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胡定卿去书店看书,意外碰见一个熟人。
“张老师,您也来买书吗?真是巧,”她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走过去打招呼。
张南,济民女子附中的男老师,以前代过胡定卿她们班的数学课。
这位男老师,女学生们没事的时候总爱背地讨论他。年纪轻,长的秀气,在学校一大拨中年大叔中,还是很有看头的,特别是,这位教师很斯文,跟同学说话时也是轻声细语,脾气非常好,又不会板着脸发脾气或者训斥人。所以在一群小女生中很受欢迎。
胡定卿也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但是出于礼貌,她不能装作没看见他。
张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样子,出乎意料地,他还记得胡定卿,“是胡同学啊,”说着还随意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几本书,说道:“你还是这么爱看书。”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像是对着一个老朋友或者熟人,让胡定卿微微有些惊讶,她以前上课的时候爱偷偷藏着课外书看,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不过她还是矜持了一下,“并没有,只是个人的兴趣而已,一些杂书不值一提。”
“何必如此自谦,喜欢学习是好事,”张南很会聊天,他把胡定卿当作一个平辈的朋友一般,聊着一些日常琐事,兴趣爱好,让胡定卿不至于尴尬不自在。
但是他们也没有过多地深入交谈,毕竟以前是师生关系,两人站在这里总感觉怪怪的,没过多久,胡定卿就假借有事先走了。
出来书店之后,胡定卿肚子饿了,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早,没有在家里吃饭。于是就找了一家小店,进去点了一碗面条,坐下来吃。旁边有一张桌子围坐着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讲着八卦,胡定卿无聊,就竖起耳朵听了一回。
“嘿嘿,昨天大帅府发生一件大事,你们知道是什么事儿吗?”一个人问道。
“有啥事儿就快说!别老瞎嚷嚷吊人胃口,德行!”这大概是一个脾气比较急的人,说话也不拐弯。
“就是就是,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旁边另一个男人也附和道。
提起话头的男人,嘴里嚼着花生米,泯了一口小酒之后,才满意地告诉他们:“赵二爷认识吧?”旁边二人点头,他又继续补充道:“赵二爷,昨天被人从百老汇里抬了出来!”
“他怎么了?”一人急急问道。
“赵二爷被一个女人给下药了!”男人答道
“不可能吧,”有人质疑道
“怎么不可能!当时好多双眼睛看着呢,错不了。更何况赵二爷本来就是个风流浪荡的人物,如今栽在牡丹花下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人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再说了,现在世道这么乱,赵大帅势力大,兴许是他的政敌派来的人陷害二爷也未可知……”
那几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胡定卿却是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赵乾……
真是好久没有想起他了,胡定卿突然勾起嘴角,“呲地”不屑一笑。
已然吃不下饭,胡定卿搁下碗筷,结账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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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暄,赵乾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嗯,这件事最近传得很厉害,”胡定暄没有正面回答,眼睛也不看她,反而语气平常地随意说道,仿佛对此毫不关心的样子。
胡定卿内心了然,也不逼问,只对着他说:“暄暄,明天我们一起出去一趟吧,”她看向胡定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我们没有闲暇时间去管那些小事了,我们把那款新式的勃朗宁□□图纸拿出来,找机会传出去吧。你知道的,这几年,日本对东三省一直虎视眈眈,垂涎已久,他们的势力一直都在向中国渗透!”
胡定暄也沉默了,
而胡定卿没理他继续补充道:“我们虽不是多么高尚的人,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得到的是还是要尽力去做,是么?而且我知道你一直是心怀国家的。所以,你别再担心我了,那些发生过的不好的事,我都会从心底一一抹去,忘掉,我们只要一起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好不好?暄暄……”
“卿卿,可是你,”胡定暄眼眶发红,他的眼神是隐忍的,就像是心中有一股无法发泄的委屈,替胡定卿委屈,心疼,愤怒。
胡定卿却笑了,她打断胡定暄的话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我会伤心会难过,但是给我时间我会忘掉,所以没有关系,不要担心我,我会很好,重要的现在,在我们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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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清朝灭亡之后,北洋军阀分裂为三个派系,以北方为首的东三省割据势力范围,由元帅赵大君统领控制。
元帅赵大军匪首出身,他心思果敢手段狠辣,手里把持第五七八师的力量。
赵大帅手里握有东三省的重要军事力量,他不同于另一边同样举是足轻重人物的李青,是个亲日派。赵大军向来仇恨日本矬子,根本不愿意和他们有什么勾结的。
而李青此人,极重个人私利,做事不择手段,他受日本人扶植,从来和赵大军这一派不和,他想推翻赵大军,进而控制整个东三省,有日本人在后面支持,他们有先进的武器来源,一直在暗处虎视眈眈,试图寻找机会击溃对方。
养兵是个烧钱的玩意儿,军饷和武器的不足,是每个军队的大忌。
夜深人静,赵大帅府里。
“妈了个巴子!严阳那小兔崽子真狡猾,老子差点着了他的道,”赵大军在书房里骂骂咧咧。
“爹,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严阳此人,心机手段都不差,他能坐上皖系司令的位置,自然不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们缺钱而他有钱,自然就有谈判交易的空间,只,这事情急不得。”
说话的是赵大帅的大儿子赵凌,赵府的少帅。他口气无奈,坐在椅子上支起一只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奶奶的能不急吗!搞不到好武器,怎么跟李青那杂碎去打,个小兔崽子!”
“爹,严阳那边我自会亲自出马,恰谈好一切事宜,您只要多盯着点李青和日本人的动静就行了。”赵凌没有和他爹废话,军人的作风,让他冷静的决定好接下来的安排。
“不过还有一件事,”赵凌补充道:“赵乾那边你管管,这次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中了这么一大招。”
“小混蛋!尽给老子找麻烦,”赵大帅来回走动,嘴里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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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房里,赵乾躺在床上,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的头部受了伤,包扎了一圈伤带,赵凌军装都没有换下来,他推开门大步走进来,看了看赵乾,眉头皱的死紧。
“知道是谁干的吗?你太不警觉了!”赵凌缓缓说道,他神情非常严肃。
“大哥你不用管,这件事我会亲自去料理!”赵乾眼神阴郁,说的咬牙切齿。
赵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补充道:“不要玩的太过火,”然后就出去了。
一个星期后,赵乾的病痊愈,他暗地里抓了那天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尤其是一个女人。
他绑了对方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地看着她,就如同在俯视一个蝼蚁一般,嘴角勾出一个渗人的笑容,“敢算计爷,想是不知道爷的手段,爷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说着,赵乾突然低下身,一把钳住女人的下巴狠狠捏住,嘴里威胁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都说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等爷自己查出来了,就别怪爷心太狠了!”
被绑成粽子似的女人,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头发凌乱,遮住了脸上恐惧的表情,却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赵乾金刀大马跨坐在皮沙发上,脸上烦躁的神情显示出他的耐心已经用尽。听差的察言观色,走上前去一脚踹在那个女人的胸口,大声骂道:“识相的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二爷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说,是谁派你来的?”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一个女人能做什么,二爷既然这么大的本事,就应该去针对真正的主谋,如今却在这里与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当真是好大的威风!”那个女人却突然像豁出去了一般,对着赵乾大声质问。
没想到赵乾听了她的话却笑得更开心了,他神情玩味,又带着一抹不屑,轻声说道:“激将法么?”
话说半,他站起来走到桌子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表情认真地用一块白手帕仔细擦拭,“可了惜,对我没用。”
“拖下去吧,让她知道爷的话不是说说而已,”赵乾背对着下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