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儿的百岁宴办的很大,却不奢华,该请的宾客全都请到,命妇们用各色各异的目光打量着这对王府里的“姐妹”。(百度搜索网更新最快最稳定..com)云瞬神态从容的跟在舒豫身边,和客人们说着客气话,应对的游刃有余。
而丽姝则抱着孩子在远处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慎儿经过这些天的调养,黄疸逐渐褪去,露出白嫩嫩小藕一样的手臂,抓着娘亲给他的布老虎,黑嗔嗔的眸子淡定的看着凑过来的各种形状的面孔,自玩自的。
云瞬遥遥看着丽姝母子,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不是羡慕,不是嫉妒,不是欢喜,总而言之是一种很难让人描述的清的感觉。她正发呆,肩上一沉,回头看,是舒豫过来揽住了自己。她下意识一躲,舒豫本也没想揽住她,顺着胳膊滑下去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捏。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宴会厅里太热,呆的时间长了的确让人不舒服,舒豫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和丽姝身上的时候,拉着云瞬出来透气。两人出来站在回廊弯口才渐渐放慢脚步,月光下的云瞬脸上还带着酒后的残红,清亮惹眼的眸光一转,似月华近在咫尺。
舒豫拉着她上了阁楼,推开窗子,揽住她的窄肩,示意她向一个方向看。
云瞬起先没有注意,等聚集起视线之后她的脸上现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和城南方向居然有那么一座小楼,从楼顶到楼底全都发光发亮,应该是从上到下都被挂上了灯盏,可这灯的光也着实太惹眼,隔着老远的距离竟也能让人一眼发现。
黑夜之下,一处通透发光的小楼越发美轮美奂,橘黄色的柔光洒了一地,让人一见暖心。
“喜欢么?”身旁人带着淡淡的酒香,在她耳边低声问。
云瞬一震,半转过身看他,“这是……”
“你忘了,上个月的今天是我们成婚一年的日子。我本想那时候将它送给你,可惜因为一处檐角我不满意让工匠们重做,耽误了时辰。”
轻描淡写的话语挡不住云瞬此时澎湃的心情,她只知道他每日忙于公务,常常带了公务回府批阅,他还记着这些细节,还有时间亲自监工……云瞬下意识的想起夜半时分舒豫常常一个人伏案画图的样子,她以为那是公务的一部分,现在看来,那些图纸,竟是构造这桩小楼的样图。
看着她神思天外的傻模样,舒豫笑出声来,展臂伸手,再拿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盏琉璃八角走马宫灯。
红栌鬼头鬼脑的从廊柱后面把准备好的灯笼往舒豫手里一递,又快速的隐藏在暗影之中,在这紧要关头,他可不能出来坏了王爷向王妃表白心意的大好氛围。
这种宫灯云瞬瞧着十分眼熟,她似乎在皇宫里见过这种样式的宫灯,那时候见到就觉得这种灯设计得极其巧妙,里面的走马图案也描绘的栩栩如生,加上外面的琉璃罩子,更是光华璀璨,细细想来,她沉醉于这宫灯的美丽的时候,似乎……舒豫也在场。
“执手居里挂着的全都是这种样式的灯盏,你若不喜欢,我再让人做些别的样式的灯挂上去。”看她半天对着宫灯发呆,舒豫的心不知怎么的开始有些忐忑。她应该是喜欢这种灯的,难道是他自己会错了意?
“不,我很喜欢。”云瞬咬着唇,避免自己在眼中乱转的泪珠掉下来,她从未敢设想自己会将这样带来光明的灯盏放在手中,也从未敢想象过会有那么一座充斥着光明和希望的阁楼会为自己深夜长明。
“谢谢你,舒豫。”感谢的话还是说了出来没有一点的矫揉造作,是发自肺腑的感谢,感谢身边这个男人给她的此刻温馨,也感谢他对自己的包容和纵容。
舒豫有点脸红,捏着她的手,转移话题,“你知道吗?我把执手居建在那儿是为什么?”
云瞬摇摇头。
“因为那是你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舒豫展颜一笑,对上她浓黑的眸子,“你可能已经忘了。”
他们第一次相遇难道不是在康平王府外的大道上么?
