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的她,名唤白云一,抛却了前程过往,成为了神秘的南海普陀山清源宗宗主的唯一入室弟子。或许这就是上天的造化弄人,亦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纵然身为白国云浅公主的她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还是以另一个身份,在另一种情境下回到了大历,最终遇到了凤浅月!
雪崩时,他将自己拽出马车,在危难之时,让白尽先来救她,而他却站在一边,无力的看着雪崩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被黑衣人包围时,他让白尽带她先走,只身一人迎战多个黑衣人……
在白尽的背上,他低低的骂她蠢,她却不由自主的笑了。在白尽受伤时,她没有丝毫的害怕和犹豫,毅然抓紧了他的手,在那一刻,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怕的是摔下去粉身碎骨,还是怕放开了他的手,会就此错过一生!
掉入河中,她拖着他,宁肯一起下沉,也不愿自己解脱。而他,为了不给她拖累,用言语刺激着她,用手去掰她紧握着他的手,二人亦都无法言喻内心的真实感受,其实都是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让对方就此沉沦……
山洞中,他面色苍白的为她换脸,治好了她的眼睛,她在他的肩头,留下了一个深刻的牙印,亦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烙印……
景福镇上,他们遇到了一对善良的夫妇,他们为他们请大夫,熬汤煎药,不取分文……
她为他做面,他为她夜不能眠,他们执手相握,躺在白国的雪地中,躺在荒山结冰的湖面,面对面,长发交织,触手可及……
她顶着沈一的身份回到沈家,眼覆白菱,是谁深夜带她飞上屋顶看绚烂烟火?
她被容德妃软禁,是谁不顾危险,夜半探寻?
还有那根一模一样的碧玉簪子,是谁不顾自身安危连夜出城,是谁马不停蹄地赶回,又是谁将它遗落在了雨夜的墙角?
她是白国公主白云浅,他是大历皇子凤浅月。
她是南海弟子白云一,而他是神医月三千。
他们,便是这样错过……
这是,命里劫数!
当白云一死去,魂魄飞向幽冥,回归到本体一起,她本该记得一切。姜祁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重生,却也央求了幽冥鬼帝一个请求,抹去了她这十年的记忆过往,宛若她沉睡了十年,醒来,记忆仍然停留在十年之前……
景炎看着她眸中的瞬息万变,弯身扶她坐起,让她靠在软枕之上,自己则坐在床沿,端起药碗,说道:“先喝点药,再吃东西。”
白色的瓷勺盛着褐色的药汁送至她的唇边,她木讷的张口,药汁入口,顿时满口苦涩。她一口口吞下,一直苦到心里……
比之在凤一桥上的惨败,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景炎目光始终未离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究竟发生了何事……
忽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刚刚喝下去的药汁在胃里翻涌,她似乎又看到了在凤一桥上替她挡招的人,看到了那人从她眼前,坠落到了河流之中……
“噗……”她忽然将胸口翻涌的东西吐了出来,被褥上一片狼藉,她以为,那是褐色的药汁,事实上那是鲜红的血……
事情总不会如她以为,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事实上却已一败涂地……
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缓缓合上了双眼,模糊中听到有人在唤她,眼前是一片白芒,像极了白国终年不歇的飘雪……
景炎将她放平,替她换了干净的被褥,伸袖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鲜红,看着她平静苍白的面色许久,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坐下,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转头望向窗外,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午后,云浅从床上坐起,环视四周,屋内熏香淡淡,不见一人。
她起身,赤脚走至窗边,推开窗,一抹暖阳照射在她苍白的面上,雪已经停了,街道上一如往常般的热闹。她呆呆地看着,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她却没有回头去看。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声,是景炎。
回以他的是一阵沉默,他目光紧紧锁着面前气度不凡的女子,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美丽精致的侧脸,虽然苍白却十分的清冷,自有一种高贵。
“凤一桥上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景炎又问,面前之人不仅变换了面貌,就连性格也变得更加难以捉摸,这样的冰冷让他觉得不安和无力。
云浅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暖阳,面色淡淡,或许是因为睡的太久,所以这样看着阳光,久了会觉得眼睛痛,但她却没有因为难受而闭上眼睛,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百姓,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他说的话,过了好半晌方才听她缓缓开口问:“太子殿下,你都准备好了吗?”
