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色微黑,喜清欢才从水里爬了上来,坐在船舷边上把头发和衣衫上的水拧去,等到半干才重新整理了发头,才穿上外衫和鞋袜回去,柳来福等人的船已经回来,这会儿已经冲洗干净拴在了埠边,人群已经散去,便是梁余也没在,想来是去了柳来福家准备晚饭去了,他和方继都和柳来福搭伙,平日柳来福和方继没在,便是他负责做饭,都是一个人过惯了的,这些家务事也难不到他。
喜清欢见众人没在,这才松了口气,她这样子还是别让人看到的好,免得家里人知道了又要唠叨她不是小孩子之类的话。
喜清欢也不多耽搁,到竹屋那儿找了一块木板,装了珠蚌便往小路走去,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人,周师傅等人也收了工,这会儿想来应该在作坊那儿吃饭了,喜清欢这才加快了脚步往竹屋走去,想把这些东西先放到竹屋再回作坊那边换衣服,可谁知,一进竹屋便差点儿撞到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及时刹住了脚步,木板上的珠蚌却纷纷落到了地上。
“当心。”迎面而来的是江洛的声音,他反应比喜清欢快,错开一步后,伸手扶了喜清欢一把,只这一扶,眉心便皱了起来,“怎么没换衣服?”
“是你呀,吓我一跳。”喜清欢吐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快回去换衣服,这儿我来。”江洛看清地上的珠蚌便明白了,无奈的看了看喜清欢催她去换衣服,自己蹲下身把那些珠蚌都扫到了木板上,“怎么又去寻这些了?”
“我想用这些珠珠给爷爷串一对小寿桃。”喜清欢坦言,见江洛还皱着眉便讨好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一会儿帮我把这些剥出来哦。”
“天凉了,快些去换衣服。”江洛看了衣袖上的手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那我先去啦。”喜清欢这才笑嘻嘻的跑了出去,幸好,遇到的是江洛。
作坊那边已经这会儿正热闹着,梨花娘和尹氏在厨房里忙着,周师傅等人则在那边帮着摆桌子凳子,喜清欢到了边上反而放慢了脚步,天已微黑,要不是像江洛那样碰到她的衣服,根本察觉不到她的不妥。
喜清欢从从容容的和遇到的每个人打了招呼,才进了自己的屋子。
姐姐们也不在,她连解释都省了。
换好了衣服,江洛也过来了,喜延年也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坐到了喜清欢身边:“小姑姑,二姑姑和三姑姑去哪了?怎么没在呢?”
“她们晚上住镇上了。”喜清欢留意到江洛的目光落在她衣服上,冲他眨了眨眼。
“三姑姑肯定又去找然哥儿了。”喜延年了然的点点头,拿起了自己的筷子交叉着蹭了蹭。
“去,少胡说。”喜清欢踢了他一脚,看了看正端着汤过来的柳氏。
“我才没胡说呢。”喜延年也留意到了,压低了声音在喜清欢身边嘀咕了一句。
“吃你的饭。”喜清欢暗暗瞪了他一眼。
喜冰欢在镇上自然会去找邵亦然,可知道归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喜延年扮了个鬼脸,这才老老实实的吃饭。
晚饭后,喜清欢仍然跟着江洛去了竹屋,喜延年边走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说的都是学堂里的事:“小姑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们学堂里有个同窗对大姑姑留心呢。”
“谁啊?”喜清欢顿时停住脚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喜延年,反倒把喜延年吓了一跳。
“呃……”喜延年愣了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他瞎说的,你也信?”江洛退了回来,睨了喜延年一眼,拉着喜清欢往前走。
“你知道是哪个?”喜清欢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主意逮着江洛问了起来。
“不知。”江洛直接摇头,“你不是要剥珍珠吗?快些走吧。”
“说说嘛,年哥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喜清欢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喜延年,见他扁着嘴假装没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没戏了,喜延年和江洛如今天天同进同出,江洛的话比她说的要有用多了,可她又实在好奇大姐在学堂的事,便转而拉着江洛的手追问了起来。
“我不想进学了。”江洛任由喜清欢磨了好一会儿,就是没理会她这个问题,直到走进竹屋却突然说了一句话。
“啊?”喜清欢顿时傻了,刚刚他说什么?
