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工啊，有件事，不知道怎么开口，在我说之前，先请谅解啊……”路川所在公司的总工程师，同时也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杨总，一早就把路川唤到他的办公室，然后关上门后一脸严肃地说道。
“有什么事，请杨总明示就行。”路川心里有些犯嘀咕，杨总还几乎没有对他有过这副表情，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怕是因自己最近工作连连犯错误，领导终于忍不住要对他训话了。
“本来是该人事部门先来和你谈，可你是公司的老员工，又在我手下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你的工作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也成果斐然，为咱们公司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所以啊，我要求先找你说一说、谈一谈。”
“哦，没事的，杨总，有什么话您就直接说吧。”
“嗯，我不知道最近你家里出了什么状况，或者你给自己施加了什么样的压力，怎么你最近工作起来不那么用心了呢？”
“是，杨总，我明白。我会调节好，很快恢复正常的。”路川直低着头认错。只要是工作上的事，如果错在他，他是从来不回避推脱的。
“嗯，路工啊，我哪能不了解你责任心很强，工作起来不要命啊？对于这一点，我个人是非常钦佩的。可是，路工……”
“可是什么？”路川见杨总工说得吞吞吞吐吐，心里疑惑起来。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他不是知错了吗？
“你看啊，公司这么多人，大家都在拼命地工作，加班加点，为了事业也好，为了养家糊口也好，总之都在努力追求上进。可你呢？不仅屡次推脱公司派给你的外驻任务，还自己放弃了好几次出国进修的机会，都是拿你的家庭呀孩子呀来当借口，可是谁没个家谁没个孩子啊？要都像你这样，咱们公司还怎么安排工作，还怎么培养人才？”
路川一愣，没想到领导会提那些过去的旧事。
是，他说的没错。确实是那样，可是公司能替代他的人有好几个，而且有的是单身汉，了无牵挂的，巴不得能接上这样的任务。他主动把机会给让出来，成人之美，有什么不可呢？再说，他这样做，又没给公司造成任何损失，就凭他的业务素质和科研能力，无须外驻、无须出国，照样能把工作干得很好，不是吗？
“可是，杨总，您说的那些，我都是经过公司正常手续进行申请、经过审批而且同意了的呀，那时也没说非要我坚决执行？”
“是，是，虽说是这么个情况，可公司的员工们不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呢？难道他们不会认为你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资历和技能高就随**为吗？次数多了，谁心里不会多想呢？再说现在，你出了错，公司也都包着，不予追究。要换成下面的小兵，早就该罚罚该扣扣，或者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我明白，杨总，谢谢公司对我这么照顾、容忍。那您的意思，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是要写份检讨当众念呢，还是自己请辞呢？”
不知怎的，路川心里窝着一团火，说的话突然冲起来。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拿出来说，那他没日没夜为公司的项目拼命，差点累住院的事，怎么不提呢？他近乎完美的设计，为公司拿下来的工程，创造的巨大收益呢，怎么不提？就算最近他工作中出了一些纰漏，可那毕竟是小错，损失不值一提且都及时弥补了，犯不着这样和他上纲上线啊？
见杨总闷声不吭，脸色显得很平静，似乎对他说出“请辞”没什么反应，按理说对公司的高级技术骨干，不该是这种态度啊？
路川把心一横，小声地问：“难道公司真的要辞退我？”
“哎，路工啊，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是上头的意思，既然已经发话了，我的权力又有限，想留你也没办法啊。”
什么？原来是真的？！
路川登时就火冒三丈，没想到他为公司辛苦卖命这么多年，暗暗回绝了不止一家两家竞争对手的挖墙脚，就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因为他对这里有感情。如今倒好，因为他犯了点小错，就要赶走他！
公司里头比他犯错大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没见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一肚子的憋屈，像烈火要燃起来。
杨总一看情势不对，忙陪上笑脸：“路工啊，你可千万别多想。在这个社会，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已。你离开这儿，像你这样的人才，到哪儿不受重用啊？我相信，会有比这更好的工作等着你！你别……”
“别说了，我现在就走！”
路川打断他，一把拽开门，大脚迈步走了出去，身后的门撞到墙面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
昏暗的酒吧，闪烁着迷离的光芒，路川一个人对着吧台喝着闷酒。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不知道喝了几杯，已经感觉到意识渐渐模糊，便站起身来结了账。然后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想让残存的意识把自己带回家。
他可不想像那些喝醉酒的人，毫无意识地歪倒在酒吧、大街甚至更不堪的地方，更怕自己像那些醉汉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
他只是想喝个酒，把自己喝醉而已。
刚跌跌撞撞地走出几步，一个浓妆艳抹穿着透视装打扮十分妖娆的年轻女子伸过手来拽住他的胳膊，“这位帅哥，再喝点嘛，时间还早吶，怎么就要走呢？”
“放开！”路川晃晃脑袋，声音里含有一丝怒意，眼角的余光斜瞥向他胳膊上的那只手，脸上不由地泛出一股厌嫌。
他的世界，从来就不会和这样的女人发生交集——他嫌那只手脏。
“哎呀，这好好的，怎么就发起火了？瞧大哥你这坏脾气，真是的，也不怕把女孩子给吓着……”年轻女子表情尴尬地放手，嘴角却不满地轻撇。
不过，她马上就恢复了脸色，盯着路川的脸谄笑：“要不，让小妹陪大哥去个好玩的地方，解解闷儿，开心开心！”
说着，一只手便慢慢抚向自己裸露的大腿，抛出一个妩媚暧昧的眼神。
路川的脸瞬间红了，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动，他大大的手臂一挥，厉声喝道：“滚，一边去！”
年轻女子身子微微一抖，禁不住后退了两步，不过脸色却未大变，“切，什么人啊？还真当自己是老板是大款啊？老娘肯过来招呼你，那是看得起你！跟我摆什么臭脸，就你这样的人，恐怕是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无业游民吧，没钱的穷酸还敢来酒吧，喝最便宜的啤酒，也不嫌丢人！”
“你说谁无业游民？”路川睁大眼睛瞪着年轻女子，双手紧抓住她一对肩膀。
“哎哟，你抓疼我了，快点放手啊，放开我呀！”年轻女子低声惊呼。
路川却抓着不放，“你说谁……找不到工作？”
“就说你，怎么啦？老娘瞧你这副寒碜样儿，就知道你是个没本事的窝囊废！还不赶快找你老婆诉苦，跑这儿来充什么有钱人，也不嫌碍眼！”
年轻女子双手抄在胸前，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瞪够了吗？老娘什么场面、什么人没见过？以为瞪两眼，老娘就怕啦？”
路川双眼冒火，拳头捏得咔咔响，牙齿不停地打起架，看了半晌才动脚，晃晃身子绕开年轻女子，朝门口走去。
“哼，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怪不得连自己老婆都守不住！……”
女子唾弃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路川身后。
角落处，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向那年轻女子，“你演技不差，这钱给你，值！”
年轻女子得意地媚笑：“您真是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