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来这里干什么?
春梅虽然看似泼辣,但心思细腻,只是在心里边转了个圈,就明白了大概。
一旁抄着家伙的小厮疑惑的问道,“春梅姐姐,我们还要不要出去?”他们是在池府开府之后,才进府伺候的,所以并不认识谢语堂,只是奇怪,春梅为什么一看到外面那人的面孔,就转了主意。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别堵在这了。”春梅利索的摆了摆手,让人群自由散去,自己则拧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往池婉的房间走去。
此时的池婉,正在查看这几年的账簿,虽说她把事情都交给了信任的掌柜,但这么久没回来,再接手起来,总归是有些不适应,她已经连续看了几天了,头疼的厉害。
好在这账簿虽然多,但归整的很好,不至于让她再理一遍。
屋外风光正好,阳光透过窗上的霞影纱,给池婉姣好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莹润的指尖微微停顿,放下了手中的账簿。池婉疑惑的看向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春梅。
“什么事?”
春梅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池婉,毕竟不管怎么说,谢语堂也是她们的主子,“夫人,王爷……王爷刚刚来府门口了。”
“语堂?”池婉下意识的惊呼出声,眼中迸发出了一抹惊喜。
这几天,说她不想谢语堂,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当初和谢语堂之间那样的情况,让她怎么都不愿意再回去,甚至对外都宣称,自己是未出阁的小姐,只当做自己已经和谢语堂和离了,也就是春梅这些从谢府出来的老人,才称呼她为夫人,其余的,都只一律称她为小姐。
听到春梅这么说,依照池婉的聪慧,便猜到,谢语堂这是来赔罪认错了,刚想站起身子,一想到那日谢语堂字字珠玑的质问,眼中的那么惊喜不由的黯淡了几分。
池婉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坐回到了椅子上,“随他去吧,你们也不用管他,把他当不存在就行了。”
春梅得了指令,也算是松了口气。有了池婉的话,她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日后要是谢语堂追究起来,她们也只是听令行事,怪不到她们头上。
应了一声后,便想下去,谁知在关门的时候,又被池婉给叫住了,“等等。”
春梅疑惑的望过去,只见池婉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过了许久,才悠悠的吐出了一句话,“你差人注意他的动静,若是有什么变故,都来告知我。另外,这天气这么热,给他送一碗凉水吧。”
听到这话,春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家夫人,这是心里记挂着王爷,又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哎,奴婢这就去。”她揶揄的笑了笑,忙不迭的下去,离开的背影急匆匆的,仿佛是生怕池婉突然反悔似的。
说到底,她们也希望自家老爷和夫人能够和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还有隔夜仇的。
另一边,谢语堂在角门处的胡同里不住的徘徊,就是不敢敲门。
外头太阳大,他又因为进宫见九王爷,还穿着一身朝服。跑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换。这会儿早已经热的汗流浃背。
谢语堂拿衣袖擦拭了一下从鬓角留下来的汗珠,抬头望了眼刺眼的太阳,不由得有些晃神。
就在这时,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春梅从里边探出了一个头,“王爷。”
“春梅?”熟悉的面孔让谢语堂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了一抹希冀,“是婉婉想见我了吗?”
