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话刚落音,香玲掐了掐她,“说甚么话,小主也是新进宫的。”
香云连忙解释,“小主,奴婢的意思是,不是只有小主一人未侍寝。”
“香云,你无缘无故说这个作甚,想掉脑袋了!”香玲瞪着香云,真是不知道好歹了。
“香玲姐姐,我说的是实话,为何不能说?”香云不理解的嘟了嘟嘴,“皇上确实没有宠幸其他小主。”
香玲正要让香云住嘴,甯婍姮说道:“让她说吧。”她也想知道,到底怎的回事,百里奚留下她们,却没有宠幸她们。不过,百里奚没宠幸黄充容,眼睛倒是没瞎。
“小主,奴婢这不是为你打抱不平,凭什么她们就能笑话你。她们自个不也是没有被宠幸,就受封了。”
甯婍姮佯作奇怪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奇怪。于昭仪送了一尊送子观音给,整个殿内气氛都不对了。”香云和香玲是百里奚的人,跟她说这番话又是为甚?
“小主你是不知,自从秦国跟胡苏开战一年,皇上都没有踏入后宫半步。直到休战后,皇上才偶尔入后宫。皇上成日劳心政事,后宫五年都没有新人进来,庄敬太后娘娘担心皇上没有子嗣,提出让皇上充盈后宫,这才有了选秀女入宫。”
香云的话点了甯婍姮想到一事,百里奚到现在还未有子嗣,他已登基六年,皇后登基之初就立了。随后是淑妃,丽妃,鸿贵妃,蕙贵妃,再是元妃,贤妃,香贵妃,德妃,范昭仪。这六年来,也就这十位妃子。至于宠幸过一次的,也未有受封。而新入宫的妃嫔,一共九位。九位妃子,百里奚唯独宠幸了林琳琅,对于他,林琳琅是否对他来说较为特殊?
想着,甯婍姮不由得秀眉微蹙。林琳琅对她说的那番话,又是否有别的意义?
香云见甯婍姮想的出神,她轻声叫唤道:“小主?”
甯婍姮回过神,看着她睁大眼睛盯着她的模样,她说道:“男子自应是以事业为重,而皇上乃是一国之主,肩上承担着江山大业,自然更当以大业为重。后宫妃子,不要让皇上分心记挂便是。”
香玲闻言,说道:“小主果然明事理,不是一般人。”
“我也只是尽本分做好自己。”甯婍姮说着,又跟香云说道:“至于侍寝一事,你莫要出去多嘴,宣扬了,反成了我们素悦轩不是。皇上怎么做,那是皇上的事。咱们管不着,别把好好的安乐日子折腾没了。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
香云听了,“哦”了一声,随后才道:“知道了,小主。”
香玲道:“听见小主说得了吧,以后可别这么没头脑,闯了祸,指不定你得吃板子了。”
“香玲姐姐,我这不是知道了嘛,以后我只跟你们说,不出去乱说就是了。”
香云的话惹得香玲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甯婍姮看着她们两个,她心中对后宫有诸多疑问,但不能问她们。她只要一开口,转眼就会传到百里奚那。就如金丝雀死得那事,百里奚立马就差人来了。香云与香玲贴身跟着她,她想找任何人压根不可能。而公子的人,除非公子找她,她才能见到。
后宫的事,公子给她的情报甚少。皇后与百里奚相敬如宾,百里奚从立后后,就极少去皇后宫中。至于什么原因,也不知。皇后的没有实权,说是皇后不愿打理后宫,交出凤印,可实际上谁人知。淑妃是百里奚还未登上皇位时的贴身宫女,也就是后宫最熟悉百里奚的人,百里奚对她也颇为信任,后宫大小事务都交于她。蕙贵妃的爹爹是太尉,百里奚对她亦是信任,让她与淑妃一道打理后宫。淑妃和蕙贵妃宫中,百里奚也甚少去。鸿贵妃,百里奚极为宠爱,否则也不会放任她与淑妃争吵如此多年,但也没有给甚么实权,也未怀上子嗣。香贵妃和德妃还有贤妃,百里奚经常去她们宫中,同样未怀上子嗣。元妃在后宫如同魅影,若不是她是风家后人,只怕早已被遗忘,百里奚对她更多是赏识,她能文能武,还与百里奚一道御驾亲征过。范昭仪倒是只宠幸了一次,再也没有,所以她如此巴结着鸿贵妃,没有子嗣正常。百里奚最放任的丽妃,同样未怀上子嗣。
若说百里奚有隐疾,也不该,他宠幸过妃子。难道他……不能延续子嗣?
