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信他都保留的好好的,如同他对自己的感情,他一直都保存的妥妥当当,不让它又半分减少和变质。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你是不是也在像我想你那样的想着我?
每一个问话他都没有听过她的回答魔狱。云瞬捂着那双迟到了十余年的竹签,泪流满面。他如今去了一个同样很远,很冷的地方。
长孙舒豫,你会不会在某处停下来,等着我?
云瞬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丽姝,一笑,“你早就知道舒豫和我的事,是不是?”丽姝点了点头,她在笑,有种报复的快感,“他苦等你十年的事,你错认了苏墨远的事,我都知道。”
“你怪我吗?是你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十余年的痴心!”丽姝大声的职责她,引来仆妇们围在灵堂外,不敢上前。
云瞬仰天大笑两声,“你说得对,我对不起他。”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他们的卧房而去,在这间充满爱意的卧房里,到处都能找到他的影子,云瞬走到**头坐下,摸了摸他枕过的云枕,“这一次,换我去追着你,咱们算是扯平了吧?舒豫,你等等我。”她伸手解下**帏,抛过卧室的横梁,站上凳子的一刹那她有些恍惚,几年之前,她也曾这样悬梁自尽,是他救了自己……如今,再也没有人会来关心她的死活了吧?
果然,失去之后,她才懂得,原来,在她自以为痛苦磨难的这几年间,一直有个人默默的守护在她的身前身后,不曾将她抛却。
她才是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人!
好了,她今天也傻到头儿了。她亏欠他实在太多,除了去陪他,她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贤儿会有人好好将他带大,她也不需要操心。
她含泪而笑,踢倒承重的矮凳。
太极宫里,高宗与武媚娘对弈后花园内。
武媚娘落下一子,抬眼笑看苦思冥想的高宗,“陛下,臣妾想给您变个戏法。”
“爱妃还会戏法?”高宗顿时来了精神,武媚娘也灿然一笑,把手里的棋子一丢,喜盈盈的拉着高宗的手,“那就请陛下随臣妾去瞧瞧,不过,如果臣妾这戏法要是变得好,陛下可得答允臣妾的一个心愿。”
“好,好,依你,都依你。”
“怎么是安庆王府?”高宗眉头一皱,王府到处都是白黑两色,看得让人沉闷。武媚娘不以为意,伸手拉了他一把,“陛下随我来。”
丽姝等人跪地迎驾,武媚娘不看他们,三供桌上的一碗凉水泼在舒豫的脸上,丽姝大惊,“娘娘!您不能……”
她的话还未说完,棺椁里忽而传来人悠长的叹息声,好像是沉睡了几百年醒来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一般,接着,舒豫的胳膊僵硬着伸到了棺椁外,将所有人吓得魂不附体,惊叫着四散奔走。高宗也看得目瞪口呆,只有武媚娘喜笑颜开的拍了拍胸口,“可吓着我了,我还以为秦老头子骗我呢,想不到这种药还真管用。”
“爱妃,这是怎么一回事?”高宗已经看傻了眼,看着武媚娘询问根由。
“是秦大夫,就是京城里的那个神医,他送了臣妾一种可以让人假死的药,臣妾将它放到您赏给安庆王爷的酒水里,这药会让人假死三日,可第三日上必须拿捏对了时辰用凉水浇头才能醒过来,不然,可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高宗听完武媚娘的解释又急又气,武媚娘已经先他一步开口,“陛下可是说过答允臣妾一个心愿的。”
“好,你说。”
“臣妾希望陛下能够不再追究安庆王的事。”高宗方一皱眉,武媚娘赶紧又说,“所谓通敌叛国只是一场误会,那个玉珏的主人另有其人,其中的因缘巧合臣妾也说不来,还是让东突厥的王子殿下说给您听吧。”
她话音未落,有人从府外走进来,朗声道,“呼衍部廷王驾下二王子呼卓图争拜见大唐皇帝,呼衍部愿奉上美丽的哈彦卓棱草原上所有的牛羊与大唐世代交好。”图争从外而入,对着高宗单膝跪倒。高宗喜从天降,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武媚娘掩面一笑,在高宗耳旁低声道,“就是他送了安庆王妃玉珏,以报救命之恩,说起来,李云瞬还是个功臣呢。”
高宗此时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哈哈笑了起来,“图争啊图争,朕看,安庆王妃密呈给朕的那份虎师二十四阵图也是你的功劳吧?”
