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白云一重复了一句,一向平淡的语气中也带了丝丝的惊讶。
沈允诺冷冷笑着:“怎么?你在这里安逸了这么多日,连日子都不记得了吗?亏得父亲母亲那么疼你,所有的沈家人都像亲人一样待你,我们沈家究竟有哪里得罪过你,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们?”
白云一面色凝重,“你将话说清楚一些。”
“呵~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还需要别人来说吗?我早就说过,可他们总是不听,这下好了,家破人亡了,什么都没了……”
“允诺,够了!”沈允澈忽然大喝着打断。
“为什么不说?”沈允诺也回以大喝,情绪终于失控,眼中泪水奔涌而出。她缓缓蹲下身,埋首痛哭,沈允澈眸光暗了暗,却是再次垂首,掩去了眸中痛苦神色。
白云一眼中也滑过一丝痛楚,看了一眼沈允诺,她转身,快速的冲出门去。
感觉面前白影一晃,略有轻风带过,沈允澈一惊,抬头看去,白云一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一……”沈允澈忙回身,追出了屋来,却是茫茫雨幕,不见其影。
今天是九月二十,九月二十,九月二十……
白云一启用灵力在雨幕中快速掠过,她面色凝重,脑海中就只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九月二十!
是的,九月二十,她亦想起了,她昏过去之前,是在沁袭宫,是个凤浅月在一起。那日,是八月十五!
她竟然昏睡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肯定已经发生了太多事。她此刻已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为何离谱的昏睡了这么久,她只想知道,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掠过多家屋顶,她忽然放慢了脚步,停在了一座屋顶上,看着脚下的一切。
街道上,家家门户紧闭,宽阔的大街上,不见一个行人,秋雨萧条,整个京都,都沉寂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毫无生气。
白云一心中一惊,再次动身,但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死寂,始终没有看到一个人。
白云一心中疑惑,便落在了一户人家的院落中,悄悄潜进屋中,便看到床榻上睡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安静的睡着,看上去完全像是睡着了,却在眉心处都有一点黑色的图腾暗纹。
白云一没有惊扰他们,又连续去了好几户人家,看到的都是同一情形。
当她启用灵力隐身时,却发现自己行踪已被暴露,她知道凤衍卿身边有一个会邪术的人在,自己刚刚醒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如果和他硬碰硬,自己绝无胜算。
思量一番,她还是决定先沿原路返回,找到沈允澈,将事情先问清楚。
白云一返回原本的那座小院落时,只有沈允诺一人在,还是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嘴里塞着布条。
见到白云一,她眼睛立时瞪得老大,恨恨的别过头去,似不想多看她一眼。
白云一走过去,将她口中布条拿下,问道:“二哥呢?”
沈允诺别着头,不答。
白云一也没有再等她回答,已经起身,再次离开了小院。可她在外面转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沈允澈,直到天黑,她才又无功而返。
沈允诺依旧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挣扎了许久也无法挣脱,白云一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用牙齿咬绳子。
见她一个人回来,沈允诺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白云一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你若是还担心二哥,就该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说完,她便就这样看着她,沈允诺自我挣扎了一番,终于回转过头来,“你先放了我。”
白云一手一挥,绳子便自行解开,沈允诺眼中一阵惊疑一阵害怕,“你真的会妖术?”
白云一冷冷打断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你真的不知道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沈允诺不相信,即算是她足不出户,这天下大变,也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我……昏睡了一个月,今日才醒来。”白云一淡淡的解释。
沈允诺惊讶过后,便知不能再拖,便娓娓道来:“这一个月内,京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七殿下旧疾复发,差点死掉,至今仍然还在昏睡。太后和皇上同时病危,皇上下了诏书昭告天下,要立八皇子凤衍希为储君,沈国公为辅政大臣。四皇子谋反,意图弑父杀弟某朝篡位,被皇上赐死。五皇子也与成国书信来往,这些年在大历安插了太多的人,一时谋反,差点就成功的将皇宫夷为平地。这时,三皇子挺身而出,击退了五皇子的兵队,如今,五皇子的兵队已将大历京都团团围住,整个京都在一晚之间,忽然变得毫无生气,所有的人都如同行尸走肉,完全听令于三皇子。即算是那些平民百姓,老弱妇孺,也都上了战场,和五皇子的兵队几次交锋,却都是凯旋而归。孙家人也暗中和外藩有了勾结,并且和三皇子合作,还有那个安平王,也不是什么好人,竟也和三皇子蛇鼠一窝,太后拿安若郡主的性命相要挟,他也不顾。朝中大臣,多数倒戈向了三皇子,有少数不从的,已经莫名其妙就被全家灭门了。如今京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三皇子说,他会保护着整个大历,帮助八皇子登上皇位,安平天下。可是,所有的人都清楚,他根本就是想自己登基,如今七殿下、八殿下都下落不明,不是遭了毒手,就是被囚禁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听他的,只有沈家……”
说到这里,沈允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父亲不愿归附于他,他也没有强迫,却哪知,在大哥的成婚之日,接来新娘的时候,新娘已经死在了轿子里……”
白云一眉头紧皱,心中狠狠一揪,抓住她的手问:“大伯呢?大哥呢?祖母呢?沈家其他人呢?为什么我会和二哥在这里?为何你会找来这里?”