忽然的,甯婍姮心底一个想法窜出来。
先撇开子嗣一事不谈,后宫中掌握权力,得到后位的三人都未得到百里奚的宠爱,只是分给了她们权力。而鸿贵妃,香贵妃,还有德妃和贤妃,未有权力,百里奚经常去她们宫中,又对鸿贵妃给与了极大宽容,让她可以制衡后宫格局。元妃能文能武,家族庞大,在后宫却没有任何地位,可见是百里奚不愿意扶植元妃地位太高。范昭仪是鸿贵妃的宫女,也只有那一夜,百里奚自然不上心。丽妃同样是与鸿贵妃一个道理,得宠,不得权。
而宠,又不是极为的宠,皆是点到为止的宠爱。
也怪不得宫中胡苏细作不能又进一步动作,百里奚算得很精细,如此分立下来,各宫平衡都不容易被打破,各人也都相互制衡各人,细作再有所动作,立马就能察觉。
再是,子嗣一事也说得通了。按照百里奚的疑心,他绝不放任任何有可能是细作的人怀上他的子嗣。
甯婍姮只感背后一阵刺寒,在他百里奚的眼中,女人是否也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他宠爱女人的前提是不能危及他的江山,不能祸及秦国。而后宫这群女人,殊不知自己是棋盘上一颗棋子而已,争相都争着想当那唯一。
他一直不理会后宫,任由细作存在,不仅是平衡了后宫,压制细作下一步的暂缓之计。还因为后宫还有庄敬太后看着,当年一个冷宫妃子,能用尽手段将百里奚扶上皇位,若说武贵妃缺了点运气,那庄敬太后便是这场战争最大胜者,运筹帷幄二十多年。所以百里奚不担心,也有庄敬太后的原因在。当然,最大原因是战事没有结束之前,他不希望内院起火,内忧外患,跟胡苏一战势必略有考虑。如今四方平定,休战期间,他应是打算整顿后宫找出细作,解决后宫中的隐患和清除朝廷后顾之忧。皇室宗亲那,是他所头疼的,但后宫细作对他来说,许是件好事。
就拿梁国来说,卫阳一事出来,现在对秦国是恭恭敬敬,梁国的盟国也不敢有意见。
至于充盈后宫,她认为只是一个借口,后宫若是要整顿,为何还要放入新人。百里奚考量的应是让细作自个斗,他再坐收渔翁之利,整个后宫都在他掌控之中,他还担心细作插翅飞了不成。
不,如此想来也不对。百里奚又如何确定留下的必定会是细作?
甯婍姮眉头紧锁,百里奚还有更大的算计。新人入宫,势必打破格局,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大得益者。
只是他的目的,还有待商榷。
不想香玲与香云看出她想法,收起思绪,甯婍姮吩咐她们备些清淡吃食,随意吃了些,稍等消食后,便去歇着。
下午庄敬太后的宴席势必又是百花争艳,她还是养点神,免得在那楞的又要睡着。
这一小憩便是到了下午时分才起身,香玲和香云伺候着更衣洗漱。
前往承乾宫时,正好与淑妃的轿子打了个照面。
甯婍姮撩开轿帘子,也巧了,淑妃也正好撩起轿帘子,两人视线对上。
怪得是,淑妃竟没有今儿个早上在长春宫那番充满敌意,反倒是对她报以微笑。
不怕真小人,最怕笑面虎,淑妃此刻给她的感觉便是笑面虎。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淑妃乃是妃位,她微微颔首,当是问好了。
淑妃的轿子先行,她松开手,往后靠了靠。
承乾宫外轿子陆续落下,各宫皆往里头走去。
设宴场所在暖春坞,四周花草假山环绕,一面是梅林,梅林中各色梅花怒放,竞争妖娆。一面假山爬山虎,不惧严寒,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翠屏花障,小桥流水,竹林小池,环境悠然。
清雅幽居,不失情趣,可见庄敬太后过得自有一番滋味。
暖春坞门口毛皮帘子垂着,挡住了冷风入室。
里边交谈欢快笑声传来,热闹非凡。
门口公公见到甯婍姮,连忙报道:“甯宝林到。”
里头渐渐安静下来,香玲撩开帘子,甯婍姮缓缓步入内。
红酸枝嵌大叶紫檀锦绣中华大座屏前的紫檀云凤宝座上,庄敬太后一手搭在椅扶手,一手把玩着白玉手把件。
岁月沧桑在她两鬓留下痕迹,眼角细纹也尤为明显,五官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精致美艳,虽是眉目带笑,但无形中透着威严,百里奚的气势多少捡了她。
见甯婍姮入内,庄敬太后也仔细端量起这不一般的女子。
月华裙,云髻雾鬟,步摇显华贵。
施红妆,却是难掩本身素净轻盈,犹如墨画,无需颜色点缀,浓淡相间中,已有一方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