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婍姮虽有醉意,但也只是因为她甚久未有一下喝这般多,她脑子还是灵活的。
如此森严戒备,那定是推香贵妃下阁楼的人还未找到。按照百里奚的性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绝不会善摆甘休。更何况,这人身份非常。
陆续过了几道宫门,总算是回到了素悦轩。
香玲亲自到内膳房给甯婍姮备解酒清汤,香云伺候甯婍姮更衣,小栋子和小毛子打来香汤,甯婍姮净面后,香云接过小栋子递来的帕子为她擦手。
她侧躺在美人榻上,香云给她盖上斗篷,又让小栋子将暖阁的炭火添的旺一些。她换上清新的熏香,以缓解甯婍姮的酒意。
甯婍姮看着在眼前忙活的人,视线有些恍惚,几剪重影,让她觉得很不是真实,很虚幻缥缈。
她本该是甯小七,而不是甯婍姮。她本该是与公子一道打天下,而不是入这人吃人的秦宫。
冷,她突然觉得犹如置身在冰窖中。
这条路,她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身后。
她一人禹禹独行,没有任何人相伴。
那抹儒雅身姿像是挥之不去的心魔,驻留在她心头,扎根在她心中。
她与他如今擦肩而过,犹如陌生人。
痛,她也会心痛。
可她不敢忘啊!她不敢忘,没有公子,又何来甯小七,又怎会有今日的甯婍姮。
哪怕她卑微到尘埃,她也要陪在他身边。
香玲端着解酒的清汤进来时,见甯婍姮怔怔的出神。
香云冲她摆摆手,嘘了一声。
香玲知道香云意思,她微微摇头,得让甯婍姮喝下清汤。
于是,她轻声叫唤道:“小主。”
甯婍姮没有回过神,她又叫了一声,“小主。”
甯婍姮才恍然从思绪中回过神,她看向香玲,心却是犹如被利箭击中一般,让她不由得发了冷汗。
入宫以来,她越发被磨去了身为杀手的警觉和提防。
她已不是头一次失神,她怎能如此大意。只要稍微松懈下来,有可能就会从猎人成为猎物。
想着,她眸色一冷。
香玲小声道:“小主,喝些清汤,解酒。”
闻言,甯婍姮敛起冷意,撑着坐起身,接过碗,吹了吹面上热气,小口小口喝下。
香玲担心的皱了皱眉,“小主,要不要让内膳房给您备些粥?奴婢瞧您都没有吃到甚么。”
“不必了,我没甚胃口。”
甯婍姮将碗递给香玲,香玲接过,转身出去给了小栋子。
香云给甯婍姮呈上帕子,甯婍姮擦了擦嘴,“明儿个吩咐内膳房给我备些菜粥和面食就成了。”
香玲应道:“诺。”
香云在旁忍不住道:“以前都听说鸿贵妃娘娘宫内吃穿用度如何如何奢侈,如今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甯婍姮没阻止她说,瞥了她一眼,“是早有耳闻,不敢相信吧?”就今儿个鸿贵妃那一桌,能让普通穷苦人家一家人吃上五六年。如此挥霍无度,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没几人相信。
香云“嘿嘿”一笑,“确实是,奴婢都以为是她们夸张了去,今儿个算是大开眼界了。怪不得我看鸿贵妃宫中宫女都长得颇为圆润,原来是山珍海味吃多了。”
香玲也有所感慨,“虽说后宫按照品级吃分配各宫吃穿用度,可鸿贵妃娘娘的吃穿用度比皇上那是有过之而不及。”
香云道:“那还不是有个有钱爹爹的好处。”
香玲戳了戳她脑门,“你啊,又净扯胡话,这话可别出去说。”
甯婍姮也道:“香云,有些话在这里说了,这里就丢了。”香云说得也确实是事实,鸿贵妃是亏得有个财大气粗的好爹爹。
“知道了,小主。”香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香玲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小主,今儿个忘记与您说了。林就走。”
百里奚交代完,大步往里头走去,如海连忙跟上。
到了暖阁外头,听得甯婍姮的声音,“我未入宫前,也曾想过我往后的婚礼。”
他一下收住脚步,示意身后如海别出声。
两人站在暖阁外,将甯婍姮所言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暖阁内,香云和香玲听甯婍姮这么说,两人相视一眼,小主是喝多了?才与她们说这些?
甯婍姮言罢,睨了香云和香玲一眼,她知晓她们只当她是喝多了,说得是酒话。她便是叫她们相信是酒话,这样去与她们的真正主子报告时,她才不至于被怀疑提防心太重。
她打了个酒嗝,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既然提到这个,给我说说你们家乡的婚礼风俗好了。”
听着暖阁内话题切换到香云和香玲那,百里奚一手负在伸手,食指摩挲着玉扳指,眉头深锁。
半晌,他转身往外走去。
如海看了暖阁里头一眼,也忙跟百里奚出了厅子。
百里奚让如海去跟小栋子和小毛子交代,万万不可透露他来过素悦轩。
回到养心殿,百里奚仍是眉头深锁。
他靠在龙椅椅背上,一手拿着书卷,书卷却是一张没翻。
黑眸偶尔寒光乍现,可又被些许的困惑取代。
他也不知为何他会心生烦躁,还有种不能完全掌控一切的不痛快。
这些年来,他已甚少有如此感觉。
如海看着百里奚,他伺候百里奚多年,知晓他这是遇上烦心事了。这烦心事,也只能是甯婍姮给的。
突然地,外头吵闹的声响打断了暖阁内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