一点都没有要减淡的迹象。早先时候,他的‘魂’还保存在阿斯蒙蒂斯的脑海里,只要逮着机会就怂恿阿斯蒙蒂斯离开野狼,但野狼只要一靠近,他又会害怕的装死不出声。好不容易阿斯蒙蒂斯想起魔法阵图,解开封印,布提斯重新获得‘体’,恢复成毒蛇的身体,但一听到野狼的声音,他就忍不住害怕的逃跑了。如果不是被两只鸟抓回来的话,他是说什么都不愿意靠近的。
阿斯蒙蒂斯环顾一周,迅速找到藏在老熊肚皮下的布提斯,用手指虚空点了一下:“你。”
布提斯从暖哄哄的熊毛儿里探出脑袋:“我?”
阿斯蒙蒂斯的手掌翻过来,刚才伸直的那根手指,向内勾了勾:“进来。”
说完,阿斯蒙蒂斯就开门又回房间里去了。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都集中在布提斯的身上,那目光大多都带有一点自求多福的意思。布提斯左右环顾一圈,让他们看得心里直咯噔,忍不住怯怯地缩了缩脑袋,犹犹豫豫地想要重新缩回去。
门后传来阿斯蒙蒂斯的声音:“立刻。”
语气平静,但警告的意义却十分的明显。
布提斯长长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从温暖的熊腹下钻出来,慢吞吞地在地板上滑出z字形长线,然后用脑袋拱开门的一条缝隙,钻了进去。
门又重新关上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好奇的落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
片刻,里面传来布提斯倒吸冷气的声音。
“怎么会变成这样?!”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