“这……”春梅为难的撇开视线,不敢与谢语堂对视,“王爷,您就别难为奴婢了,夫人她不想见您,这里是夫人让奴婢给您送的凉水。”
听到前半句话,谢语堂还有些失落,可是后半句话却又让他升起了希望,连忙接过春梅手中的水,像是在喝什么琼浆玉露一般,一点一点的饮尽。
春梅看着这一幕,无奈的叹了口气,“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谢语堂苦笑了一声,何苦?谁让当初自己没有选择相信婉婉呢,如今,婉婉不愿意见他也是应该的。
“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就说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直到她见我的那一刻。”
春梅颇为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关上门去转告池婉。
“他真这么说?”池婉看向春梅,眼中划过了一抹狐疑。
“是啊,奴婢难道还能拿这事儿来骗您吗?夫人,您看,要不……”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还不等春梅说完,池婉就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春梅的嘴唇几次张开又合上,最终只化成了一声叹息,转身讷讷的退下了。
她没有发现,池婉手中的账簿,从她告知谢语堂出现在府门口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翻动过。
谢语堂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取得池婉的原谅,每日都会去池府的角门守着,弄的池府里来往的小厮丫鬟们,都知道他了。
不过他们可不知道他和池婉之间的关系,只以为是哪位公子,在向他们家小姐示好。甚至还有一些小厮过来和他套近乎。
当知道池婉对外放出,自己是未出阁小姐的消息时,谢语堂的内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脸上显而易见的有些失落。
那些小厮们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仍旧还在滔滔不绝,末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喜欢我们家小姐的人,那可是海了去了,你可得再加把劲啊。”
临走时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我看好你。
这让谢语堂苦笑不得,不过倒也是给了他想法,既然如此,他可以重新追求婉婉啊。
自那日起,池府的角门口不但每日多了一个人,还会多一束花。
池婉虽然嘴上不愿意见谢语堂,但每次见到花,总会抑制不住的欣喜。
日子漫不经心的过去,这日,外面突然开始电闪雷鸣,看样子,是要下暴雨。
屋内的光线太暗,池婉索性点起了油灯,借着油灯,翻阅账簿。这么多天下来,这些账簿总算是快要看完了。
在她翻过最后一页时,伸了一个懒腰。忽然,屋外呼呼作响,吹开了紧闭的窗户,强烈的风将油灯给吹灭了。屋内一下子黑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倾盆暴雨。
池婉第一时间想到了谢语堂,刚想出声喊春梅,但觉得,这么大的雨,对方应该也不会这么傻等着,便又按捺住了。
雨越下越大,直到天色黑沉,都没有停息,俨然有下一整夜的趋势,随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池婉心中的焦虑也越来越浓。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闪电划过了天际,像是一把巨斧,将天空给劈成了两半。池婉终于忍不住,吩咐人拿了把油纸伞,一起往角门走去。
谢语堂浑身被雨水打湿,寒风一吹,冻得他瑟瑟发抖。但他还是不愿意离开,总觉得自己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就能够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呢。
心怀希望的人,总能够遇见奇迹。谢语堂在一瞬间觉得,这就是奇迹,大门吱嘎一声从里边打开,一个他渴望了许久的身影款款而出,天光一闪,照亮了她娇美的脸庞。
“婉婉。”谢语堂下意识的呢喃出声,似乎是怕自己见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他还孩子气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痴傻般的朝池婉笑了笑。
这一幕,让池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日里对他的怨恨,似乎也在这相视一笑中,都烟消云散了。
就在气氛正浓的时候,谢语堂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因为过于的突如其来,他甚至连遮掩都没有。
这么难堪的一面让池婉看到,谢语堂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池婉倒也不在意,都老夫老妻了,什么没见过,看谢语堂冷的厉害,她连忙将春梅手里的油纸伞接过来,撑开在谢语堂的头顶。
两人在同一把油纸伞之下,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天然的雨帘将他们与外界隔绝,拉进的距离就像缓缓拉进的两颗心,那些误会也好,质问也罢,池婉突然就不想再计较了。
她拉着谢语堂进入屋内,吩咐春梅去烧一锅热水,再煮一壶姜汤,给谢语堂去去寒。
谢语堂披着池婉特意让人给他拿的毛毯,整个人瑟瑟发抖,直到喝下姜汤,火辣辣的感觉顺着食道蔓延至全身,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
池婉忙前忙后的替他准备热水,又让他洗了一个热水澡。
等谢语堂穿戴好,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便发现,池婉已经累得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平日里如琉璃一般的双眸,此刻紧紧的闭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也不知道她是梦见了什么,眉心隐隐的皱起,显露出了一抹愁色。
望着池婉眼底下的青黑色,谢语堂一阵又一阵的心疼。他走过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几次抬起又放下,最终只是化为了一抹深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