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凡心痛入骨,举起双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头部和太阳穴,拼命地摇着。她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胸口也被生生地撕裂,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那时候的她,被黑暗孤独、流言蜚语折磨得夜夜难眠、以泪洗面。为了不让自己身体垮掉不让父母担心,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学校操场上不要命地奔跑。
一圈,一圈,又一圈,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直到她整个人筋疲力尽仿佛要虚脱了一般,才强撑着身子返回寝室,然后像死猪一样睡去。
周末回到家中,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逗父母开心、高兴……
那是怎样艰难的一段日子,是多么难熬啊!
有谁能真正体会?有谁会真正懂她?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眼中滑落,转瞬间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华高飞心如刀割,疼得难以名状,他再也忍不了旁观,一把将宁惜凡拉入自己怀中,无比怜惜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任她靠在自己肩头放声大哭、彻底释放。
多少辛酸,多少屈辱,多少伤痕,多少无助……那些过去的时光,艰难的岁月,似乎全都融化在此刻奔涌而出的泪水当中。
华高飞的眼角也滚出了两行热泪,无声地淌过脸庞,划过脖颈,顺流而下。
她受的苦,他感同身受、愁肠百结。
相拥而泣的两个人,丝毫不知道,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辆出租车里,有一双震惊惶恐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那张脸上布满极度的痛苦,近乎扭曲了原本端正、斯文的五官。
他是宁惜凡的丈夫——路川!
路川的膝盖上平稳地放着一个蛋糕盒,里面装着他刚刚提取出来的新鲜蛋糕,因为他从网上查到新开发区一家有名的糕点店,正在搞打折酬宾活动。
于是,他特地订了个生日蛋糕并亲自上门提取,就怕送货员一个不小心损坏了完好美观的造型,或是弄模糊了按他要求写上的祝福语:“圆圆妈,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因为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宁惜凡的公历生日。
没想到在急忙赶回家的路上,却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之中。
喉咙像堵着一块巨大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把脸憋成了紫黑色。他的双手不自主地捏成了两团紧紧的拳头,直听见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跳下车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现在他们面前,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挥出最迅猛的拳头,疯狂地重重地击打在那个男人的脸上、身上。
那双搂在他妻子腰间的手,他更想立刻马上就把它剁下来,决绝地扔进垃圾桶里。
可是最终的最终,他还是忍住了,用尽浑身的力量忍住了,忍得两只肩膀在不停颤抖,忍得指关节变得苍白突兀指尖深深地掐入到肉里。
——
暗黑的客厅,没有灯光,只有一丝微弱清凉的月光从窗帘的边缝中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漠的白色光晕。
路川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瞪着墙上挂钟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什么,可心却在随着指针的转动而跳跃。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跳越快,越跳越激烈,越跳越令他胸闷气郁。
心弦仿佛被人胡乱地弹奏、用力地拨动,不停发出难以忍受的聒噪和颤抖;又仿佛是搅起了一团熊熊的火焰,剧烈地燃烧,愈烧愈猛,愈烧愈旺,直烧得他五内俱崩、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不知过了多久,门“嘎吱”一声开了,客厅的灯也被瞬间点亮了。
回到家的宁惜凡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呆愣不语、神色怪异的路川,心里顿时一沉。幸好她坚决不让华高飞送,更没有收下他的礼物带回来。
视线扫过摆放在茶几上的蛋糕盒子,她勉强地挤出一个还算甜的笑容:“回来了?怎么还买了蛋糕?”
“因为你生日。”路川用刀刻般生硬的语气一字字地说。
“哦,谢谢!你还记得,我都忘了……”宁惜凡不惊不喜平静地说。
“是吗?”路川闷哼一声,冷冷地说:“能忘了自己的生日,却忘不了跟男人去约会吗?”
“你说什么?”宁惜凡神色一凝,整个人停下来盯着路川,心里更“扑通”地跳了一下。
“怎么,做了不敢承认?你还配当一个孩子的母亲吗?”
“我做什么了?请你说清楚!”面对无端而严厉的指责,宁惜凡有些懵了。
“哼!还要我明说吗?我都替你脸红替你害臊!一个有夫之妇,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你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吗?”
宁惜凡的脸倏地涨红了,哑声问道:“你……跟踪我?”
“哼哼,我可没那功夫!是老天爷开眼,有意让我碰到,它是不忍心见我被人戴了绿帽子还蒙在鼓里!”
“路川,请你注意用词,什么叫绿帽子?”
“怎么,有说错吗?你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还不算,是吗?非要被我捉奸在床你才肯认,是吗?……”
“路川!你住嘴,别太过分!……”宁惜凡摇着头打断他,而后声音渐弱,几乎是在哀求:“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根本不是……”
“不是?那是哪样?你让我怎么想!要我夸你贤良淑德还是贤妻良母?真没想到你这么恬不知耻、水性杨花!”路川嗤之以鼻,无比鄙夷的目光斜着宁惜凡。
宁惜凡的脑袋嗡嗡作响,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咬噬她的神经和骨髓,痛得嘶吼出来:“你说谁不知耻、谁水性杨花?路川,请你说话要讲凭据,怎么能这么过分?!”
“我过分?哼!我再过分,也不会在新婚丈夫的床上,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你说什么?……”宁惜凡的脸色瞬间惨白,身子颤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哼,说到点子上了吗?说到你的痛处了吗?才新婚多久,也就才大半年吧,你就在我的身下叫‘飞儿’。可怜我还傻乎乎地以为那是什么明星,以为是什么飞儿乐团,还故意找了次机会试探你,结果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有那么个乐团!”
路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像一头狂暴的狮子,狠狠地捏住宁惜凡颤抖的双肩,怒目切齿:“你叫的是一个男人,是他的昵称!你居然在自己丈夫的床上叫前男友的名字!你说,你有多过分,啊!”
“你知道吗?知道我的痛苦我的绝望吗?你能想象,一个男人抱着一具没有心没有爱的身体,是什么感受吗?对他而言,又是多么大的污辱!每一次上床,他都要忍受多大的折磨,要用怎样的谎言欺骗自己才能进行啊?你知道吗……”
宁惜凡整个人被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脸苍白如雪,身体轻得像飞舞的柳絮。
“精神出轨就不是出轨了吗?不,它比肉体出轨更可怕!那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那是没有头的折磨啊!你知道吗?就像一个无底深渊,没有尽头,永远也看不到希望!宁惜凡,既然你那么忘不了,为什么不去当尼姑,为什么不去树个贞洁牌坊,守身一辈子,为什么要嫁给我折磨我啊?!为什么?为什么……”
路川如狂风怒号般不停嘶吼,直到喉咙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才慢慢地松开了宁惜凡。
他像一只完全泄了气的皮球,颓然沮丧地倒在沙发上,头深深地夹入两只胳膊中,手指插入缕缕发丝不停地抓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