景炎上前一步,目光仍然望着她,而她却始终都不看他,“凤衍卿虽然登基,但因为太过心急,处理掉了一大批的大臣,在新晋的这一批年轻才俊中,我已安排了自己的人手。之前还有很多不归顺凤衍卿的,我也都一一上门拜访,他们有的被贬为庶民,有的被降级,但都表示愿意全力的支持我。也许是因为太过心急,又或者是太肆无忌惮,父皇和太后的死,凤衍卿都处理的太过草率,现在我已收集了所有的证据,只等一个机会,便可将他扳倒。”
“嗯。”云浅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着他,目光却是无比的平淡,面上还结着一层薄冰,让他的心为之一怔。耳边,已传来她的声音:“景炎,你会当一个好皇帝的,对吧?”
他的心微微一跳,用力点头,“这个自然。”
她亦淡淡一笑,那一双冰冷的眸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再次将目光转移开,看向窗外屋顶上厚厚的积雪,“那就好。”
“你打算如何做?我将十三杀还给你,你会用得上的……”
“不用了,你会比我更用得上。”
“可是……”
“一切都是我个人的恩怨情仇,当初成立十三杀,并非为了让她们涉足我的仇杀,就当是为你准备的,你好好的留着吧,她们是一群好女孩。”
“那你呢?你还打算一个人去对付凤衍卿?”景炎的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的侧面,有一种朦胧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真实,他忽然觉得恐惧,害怕她会忽然蒸发在这温暖的阳光下。他不由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坚定的看着她道:“云一,至少……让我陪着你!”
云浅微微一笑,笑容淡漠疏离,她用灵力将他逼退,手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景炎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手,连连后退了三步,怔怔看着她:“云一,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
云浅垂下眸子,“要想做一代明君,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就不可以对我有所牵绊。”
“为何不可?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你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后,和我一起携手治理这天下,我们一起,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太平盛世……”景炎有些激动的说着,脸也涨的有些红。这不是他第一次跟她表露心迹,亦不是第一次被她拒绝。但是,他已不想再看到她为别人伤心堕落苍白,他不渴求她将自己当作唯一,但他起码,也要在她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好的!
云浅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他看得分明,那是一个嘲讽的笑,他的心不禁凉了半截,但面上仍是从容镇定的坚持。
“没有什么不可,但我不想做那玲珑笼中的金丝雀,若你愿意放弃所有,回归到一无所有,或许我会慎重考虑考虑。”
她面带淡笑的看着他,似在等待着他的答案,又似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景炎也看着她,在那一双漆黑幽深的琉璃双眸中,他看不到一点亮光。双手不由越握越紧,他只觉得浑身冰凉,整个人仿若正在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
后人在景帝的记载中,没有看到他的答案,但却记载着这样的一句话:“若我能为她放弃一切,又该拿什么拥有她,像她那样的人,若我一无所有,又怎配的上她?即便将来我登基为帝,我与她的距离,仍然遥不可及,即便我昼夜兼程,她也永远站在我触及不到的高度……”
没有知道景帝的最终选择是什么,但他确实没有和云浅公主在一起,也确实无法真的拥有那个如传说一样的女子。
在他的心中,或许,她就是这世间最美的神,是他心中最美的神话。
后来整理编纂景帝一生传奇故事的史官,曾经对这段过往有过一段中肯的评价,他说:“若景帝是月亮,那云浅公主便是太阳,月有阴晴圆缺,而太阳,始终是完整的,且他们,是永远不会交集的两个物体。即便景帝选择放弃一切,云浅公主也不会选择和他一起,这只不过是她逼退他的这种方式,虽然极端,却非常有效。若景帝果真为此而放弃所有,将种种努力付诸东流,那么,他也不会是一个好皇帝,更加不会成为世人景仰的一代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