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凡，你先坐下，咱妈有话跟你说。”路川竟然用有些客气的语气说道。
“哦，好，”宁惜凡乖乖地坐下，“妈，有什么事，您说吧。”
“小宁啊，妈明天就要走了，有些话搁在心里头，不说出来啊，走得也不安心呐！”刘凤珍一副沉重的表情。
“究竟什么事啊？妈，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仔细听着。”
“哎呀，小宁啊，还不是妈以前和你说过的，孩子的事儿……”刘凤珍叹了口气，似乎那是她很大的一块心病，“眼看着一天天的过去，你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再不早点生一个，只怕以后想生也……”
宁惜凡这才明白过来老太太是想和她谈生二胎的事，可在之前她不是都和路川表过态了，不再生了吗？
她看了一眼路川，可他却低眉顺眼，没有丝毫反对或是为她说话的意思。那么，表示他也是同意了？心里顿时很失望。
“小宁啊，这国家既然有优待的政策，你说咱能不好好利用利用吗？要搁在以前，那可得罚出好大一笔款子，甚至有些严的地方根本不会让你落地！现在好了，单独二胎，多好的政策啊！”
“可是妈，我觉得一个挺好的，能得到精心的照顾，而且现在我们的条件也不是那么具备……”
“有什么不具备啦？房子有了，老大也上小学了，正是最好的时候啊！”刘凤珍越说越激动，“这么好的机会可要把握住啊！”
“妈，你看我和路川都这么忙，工作和生活的压力都不小……”
“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到时候没人给你看吧？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就算爬也要爬过来给你把孩子看了，只要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要我干什么都行！明年，明年多好啊，是马年，一马当先，马到成功！属马的小子，最好！后年可就是羊了，咱不生个属羊的，啊。”
“妈，你扯什么属相啊？属什么不都一样吗？”路川忍不住插话。
“哎，你懂什么？妈自有道理。小宁啊，一定要生个马小子！再不行，属猴的也还行，就是晚了点，而且怕孩子太调皮了，说来说去，也就明年最合适了。”
“妈，这生孩子也不是说生就生的，”宁惜凡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路川工作那么忙……”
“再忙也得把孙子给我生了！我已经说过他了，你们就好好准备，他什么意见都没有，全都听你的。就今年下半年，九、十月份的样子怀上，正好赶在明年上半年出生，还不耽误以后九月份入学呢。”刘凤珍说着，脸上笑开了花儿。
“妈，可如果我还是生个女儿呢？”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放心，妈早把秘方给你备好啦！等着啊，给你拿去……”
刘凤珍脚步飞快地回到她的房间，从行李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乐呵呵地冲着宁惜凡说：“瞧瞧，都在这儿了，你们好好看看，研究研究！这可是我问了好多个生男孩儿的人，还有人特意帮我从网上搜了呢，保管你到时候生个儿子！”
宁惜凡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纸，有打印的，也有歪歪扭扭手写的，标题是什么“生男生女清宫表”“生儿子的科学方法”“生儿子的秘诀”“碱性体质生儿子”“我生儿子的窍门”……
“妈，你这都是从哪儿弄来的呀？真有意思！”路川好奇地从宁惜凡手里接过去，刚翻了几页就大笑起来。
“先别笑！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照做就行了。你妈这惟一的心愿，路家的香火，全都靠你了！”
刘凤珍吆喝完路川，慈爱的目光转向宁惜凡，“怎么样？妈可都给你们考虑到了，下面就看你们的了，妈可等着抱大胖孙子，都快想到梦里头去咯！”
“妈……如果我生不出来呢？如果生不出儿子来呢？是不是还要我再生一个？”宁惜凡觉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积压太久的情绪就要奔涌出来。
刘凤珍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一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
孩子出生的时候，刘凤珍没有来过医院，路川给她打电话报信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啊，是个闺女？唉，那路家可就没后了！”
坐月子她没来，到后来圆圆满百天的时候，她来看过一眼，第二天就唉声叹气地走了。
圆圆上幼儿园之前，全是她的爸妈帮着照看，就连圆圆学会叫奶奶了，路川让她对着电话里叫奶奶，她也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高兴或赞扬的话，更没有热情地关心过圆圆。
等到圆圆上幼儿园中班了，她才开始常常来家里，但也几乎没去幼儿园接过孩子，很少陪孩子玩什么游戏，嘴里成天念着的就是谁家的孙子有多可爱，谁家又生了一个男孩儿。尤其是对路川，常常把他小时候的玩伴、同学都拿出来说一个遍，主题思想都是围绕着羡慕人家生了个男孩。
有时候，她在厨房做饭，听见圆圆跑过去黏她，想要问奶奶小人书上的字怎么念，她却用厌烦的语气说：“女孩儿家，认那么多字干什么？有什么用？以后上了学老师会教的！”
圆圆只好“噢”了一声走掉了。
……
多少事、多少话，宁惜凡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更是疼在心里。所以，她加倍地对孩子好，想让孩子感受到她无时无刻不在的母爱，让她不受冷眼冷语不受无情冷漠的影响。
孩子胜过她的生命啊！
如今已是这样的情形，倘若再添一个，如果是男孩，那圆圆会感受到的是什么？如果女孩儿，对她能有什么帮助？不过是多一个与她同命相连的妹妹罢了。
——
听到宁惜凡的话，刘凤珍先是一愣，而后脸色阴沉下来，连声音都变了，她没想到儿媳妇会这样出言反对她顶撞她，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小宁，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生不出来？是女人都能生出来！你生圆圆不是好好的吗？”
“妈，我那是好好的吗？我是受了两茬儿罪，是痛得死去活来却怎么也生不下来，最后被拉到手术台上剖出来的啊，路川难道没告诉您吗？还是您都忘了？”
没等刘凤珍回话，路川已神情严肃地呵斥：“惜凡，你怎么和妈说话的？有话好好商量……”
“还要我怎么商量？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生，我只要圆圆一个！为什么还要一再地提？你不是也答应过吗？怎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为什么非要生个儿子才甘心，女儿有什么不好？女儿就不是你路川的亲生孩子不是你路家的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