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玲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经过心内按压,做过开胸手术的她,身体还很虚弱。林正豪满眼血丝地坐在她的床边,看和那氧气罩内的雾气产生了又消失,消失了又产生。
那是她的呼吸,每一次他都不忍心放过。
魏夜风和林晓欢不说,并不说明他不知道。他的香菱,已经时日不多,所以,他必须把握她每一个细微的活动。
段玲睁开双眼时,正看到林正豪一脸胡渣地坐在那里,一如当年,她苏醒过来时,看到的那愧疚的模样。
当时的她,心狠而且决绝。只为了能给他一个离开的理由,可是不想,他们竟然就这样度过了二十多年。
“你醒啦。”林正豪动了动,却发现身体因为长久的僵直,已经不能自如。
“嗯,让你担心了。”段玲强扯出一抹微笑:“我还以为,我快不行了……”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小玲,好容易才到今天,你不能就这么倒下。我们还要看着外孙长大成人,还要看着他娶妻生子。我们……”说道最后,林正豪已经坚持不下去,老泪纵横。
他真的好想给段玲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别哭。”段香菱艰难地抬起手,林正豪立刻俯下\身,凑到她的身边将她纤弱的放在自己的脸上。
“正豪,我不想让你为我流泪。”
“香菱……”
这是这么久以来,林正豪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叫出这个名字。
“我,我是真的被吓坏了。我不敢想,如果你就这么离开,我该怎么办……”林正豪痛心地抹了把泪水,“都怪我不好,当时,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你的病情,就不会延误你的治疗。是我的错,我从来都这么自私,为了我的计划,让你和晓欢吃了太多的苦。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段玲轻抚他略显粗糙的脸颊,“这世上哪有……咳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准确的结论,来决定谁对谁错。我本就是早产,身体娇弱,医生已经说过,我活不过十八岁。这些年,能够亲眼看着晓欢长大,能够看着她成家生子,我,我就已经……已经很知足了。正豪,不要为我流泪,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这些,这些还是看得开的。”
这么长的一段话,段玲说得断断续续,林正豪重重地点点头。
“正豪,我已经不行了,所以,我有准备。陆染回来了,你对她的感情我比你清楚,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对你有意,这份感情是掺不了假的。我放弃,我允许你和她继续生活,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正豪,这是我最后的心愿,我……”
“你别说了。”林正豪坚定了语气:“我说过,我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情。若说有,那也只是愧疚。若不是我,她不会承受那么多的痛苦。她可能最终会和华凯在一起,华凯会对她很好,她也会有不一样的未来。但那也只是愧疚,和感情无关。香菱啊,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在想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我爱的人是你,你才是我选定的与我共度余生的人。所以,这样的傻话不要再说,那样,我会更加难过。”
“正豪……”段玲流下泪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不敢相信,因为曾经的相信,让她尝到了恶果。可是,她这种情况,他实在无需骗她。
林正豪凑近几分,“当然,香菱,我只骗过你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对你说谎。我爱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爱。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否则,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该……”
“你忍心让我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吗?”
段玲抚\摸着他眼角的泪水,“好,我答应你,我要努力好起来,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
病房外,拿着花陆染收回手,里面的字字句句,她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承诺,让她心中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城堡彻底崩塌了。
他果然还是选择了她,不是因为她生病,而是真的爱上了段香菱。
想了想,她将花放在地上,退了出去。
她甚至在嘲讽自己,当初又是何必呢?
如果她不去找段香菱,或许,她还会被林正豪的甜言蜜语蒙蔽。如果她不去找段坪山,或许,林正豪就不会在她和段香菱之间做出选择。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林正豪最终或许就会选择他一直深爱的自己。
这都被她搞砸了。
全部被她搞砸了!
……
林晓欢让林正豪回去休息,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林晓欢很担心,段玲还未有事,他却先倒下了。可林正豪却执意要留在这里,林晓欢无奈,只得让护士在客厅里加上一张床铺,好让他随时可以看段玲。
段玲听林正豪那边已经传出鼾声,这才拉着林晓欢的手,耐心地嘱咐:“晓欢,你别难过,妈妈的身体,妈妈自己知道,我并不觉得这样不好。能看到你和夜风生活得幸福,能看到我的外孙聪明可爱,这就是我最大的盼头。现在,对于妈妈而言,是好事。”
“妈,夜风去找其他的心内和心外科的专家了,他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
“傻孩子,妈妈本就不在意生死,只是,在离开之前,很担心你。”
“妈……”
“陆染是你的母亲,我想,你爸爸和她都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知道,你的心底还有些隔阂,可归根究底,她也是生养你的母亲,是比我更亲近的亲生母亲。”
“不,妈,你才是我唯一的妈妈,我不会再认任何人!”
“不,晓欢,我不希望我们上一代的恩怨要你这辈人来承担。陆染这几年虽然在很多事情上有极端,甚至很多做法我也不是很赞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人被迫离开自己的国家,离开自己喜欢的事业,甚至要抛弃两个女儿换个容貌过活,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我虽不知她这些年都是怎样生活的,可当年,她一个人生下你们姐妹二人又将你们抚养到两岁时的艰难,我都是看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