图争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草原人最讲信义,安庆王妃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拿来送给她也是应当,何况,安庆王妃拿到阵图是一定会呈给您的,图争不过是借机会卖给安庆王一个人情嘛。”他向来不苟言笑,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唯有长孙舒豫没有笑,他躺在棺椁里听她们说完来龙去脉,心里也跟着一阵紧张,等大家都说完了,听武媚娘问道,“咦?怎么不见李云瞬?这地上怎么这么多信……”
舒豫脑袋嗡一声炸开,他顾不得自己浑身的僵硬和疼痛,拼尽全力从棺椁里爬出来也顾不上给高宗行礼,跌跌撞撞的往内宅跑去,下人们乍看见他都吓了一跳,红栌第一个反应过来帮他过去撞开了内宅的门。
门一打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还是晚了么。
高高的屋梁上悬挂着一个消瘦的身体,微微前后飘荡着。
舒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呜咽悲鸣,他踏了一脚桌沿儿飞身将云瞬的身体抱住,扯断了**帏带子将她抱了下来。
他才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刚刚庆幸自己捡了条命,却万万没有想到,命运竟然会如此折磨于他!
舒豫抱着云瞬跪在地上,连连椅着她的身体,好像只有这样不停的呼唤就能将她唤醒一般。
在场的人无不落泪,当真是天意造化弄人么?这一对鸳鸯佳人,终归是缘尽于此。
“云瞬。”舒豫的眼中已经没有泪水,他抱起云瞬迷迷茫茫的朝外走去,没有人阻拦他,甚至下人们主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武媚娘在高宗身旁湿了眼眶,她费尽心思,终究还是晚了。
不管这条路要通往哪里,这一次,她都陪在他身边了。
他十几年的痴心等待,总算等来这一刻的永久相守。
谢丽姝目送着舒豫的背影,这个挺拔俊朗的安庆王,仿佛一夕之间已然老去。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让李云瞬爱上了自己,而她呢?她的十几年又换来了什么?她忍不撰手捂住唇,将呜咽之声留给自己。
从来都是他们两个的生死与共,爱恨纠葛。在这场爱情的游戏当中,她出现的可笑,收场的可悲。丽姝默默起身,回房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永远离开了这块让她痴缠半生的地方。
她要在日后的岁月里青灯黄卷,常伴佛前,以祈求救赎。
迈过门槛的时候,舒豫的脚被凸起的石砖绊了一脚,他虚弱的身子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双手一晃竟将云瞬抛了出去,他一惊,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接她可已然来不及,云瞬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停住。舒豫站起后奔过去把她翻过来,却意外的停住所有动作。
她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舒豫惊呆呆的望着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那里面正酝酿出两汪清澈而滚热的泪水。
“舒豫,你回来了。”她哑着嗓子开口,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可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眼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两个人忽然一起大笑起来,笑得感动了天地。
永徽六年初,西北边界传来捷报,大将军苏定方大破西突厥,擒住突厥王,西突厥从此灭亡。先锋李云彻勇猛有加,晋封护国将军。
昭武大将军深入腹地杀贼无数,与敌军将领同归于尽于苍茫草原一角。高宗按照他生前所愿,破祖宗先例,准许其女承袭乃父郡王之位。
年中,高宗废除王皇后,改立武昭仪为后,立李弘为太子。高宗祭告于祖宗家庙,八月十五在护国寺为百姓祈福。在大雄宝殿里,亲贵家的孩子们围在一起,有小沙弥侍奉他们挨个儿从竹筒里抽签。
忽而有孩子欢快的喊了一声,“嘿!快来看呀!有人抽到鸳鸯签了!”
孩子们在寺庙里炸开了锅,笑闹成一团。
正在院子里赏景的舒豫和云瞬忽而一愣,两人在菩提树下相视一笑,莫逆于心,恰如那年寺中初遇,灯下重逢。
斑驳的竹签上写着如十余年前一般模样的签文。
怜卿一片相思意,犹恐流年拆鸳鸯。
时光如刃,可断尽种种纠葛,然流年似梭,也可织就无色无形的浮尘情锦。再久远的时光也无法让一段诚挚的青葱爱恋变得模糊。前世注定的缘分如同锦缎上纵横的线条,交错却井然有序。
瑞脑的金兽炉中香屑又厚一层,眼前茶炉上紫褐色的茶具,新开的沸水翻滚着,咕咕的冒着水泡儿,茶水还未泡得,耳边的戏文就唱尽了一世的荣衰,我从安庆王府的朱楼上看下去,满眼的浮生碌碌。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我如梦似幻,悲喜交加的前半段人生。
我,是安庆王妃。
说:
to我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也是《鸳鸯枕上书》的最后一章,今天更新完毕,这个故事也就告一段落。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大家是否满意。感谢各位朋友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特别感谢编辑们对我的不离不弃。2015年走到了年底,祝福大家在即将到来的猴年里,活力十足,健康平安,愿我们在下一个故事里再见ヾ( ̄▽ ̄)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