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惊心的烧伤痕迹在越妃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突出,清凉的药膏被不轻不重的涂在伤口之上,还是惹的越妃一痛,不由得回过神来看向床边的方醒微微一笑,这笑容美丽的让人无法直视。
若是男子惯常喜欢以貌取人,拿女子的相貌作为第一印象,而女子之间又何其不是如此,越妃娘娘的容颜令谁也无法不拿正眼瞧上一瞧,只是太过美丽,其实也是一种罪过。
“心绞痛好了吗?”
“恩?好多了..”
越妃神情微微波动,又很快转为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件小事方醒会一直记得,之前虽才见过一面,却记忆犹新,心中觉得这个脸上挂着冷漠的少女很是亲近。
“谢谢,其实不必为了我得罪宁妃。”
“娘娘才是皇妃。”
方醒涂完药膏帮着越妃将肩上的衣服穿好,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偏僻的寝殿..真是她在这宫中见过面积最小,最为冷清的地方,饶是宁氏的冷宫约莫也比这里强上百倍。
方醒回眸见越妃正抬手想要触碰她脸上的疤痕,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越妃带着歉意浅浅一笑,表示自个唐突了,方醒没什么反应,坐在床边不知想些什么。
“煜王,走吧。”
“嗯。”
越妃神色不变的看了一眼门外的长公主,而后经过方醒收回了目光,适才来了个嬷嬷,趴在长公主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越妃晓得长公主面上虽是装作不愿与她有过多来往,当年也是为她求过情的。
“谢谢你。”
“以后..别那么好欺负,有事可以让下人找我。”
方醒离开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加深了语气嘱咐着越妃,说完便若无其事的离开了,越妃没有回说什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像极了那些没有灵魂的漂亮布偶。
“今日谢过长公主。”
“你啊..”
长公主故作埋怨的看着方醒,眸中却流露出关切的神情,同方醒离开了越妃所居住的宫殿,殿门口的一个丫头跪在地上自顾行了个大礼,方醒对她有印象,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只有一个下人伺候越妃..
“她都习惯了..咱们也得习惯。”
“恩?恩..”
方醒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一笑了之。方醒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温不火的女子,那令人沉醉的面上看不到丝毫的火气,没有开心,没有不开心,只有平静,深不见底的平静..
“今日若非我,你是不是就直接动手了。”
“谁让我这个王爷的话没人听呢..”
方醒同长公主一齐踏着小步走着,身后的几个嬷嬷离得很远,也是同所见之人一般惊讶于长公主和方醒的交情,尤其方醒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而长公主的年岁说是方醒的母亲也不为过,却不成想这二人会是朋友。
“唉..皇上下了命令,将宁氏身边的宫女杖杀了,适才在场的下人皆是杖责三十,说若再有违背煜王命令的人,格杀勿论..”
“三十..轻了点。”
方醒故意逗笑了一句,无奈长公主根本笑不出来,侧眼看着方醒面上满满皆是担心,之前方醒的一句话说错了,宁氏现今虽不是宫妃,却仍比宫妃尊贵。
“另外祁王召了御医去给宁氏看脸,被皇上斥责了,说是不许。”
“可宁氏还是会有药的。”
方醒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的点了点头,反过来再看越妃便更觉可悲,还是那嬷嬷说是煜王要的烫伤膏药,越妃才能有药可用。
“皇上越是待你好,你越要小心才是。”
“可你不也是忍不住教训宁氏。”
长公主笑笑不置可否,她对这座皇宫无比的厌恶,并非是经历过什么,所以往往都是袖手旁观,能让她下这样的狠手,想来平日里也没有少忍她宁氏的所作所为。
“你有事要问?”
“恩,不知长公主可愿告知。”
长公主佯装生气的板着脸,对着身后的一众嬷嬷示意了个眼神,在众人的注视下伴着方醒朝没有人的拱桥走去,这份胆量倒是比她的侄儿白昱修强上许多。
“你想问越妃?”
“恩。”
方醒身着蓝灰色锦袍,双手环胸倚在桥栏上,眯着眸子睥睨上空的骄阳,而长公主则仍是一派端庄的立着,瞅了一眼方醒的站姿不敢恭维。
“其实我知晓的也只是表面见着的..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因着储君立的过早,而父皇又很是喜欢他,所以没少受他人的迫害..当初东宫里只有两位娘娘,一是现在的越妃,还有是祁王的生母,其胡氏一族对越妃的芥蒂很深,因着当初是祁王的生母先有了身孕,后来孩子掉了,是个女胎..”
