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道:“大奶的孙子也是大人。”
醉医仙起身走了几步,气不过,又往旁边椅子一坐,“让你们笑,给你们开几副泻药,灌下去,看你们还笑。”
甯婍姮也知点到为止,“大人就不要与她们置气,我素来少话,你来让她们开心上一回也好。”
“小主这话倒是中听。”他指了指香云和香玲,“看在你们小主的份上,本大人就饶了你们这回。”
香云和香玲仍是忍不住笑,甯婍姮让她们出去给醉医仙煮茶,两人这才憋笑着出去。
暖阁内剩下醉医仙与甯婍姮,醉医仙看着甯婍姮,她因酒意而泛红的双颊,让那胭脂都逊色半分。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他说了一句,“小主可得保护好自己,秦国后宫水深。”
他说完,自个愣住了,怎会说出这话。
别说是他愣住,甯婍姮也愣了一下,醉医仙怎会与她说这个。
她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呆愣,想必也是不知自个为何说这话。
好一会,醉医仙才回过神,讪讪笑道:“臣的意思是,自古乱世后宫都不平静,小主这不是才挨了鞭子没多久。臣与小主也算是半个朋友,一时嘴闲,所以提醒一下。”
醉医仙岔开尴尬,甯婍姮也不纠结于这话,只当他真是一时嘴快不过脑,“谢大人关心了。”
“如此客气做甚。”醉医仙说着,站起身,“臣还有酒局,就先告退了。”
“大人慢走。”
香玲端着热茶进来,见醉医仙离开,“大人你的茶。”
“放着,下回再喝。”
香玲蒙圈了,下回还能喝?
她问甯婍姮,“小主,醉医仙大人这是怎么了?”
“赶着去喝酒。”甯婍姮说着,坐起身,“备香汤,我有些乏了。”
“诺,小主。”
沐浴后,正要入内室。
守门小太监进来通报,如海公公在素悦轩外候着,说是皇上让她去养心殿,轿子都等着了。
香云和香玲倒是开心,连忙给甯婍姮更衣。
甯婍姮看着她们俩,这开心的好似她们受宠幸似得。
披上斗篷,捂着暖炉,甯婍姮走了出去,如海公公见到她,笑盈盈问好。
有了第一次,甯婍姮这次倒是不担心侍寝一事。
除了林琳琅,新进后妃没有一个受宠,谁知百里奚打甚主意。
轿子养心殿殿门前停下,甯婍姮下了轿子,如海道:“小主,皇上在西暖阁书房。”
言罢,示意甯婍姮自个入内。
甯婍姮往西暖阁书房走去,百里奚一手拿着书卷,看的专注。
书房内清雅摆设,两旁皆是书柜,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屏风上亦是关于书画。
甯婍姮出声打破了这书房内的安静,“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里奚看了甯婍姮一眼,“起身吧。”
甯婍姮起身,却不知该往何处。
百里奚又道:“去那坐着,陪陪朕。”
甯婍姮这才在百里奚左手边的椅子坐下。
“你的学识可都是你大伯教你的?”
“大伯给臣妾请了先生教的。”
“嗯,这先生该赏,给朕教出了一个文武的妃子。”
“皇上过奖了,臣妾武功不过是皮毛功夫。家里练武,传下来就都学一些。”
“嗯。”
甯婍姮见百里奚似乎没打算书卷离手,难不成他要在这头看书,与她搭话?真是怪哉。
忽然,外头如海的声音传来,“皇上,舒牧舒大人,丞相大人求见。”
甯婍姮听到“丞相”两字,身子一颤,公子来了。
怕百里奚看出异样,她低头垂眸。想抑制自己澎湃的心情,却做不到。
百里奚放下书卷,黑眸迸出厉色,都这个时辰,还入宫求见,必定是有人沉不住气,大作为了。
他缓缓道:“宣他们进来。”
“诺。”
即使万般不愿,甯婍姮还是站起身,“那臣妾先告退。”百里奚怎么可能给她听去政事。
可让她意外的是,百里奚竟然道:“无妨,去屏风后呆着。”
甯婍姮差点以为自个耳朵出毛病了,她看着百里奚,他也看着她,目光如炬,看不清心思。
她恭敬道:“臣妾这就去。”
语毕,她往屏风走去。
因能偷瞥公子一眼,情绪沸腾澎湃更为凶猛。可也无法抛开疑虑,百里奚为何转了性子让她留下,难不成又在试探她?