“我想留在家里帮你。”江洛这时总算放开了喜清欢,面对面的正视着喜清欢,神情刹是郑重。
“不行。”喜清欢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急的否定,“家里有这么多人了,再说了,我自己也闲着呢,你好好的干嘛要休学?”
“我又不想和他们一样走仕途,进不进学的又有什么关系?字能认识就够了。”江洛却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的理由,“你不是说过,生意也有我的份吗?既然如此,我如何能让你一个人负起所有的事?而且,就算我不去学堂,我还能在家和你们一起学,一起练武。”
“可是……”喜清欢皱紧了眉,“生意有爹和大哥呢,等你学有所成,到时候再帮我不是一样的吗?而且,江爷爷会同意你休学吗?”
“将来的路是我自己要走,跟他们没关系。”江洛摇头,缓缓转身走到了鸡舍门口,低头说道,“休学的事,我考虑了好些日子了。”
“可是……”喜清欢还想再劝,然而,“可是”一出口,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之前她只是单纯的想着江洛去进学,以后好考取功名,好有个大好前程,可是……
喜延年这时也愣愣的站在一边,他天天和江洛一起,居然没发现江洛暗地里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决定,他想劝,可又不知道怎么劝,要知道,他自己也不想进学啊,每天进学,每天被拘束着,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学堂里,大声的笑也是一种失礼,可他也知道,他不进学是不可能的,无论是祖爷爷还是六叔爷爷,还是他爹都告诉了他,他是喜家目前唯一的嫡孙。
“我不想再走他们的老路。”江洛轻轻的说着,虽然背对着喜清欢,可他的语气已经表达了他的坚定,“寒窗苦读,求取了功名,明面上光宗耀祖风光无限,可私底下,多少的勾心斗角,朝堂上斗,家里家外的斗,那样的日子太累了……”
喜清欢知道江洛说的他们是江楚航和江二老爷,她也不得不承认江洛说的都是事实,瞧瞧江二老爷,官至翰林又如何?后院里还不是祸事连连?如今就算知道了秦氏的可恶,还不得看在秦家的面子上低调忍耐?
“我只想像现在这样,虽然平淡却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为了家人努力做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阳谋。”江洛又缓缓的转了过来,看着喜清欢轻声说道,“我不希望……你太累。”
“这事儿……还得和爷爷好好商量呢。”喜清欢想了想还是不忍逼江洛做不愿意做的事,“还有江爷爷,怎么样也得照顾一下他的想法吧。”
“嗯,明天,我想去一趟镇上,找他好好说说。”江洛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喜清欢的意见,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那个人他可以不认,可爷爷到底是还是疼他的。
“唉,那我不是得一个人去进学了……”喜延年顿时垮了脸。
“你可以也住在学堂里。”喜清欢微微一笑,让喜延年一个人早出晚归的家里学堂两头跑,是有点儿勉强了。
“住学堂里哪有家里舒服。”喜延年苦着脸挠了挠头,说真的,他还真羡慕江洛。
“就当在那儿保护我大姐。”喜清欢瞪了他一眼,杜绝喜延年想学江洛的念头,“你就死心吧,你爹不会同意让你休学的,再说了,洛哥儿休了学还能在家学,你那性子,在家不是跟放回山林的兔子一样了吗?”
“小姑姑,你真偏心。”喜延年气鼓鼓的埋怨了一句。
“每个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你的也是。”喜清欢挑了挑眉,笑嘻嘻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看过哪个人的心长什么地方了?”喜延年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我就是知道。”喜清欢略抬了抬下巴,“你不信的话,下次见到邵爷爷或是邵伯伯可以问问,对了,然哥儿肯定也知道。”
“我会问的。”喜延年扁了扁嘴,说不过喜清欢便气呼呼的进了里屋。
喜清欢和江洛见状,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难得年哥儿有这样气呼呼的时候,往日可都是他整得别人气呼呼的。
“你明天就去找江爷爷吗?”静默了一会儿,喜清欢忍不住又问道。
“嗯,明天让年哥儿帮我请一天假,不论明天爷爷同不同意,回来后我便去办休学。”江洛点了点头,轻柔的声音却流露出他的坚定,读书可以在家学,也可以得空的时候学,而他想要陪她一起的心却等不下去,他不想连梁余和方继都不如……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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