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密密丛丛的竹林,走了里许路程,才出了林子,却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头。
那老头身着粗衣麻布,正坐在地上,低着头,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而老头半丈之内竟有一座坟墓,旁边有一堆还未烧完的冥纸,坟前的碑文上刻着“爱妻曹氏之墓”几个字,而石碑旁边还有一个与之并排正立着的石碑,碑文上刻着“姜元隐之墓”五个字。
周围除了竹林和灌木草丛,就只有一座坟墓和两个石碑,以及一个怪里怪气的老头。
皇甫颖靠向陆凌萧,抓紧他的手,颤声道:“程大哥……我们快些离开这儿吧……这里太诡异了……”
此时老头忽的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瞪向皇甫颖,沉声道:“不许在此喧哗!”
陆凌萧走上前几步,施礼道:“老人家,晚辈无意前来叨扰,只是恰巧途经此地。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老头怒气渐消,但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快走吧,以后不许再来这里。”
陆凌萧略微吃惊,但没有往深处想,只以为是老头不想让外人打扰,才说出这样的话。
正当顺着脚印向前走,却被老头喝止:“停下,前方乃禁地,你们只能往回走。”
陆凌萧愈发觉得奇怪,低喃道:“禁地?”
“年轻人,有时候好奇心可不是件好事。”
听老头的口气,前方的禁地似乎有重大机密,陆凌萧一笑,道:“老人家,我陆凌萧别的本事没有,却偏偏是个爱多管闲事之人,要是有什么新鲜好奇的事物窝在心里,睡觉都不会踏实。”
“陆凌萧?”皇甫颖大为吃惊,上前质问道:“你不是说你姓程的吗?”
陆凌萧暗叫不好,方才被老头说话的气氛所染,一时说漏了嘴。
“陆凌萧?你就是琴侠陆凌萧?”老头站起身来,也同样感到惊讶。
陆凌萧讶然道:“正是在下。没想到晚辈的这点微薄之名,竟也传到深山之中了。”
老头一向严肃的脸,这时露出了一丝微笑,“琴心剑胆陆凌萧,一曲悲歌断人魂。江湖上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陆凌萧谦声道:“不敢,不敢!”
“程大哥……不,我应该叫你陆大哥才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和我爹?你是不是想隐瞒什么?”皇甫颖忽然觉得陆凌萧好陌生,一脸惊恐的问道。
陆凌萧满怀愧疚的道:“颖儿,有些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皇甫颖无奈的冷笑一声,道:“那你要娶我为妻也是假的咯?”
陆凌萧既是内疚又是痛心,自己为了复仇,不得已才向她求亲,却是深深地伤害了她,伤害了一个这般活泼可爱的少女。
皇甫颖瞬间哭成了泪人,眼眸都已红肿了,一双玉手不停的击打在陆凌萧胸前,边哭边道:“你个大骗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既然不是真心向我求亲,干嘛要让我喜欢上你……”
陆凌萧挺拔的站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仍由皇甫颖发泄。
老头上前止住了皇甫颖,问道:“姑娘你是何人,恁地这样泼辣无理取闹?”
陆凌萧神色凝重,微微叹息道:“老人家,是我先对不起她的,她是一个好姑娘。”
老头也是一阵叹息,缓缓道:“若是深爱,切勿放手;若是不爱,尽早言明。”
陆凌萧略为所动,望向前边的坟墓,问道:“老人家,墓中之人可是您过世的妻子?”
老头点头道:“不错,她已经离开我八年了。”
言及于此,老头满脸沧桑,似有道不尽的凄苦。
“其实你不该叫我老人家,我还未过知命之年。”
陆凌萧和皇甫颖俱是一惊,还未过半百,怎会显得如此苍老?
“老头”苍凉的笑了笑,又道:“这八年来,我每天都会在亡妻的墓前守上三个时辰,没有一天间断过,这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我曾发过誓,等陪完亡妻十年后,我就自行了断,和她一起永埋尘土。”
皇甫颖哭声渐止,充满同情的问道:“那你除了你的妻子,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老头”轻微的摇了摇头,凄然道:“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世间除了我的妻子,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念的?……我本是行将朽木之人,若不是想着苟活于世追思亡妻,早就入土为安了。”
陆凌萧恻然不已,暗道:“这位前辈忆妻成痴,竟然导致容颜苍老,头发皆白!痴情至此,真是让人触目兴叹!”
“敢问前辈的尊姓大名是否是姜元隐?”
“你是如何得知的?”姜元隐诧异的看着陆凌萧。
陆凌萧侧过身,看向那处没有坟墓的石碑。
姜元隐会意,叹道:“不错,当时安葬亡妻时,我就立了两处石碑,好让她不受寂寞。”
皇甫颖忽然又稀里哗啦的哭了出来,陆凌萧忙问道:“颖儿,你怎么了?”
“人家为过世的妻子守墓八年,而你却什么也没为我做过,还欺骗我……”
陆凌萧一阵哑然,皇甫颖的模样既让人忍俊不禁,又让人怜惜。
倏忽间,姜元隐正色道:“八年前我做过许多错事,已是无可挽回。陆少侠,现下有件关乎武林的大事,还请你出手。”
“前辈但说无妨!”
姜元隐在陆凌萧耳边轻声道:“前方有处禁地,在小麦地底下,里面关押了许多江湖人士。”
陆凌萧听后大为吃惊,忙问道:“是何人所为?”
“皇甫辰。”
“我爹?你们两个叽叽咕咕的在说些什么啊?”皇甫颖急不可耐的问道。
陆凌萧看了看皇甫颖,道:“颖儿,你先回到府上,哪儿也不要去。”
“那你呢?”
“我还有急事要办。”
“不行,你别想抛下我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正当陆凌萧想进一步劝说皇甫颖时,竹林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和脚步声,“快,他们就在前面!”
姜元隐惊声道:“不好,皇甫辰他们来了!陆少侠,你快走,禁地之事就拜托你了,这里由我先顶上。”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陆凌萧心道:“皇甫辰断然不会伤害他的女儿,将颖儿留在此处是安全的,但是姜前辈……”
但眼前的情形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陆凌萧心一横,提起脚步就朝前方的禁地跑去,将皇甫颖和姜元隐抛在身后。
跑了里许路后,果然看到了一片黄灿灿的小麦地。那小麦地郁郁葱葱,广阔无垠,杆子足足有三尺之高,上面结的麦子已然成熟。
陆凌萧心道:“姜前辈只说地牢在小麦地里,却没具体说在哪个位置。这小麦地如此辽阔,要想找到地牢出口,不是大海捞针么?”
正当发愁之际,却发现地里有人在收割小麦,陆凌萧约莫估计了一下,足足有二十余人。
这二十余人全是健硕的大汉,身子颇为硬朗,而且步伐沉稳,不像是普通的农户。而在田埂处,坐着两名大汉,两名大汉身旁竟横放着两柄大刀!
陆凌萧暗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欲盖弥彰,反而露出了马脚。”
于是一个跃起,飞出数十丈,直接落至那两名大汉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