若真如此,她切莫不可露出破绽。
屏风后又是一方幽雅天地,香炉冉冉,卧榻上铺着明黄织锦软垫,还有团花软隐枕,旁边小几上摆着新鲜水果,一把玉执壶。
从屏风缝隙中可见那头百里奚,甯婍姮不敢看得太久,百里奚也不知属狗属鼠,眼尖的很。
只见一红一紫两道身影入内,她心猛地“砰砰砰”,恍如隔世,又恍若置身梦中,心念之人,如今就在眼前。
红衣男人,倜傥,美如冠玉,这是温怜儿所钟情之人。
紫衣男人,她日思夜想的他,俊美五官仍是那般晶莹无暇,儒雅之美让人如沐春风,言行举止风度翩翩。
甯婍姮眼眶酸涩,身子微微发颤着,她见到他了。
一屏之隔,却如隔两世。
意识到百里奚的视线若有若无掠过屏风,她忙收回视线,坐到卧榻上。
“你们深夜入宫,是皇室宗亲那边有动作了?”
“正如皇上所料,皇室宗亲拉拢朝臣,坚持要魏地。”
听到原慕白的声音,甯婍姮集中了注意力,她不仅是他的小七,还是他的手下,她不敢忘记他给她的任务,对她的寄托。
“这帮老,以为拿住一个德浩王,就能稳住朕。魏地不给,要么好好在北唐安心养老,要么就等着吃牢饭。”百里奚言语不怒而寒。
舒牧道:“皇上,皇室宗亲那来消息了。德浩王意在皇位,若皇上不给魏地,正给了他起兵好借口。各国如今虎视眈眈,一旦德浩王起兵内乱,周遭国家定会落井下石。”
“朕念在兄弟不多,给了他优待,他反倒想着反朕!”
原慕白道:“皇上当务之急,如何应对德浩王起兵。”
“北塘封地只有五千精兵,要么他偷偷征兵,要么这朝堂中有人支持他反朕。”
甯婍姮听到这里,看来皇室宗亲与百里奚之间定是要斗个你死我活,听百里奚的语气,皇室宗亲若是参与谋反,只怕一个都活不成。那公子是支持皇室宗亲?比起对付一个百里奚,皇室宗亲那帮蛀虫还好对付些。再者,魏地乃是魏国旧地,对公子意义非凡。
舒牧道:“臣以为皇上所言甚是,皇室宗亲选在这个关头要魏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原慕白点点头,“自停战以来,皇上大力整顿秦国上下,唯剩皇室宗亲未动。他们不愿坐以待毙,只要先发制人。”
“丞相说的是个理,但那帮老也没有胆敢硬气到与朕叫板,否则也不会在朕登基后,沉寂这么多年。”
舒牧明白百里奚的意思了,“皇上是认为有人撺掇皇室宗亲?”
“嗯。”百里奚淡淡应着。
原慕白眼底异色一闪而逝,百里奚难对付又难缠,精心布下那么大一盘局,他一句话便拆穿了。
舒牧道:“难道是他国细作?”
“是谁需要你们两人去调查清楚,最好只是德浩王和瑞英太妃两人主意。”
“皇上放心,臣与舒大人定会调查清楚。”
甯婍姮听到原慕白他们离开,她连忙去望了一眼,直到那抹紫色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收回目光,从屏风后出去,只见百里奚神色冷厉,拿着书卷却是心不在焉。
身居高位的孤戾,此刻在他身上尽显。
她忽然就问自己,当上帝王就如此好?要面对如此多的阴谋诡计,如此多的尔虞我诈。甚至,无时无刻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想杀他百里奚的人太多了,包括她自己。
“这般盯着朕看,朕脸上可是沾了甚么?”
百里奚的话让甯婍姮回过神,“臣妾失礼了。”
他问道:“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
“可有看法?”
甯婍姮忙道:“朝廷政事,臣妾乃后妃,不可干涉,也不该言论。”
“如此说,那是有看法了?不必把朕当皇上,只是夫妻间话家常。”
甯婍姮不知百里奚又在算计些什么,自古皇帝哪有不会把自个当皇帝。她若说得太过,也不合适,说得不痛不痒,适得其反。
“既然皇上要听,那臣妾就说。臣妾不懂大道理,自幼生在市井,只知百姓最不愿意战乱纷争。如今秦国百姓安居乐业,对皇上感恩,臣妾所在南州的百姓们无一不歌颂皇上勤政爱民。民心所向,定是贤政也。不轨之心的人却要扰乱这局面。臣妾相信,百姓们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谦虚又把问题抛到百姓这,甯婍姮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回答,片面又不会太片面,懂又不会太懂。
百里奚听了,黑眸微阖,视线一直在甯婍姮身上驻留,忖度之色明显。先提出忠言逆耳,再谈及百姓,她如庄敬太后所说,又岂能是简单女子,却为可塑之才。
甯婍姮垂眸低眉,任由他盯着她。
片刻后,他才淡淡道:“你看得比许多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