“竟有这事..”
长公主提起往事不免有些感触,扶着桥栏怅然的点了点头,想贵妃会对付白昱墨,是担心储位之争,而宁氏则是对越妃仇恨已久..
“若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懂皇上,当初在东宫时他与越妃是极恩爱的,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有了孩子,理应更加亲密才对,只恰恰有了墨王之后,皇上却将注意力转到了祁王母妃的身上,再后来先皇去世,诸国纷乱,墨王率军出征得胜归来..我甚至笃定他会成为太子,却不想..”
“水果熟透了,然后就烂掉了..”
或是皇上为了巩固帝位,或是因为越妃不是古苍人,再或是皇上就是喜新厌旧,帝王之情最是凉薄,身边无数人明里暗里的提醒着方醒,可也正是这些人教会方醒,人贵相知。
长公主扬起笑容,眉角眼梢却含着冷冽,少见她有如此的表情,生在皇家,未曾婚嫁,长公主本就是个异类,她没有经历过人事情爱的折磨,却看得太多,以至于对这个世道无比失望。
“生在皇城中,连亲情都会被时间及利益划分所淡化,这里最低价的,就是真心了。”
“长公主便是最不像皇城中的皇城中人了。”
察觉长公主陷入回忆中的声音隐隐作抖,方醒将手搭在长公主的腕上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长公主面色微微一凝,眉头瞬间也就舒展开来,那一旁看似无意,却竖着耳朵靠近她们的小太监便见状低着头走掉了。
“所以更多的事情,我也是不知道了。”
“已经很感谢长公主。”
要人去回忆一些过往不是很好的事情,甚至充满了血腥,只是为了给方醒解惑,长公主已然十分的慷慨,两个人没再说多的,一齐朝宫外走去..
至于那些长公主不晓得的事情,这天下怕只有皇上自个知道,毕竟谁也不是他,无法回答为何就是突然不爱越妃了,为何就是不喜欢自小便展露踔绝之能的白昱墨。
“到了,掌柜的?”
“恩,谢谢..”
车夫将陷入深思中的方醒叫了回来,方醒给了银子后抬眸看着上方的牌匾,真是如同时光倒流一般,一年前也是宫门拜别长公主,跑到了这主街上来。
天然居内,方醒径直上了三楼找了个安静的包间,不一会阿九便亲自端着茶水点心进来,身后跟着面具男。
“可有查到?”
“甚是奇怪,没有。”
阿九双手为方醒奉上了一杯清茶,嘴角偷笑着..她们三人没有做什么无趣的久别寒暄,只是难得能从面具男口中听到这二字,而方醒也真真同样在心中道了一声奇怪..
“武功如何?”
“武功一般,轻功了得,故无法追踪..”
面具男的声音一下子放的很沉,他与方醒所说之人,便是从西境将太子追杀到大越的那帮人,并非夜行门,也并非西齐或玄宸的人..
若是白昱祁知晓,定是会惊奇的跳脚,分明是夜行门允诺的大礼,居然不是他们所为,况且流言要比信件传的迅速,夜行门已经放了消息说并未插手战事..
这在白昱祁听来,只觉得或真是西齐信口雌黄,虚张声势,但更多的便是认为此次西齐输了,所以夜行门才会不承认..
“这天下人才辈出,有咱们查不到的势力也算正常。”
“可这势力已经举着刀子朝咱们过来了。”
方醒轻轻闭上眼睛,遮住眸中散发着的逼人光芒,压下心头涌起的疑三惑四,阿九闻听面具男的话,忍不住担心的看向方醒..
“主子不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有一日咱们斗不过别人,阿九会是..”
“别瞎说。”
面具男横眉略带责怪的看向阿九,只当她是个乌鸦嘴,阿九则旁若无人的凝视着方醒,面沉似水..方醒睁开双眼安慰的拍了拍阿九的手背,淡淡一笑很是从容,看不出心中的半丝忧虑。
阿九一怔,跟着同样的微微一笑,只笑的很是压抑,她那话不中听,却是一早便在心中下定的信念,若有一日方醒吊形吊影,身陷囹圄,哪怕需要阿九的命来相护,她也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把命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