“执手居?”这名字倒是别致,不同于其他的什么珠翠华贵的府名。云瞬也仰头看他,那以冷漠高傲闻名于世的男人此刻眼底有灯火也化不掉的柔情和眷恋。
他想就这样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在生命的路上,一步一步,过千山,涉万水。
他想和她一起走过光阴细碎的林间,一起沐浴朝霞和晚霞,在每一个日升日落。
他想在风雨来时为她遮挡,只让她看见漫天的彩虹和雨后的清新。
他想就这样默默的牵着手,望着眼中的彼此。
一直,相伴,白首,到老。
“此生得汝为妻,无憾矣。”在云瞬的胳膊轻轻环上他腰的时候,她听见有人这样在耳旁低声喟叹。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年关。
家家户户贴上火红的对子,大户人家的庭院前挂起红彤彤的灯笼,整个雪后的长安城沐浴在一片节日的喜庆当中。皇宫里也被热闹轻松的气氛带的增添许多人情味,御膳房的宫女内侍们忙着选材,筹备一年中最重要的年夜饭。
腊月三十这一天,高宗仍然早朝,大臣们今日的穿戴略有不同,原本玄色的里衬今天都换成了暗红滚纹团案样式,外套藏青色朝服,庄重之中透出过年的喜庆。恰逢其时,前线也传来了几场对战小胜的好消息,舒豫听着告捷喜报不由暗想年三十儿报喜讯这鬼点子多半是盛骏想出来的,也别说,高宗现在可是最惦记边关的战事,他这马屁算是拍得恰到好处。
喜报宣完,众臣工跪地山呼万岁,高宗靠在龙椅之内频频点头,面带喜色。双手平平一抬,“朕虽不能亲到前线给数万将士们督战鼓劲儿,却也不愿独享除夕守岁之乐,朕今日要与众卿家一同守岁过年。”
内侍官适时上前恭顺的说道,“陛下,娘娘及各位命妇贵人已恭候圣驾多时。”
高宗一颗心早就飞回昭阳正院,微微点头道,“移驾太极殿。”
内侍官仍旧满面堆笑,“陛下娘娘说了,今天是喜庆日子,要带着命妇贵人们玩点儿新鲜段子,娘娘们此时不在太极殿,而在赏梅院。”
“她们兴致倒是高。走,朕也瞧瞧去。”
“摆驾赏梅院。”内侍官尖尖的嗓音一唱,在有心人耳朵里听来却有几分紧张的味道。
赏梅院是整座后宫当中场子最大的院子,四方犄角栽种数百棵各色品种的梅花,白梅,红梅,腊梅,胭脂梅,黄叶梅几乎涵盖了所有梅花的种类。赏梅院里之所以有这么多梅花,还是因为这里曾经有一位嗜梅如命的太妃住在这里,可叹伊人已经跨鹤西游久矣,而此地梅花铮铮,十分静好。
“这些天连日降雪,又逢年关,本宫曾听一些农妇们说起,这老天爷下一场雪就好像是给庄家地盖了层厚实的棉被,等到明年开春儿,雪一化,都变成了水,刚好滋润秧苗出土发芽,实在是天降祥瑞。”王皇后坐在居中首位,掌心里的茶水冒着袅袅热气,香气醉人。
她刚落了音,立马有人把话头接起来,“娘娘如此尊贵身份也晓得这些农田里的道理,真是让妾身等汗颜羞愧。”
“是啊是啊,咱们有您这样贤德的皇后,真是咱们大唐子民之福。”
“哎哟。”一片恭维声之中有人不合时宜的叫唤一声,王皇后眉心一皱,侧目看去,只见萧淑妃神情自若的拿脚踢了踢近前的一地茶杯碎片,迎着王皇后不悦的目光,淡淡一笑。王皇后忍下不满,柔声问道,“妹妹是怎么了?莫不是身子不适么?”
萧淑妃浅笑看她,“托姐姐的福,妹妹的身子好的很,只是方才听着林子里一群鸟叫的牙酸,不小心手滑了。让姐姐见笑。”王皇后脸色一沉,随即恢复平常,抬手压了压乌黑云鬓,“本宫听人说雪里跑马极是好看,又听说新进了一批大宛宝马,故而特意留着赏梅院的雪没让人收拾,就等着今儿咱们一块开开眼,红梅白雪配上名贵宝马,定然是极美的,淑妃,你说是也不是?”
萧淑妃一双媚眼眯了又眯,姣好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自从两年前的围猎中她险些被马踢伤之后,萧淑妃便再没骑过一次马,甚至是听见马这个字心里就陡升恐惧,更别提烈得出名的大宛良驹。
她抬眼,看向暗自得意的王皇后似是没想到她这一次回敬自己的速度如此之快。
“姐姐,瞧见没?马还没跑,她们俩的舌头倒是先跑了一圈。”清菡拿胳膊肘捅了捅坐在身边的云瞬,云瞬横了她一眼,低声道,“这时候还多嘴,小心一会儿让你也去跑一圈。”清菡笑笑不再说话,坐在她们后排的丽姝抱着儿子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们二人身上。
“大宛马性烈如火,本宫可是担不起。”萧淑妃目光一转,转向皇后身后立着的一人身上,语声轻佻,“不如让个婢女先去试试。”
本在喝茶的云瞬手一顿,果然,在王皇后身后站着的是最近受了风寒的武媚娘,她今日来此服侍皇后已是强撑,没想到王皇后这个题目没能难住萧淑妃,反而落到了她头上。
萧淑妃收回目光,莞尔一笑,明明是如花美眷一笑间却让人觉得通体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