沈允诺哭的更凶了,“母亲死了……祖母死了……父亲和大哥、允箐、婶娘,都被凤衍卿给抓起来了,我偷偷的跑了,二哥早在半个月前就消失了,我们找了他很久,我离开了沈家,几乎找遍了京都所有的地方,后来才想起来,二哥他曾经在这里有一个朋友,不过他的朋友早就死了,这院子也一直空着,我就想着来找找看。”
沈允诺眼中绝望浮现:“可是,就算现在找到了……也没用了……”
说完,沈允诺便趴在了桌子上,痛哭失声。
白云一的手下意识的紧握,凤衍卿本就蠢蠢欲动,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了,她准备着在他动手前给他沉重的一击,却不想世事难料,老天竟然让她昏睡了一个多月。
安平王和孙家人与凤衍卿合作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凤衍瑞是何等人,白云一心里很清楚,他也就是个吃喝玩乐贪图享受的富贵皇子,从没受过苦,也从不曾想过逾越,又怎么会忽然就造反?
凤浅月和凤衍希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在凤衍卿的手中,现在白云一担心的倒不是他们,若凤衍卿就此杀了他们,以后登基为帝,恐难以服众,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沈家的人。
沈家一直秉持着中立的状态,凤衍卿也曾明里暗里的威逼利诱过,但沈度一直委婉拒绝,始终效忠着皇帝。如今凤衍卿一朝得势,对于沈家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他必然是拔之而后快。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在沈允恒大婚当日动手。
想起秦巧儿,白云一的眸中不由划过一抹悲凉。
“不好!”白云一低呼一声,立刻起身,想要往外走。
身后沈允诺却伸手一把将她拉住:“你去哪?”
“二哥现在出去,必然会被凤衍卿抓住,我要在他之前找到二哥,否则他会有危险的!”白云一快速的向她解释着,平淡的口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不……你不能去……”沈允诺慌忙伸出另一只手,死死的拽着白云一的胳膊。
白云一皱了皱眉,漆黑的眸转向她,带着不解和疑问。
沈允诺不自然的将目光移开,“我……我一个人害怕……”
她目光闪躲,始终不敢抬头看白云一,忽然,白云一伸手拽过她的一只手,逼近她,问道:“你想做什么?”
沈允诺一怔,眼睫微颤,忙垂下眸去,掩去眸中慌乱,干干的笑了两声道:“我……我没干什么啊,现在外面那么诡异,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
沈允诺虽然极力的掩饰着,无奈她自小在深闺中长大,和颇为江湖气的沈允箐不一样,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大家闺秀,却也是个礼教严格的人。从小家教严格,而很显然的,对于说谎,她并不是十分的熟练,准确的说是根本就不会说谎。
白云一只看了她短短三秒,便已确定她有异常。
此时,院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院门被大力的拍打,有人在外喊叫:“快开门。”
沈允诺又是一怔,便将头垂的更低了,白云一却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逼她看向自己。
“你故意引人来的?”不用她回答,白云一也已霍的明白。
她知道沈允诺一直都很讨厌她,但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和凤衍卿站到了同一战线,竟然投靠了他!
沈允诺被她目光逼视,眼中的慌乱无处躲藏,忽然她用力挣脱她的手,退开两步,指着白云一大声控诉:“我们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你。凤衍卿抓去了沈家所有的人,严刑拷问,自始至终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不是问父亲愿不愿意归属他,也不是问其他的政务大事,而仅仅是问你的下落。”
白云一一怔,眸色加深,沈允诺一声冷笑:“想想真是可笑,我想父亲一定是知道你的下落的,可他宁愿接受拷问,也只字不提关于你的事。”
白云一心中一痛,沈家,是她这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债!沈家给予她的,她欠沈家所有的,无法归还。
沈允诺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狠,看向白云一,恨不得一把将她撕碎:“他们都被你迷惑了,什么都不顾了。沈家已经被你毁了,可我还是清醒的,所以我不能让他们死,也不能看着沈家就这么消失。祖母死了,娘亲也死了……所以我主动投靠了凤衍卿,答应帮他找到你,杀了你!”
此时,院门被人狠狠撞开,巨大的声响震的人头皮发麻。沈允诺飞快的扫了一眼静静站着的白云一,忽然快速的闪到屋门前,大力的将门拉开,冲刚刚冲进院子的一干侍卫大喊:“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