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对互相有好感的年轻人,他们需要捅破的不过是一层窗户纸,吕婷等到了宣林。
那一顿饭,吃了很久,直到已经拖延不下去的时候,宣林磕磕巴巴的跟吕婷表白了,而吕婷也就顺理成章的接受宣林。
他们恋爱了。
可是因为宣林穷,吕婷家里的条件也极其一般,他们的恋爱简单到极点,没有玫瑰花,没有烛光晚餐,没有漂亮的衣服,甚至连一场电影都没有。
他们能选择的方式极其有限,那就只是在月光下的校园小道上一圈又一圈的走。
但是贫穷又怎么能遮盖住爱情的光芒?他们都很满足,满足到就算一起吃一个包子,喝一袋豆浆都很幸福,那不比昂贵的大餐差——因为爱情。
而他们最爱做的事情是憧憬未来,因为他们都是医科大学的学生,只要肯努力向上,未来一定可以改变的。
“等毕业前,我就会考取研究生,研究生有补助,加上我打工,就会轻松很多。等我研究生毕业以后,我就会以最好的成绩去找一个好医院上班,然后就娶你。”这是宣林的承诺。
“嗯,我相信你,你是我的潜力股啊,我等着你呢。”这是吕婷的承诺。
爱情在贫穷的他们身上发出了最耀眼的光芒,在那个时候是宣林前行的一切正能量,他仰望天空的时候,总觉得未来的幸福触手可及。
如果,安宇没有出现的话。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宣林眼中带着泪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平和安静的男孩子流露出如此大的情绪,其实我从宣林的叙述中可以感觉到,在他孤僻而孤独的人生里,大学生活里,吕婷真的是他的一切。
“不好意思。”他取下眼镜,轻轻擦了擦眼角,然后说到:“接下来,你要听下去吗?可惜我已经不想讲了,一个恶俗的故事而已,一个女孩渐渐变得虚荣,渐渐男孩子不能满足她了,因为除了最真的爱情,男孩子什么也不能给,可惜那时她想要的已经不是爱情了,是名牌的衣服,包包,是可以出入高档场所,你说,我用什么来满足?如果我的命能换来钱的话,我愿意。”
我沉默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感谢我在有生之年,遇见的是晓芳。
仿佛是默契一般,宣林忽然惨笑着说到:“可就是这样,我也感谢,在有生的瞬间能遇见她,那一段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日子。”
“我不想说我们分开的过程,每回忆一次,就如同钝刀子在心里割一次。%”安宇又拿出了一支烟,我阻止了他,可他摆摆手,说到:“让我抽吧,总之我抽与不抽,我的生命也已经快结束了,何不痛苦一点儿?”
我收回了手,忽然皱着眉头问到:“你怎么会得肺癌的?是因为你决定设局吗?”
“那倒不是,虽然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和我离开故乡,不安分了,所以受到了诅咒有关,但我能想到的原因,也只有吕婷。她离开以后,我每天要抽3包烟才能勉强平静下来过日子,你知道的,我没什么钱,抽得也是劣质烟。”宣林笑着对我说到,很轻松的样子。
这个年轻人的笑容无疑是好看的,可是背后有多苦涩,我都无法揣测。
“那你后悔吗?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你可以有很好的前途,感情也未尝不可以再有。”我劝说到。
宣林轻轻摇摇头,说到:“我不后悔,我甚至很满足,在我有生之年能达成最后一个愿望。”
我皱了皱眉头,问到:“什么意思?”
“知道吗?一个人最难走的就是回头路,特别是在他已经适应了新的路以后,他也就回不去了。”宣林再一次答非所问的回答到。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吕婷就是如此吧,她跟着安宇过了一段日子,后来安宇厌倦她了,就给了一笔钱打发了她。那个时候,她找到了我,我以为是她后悔了,醒悟了,我是真的准备重新接纳她的。可事实上,她只是怀孕了,需要我陪着去打胎。”
“然后,那个时候你就准备了那个计划?”我问到。
“还没,我只是痛心,于是我对她说,你在手术以后,就好好回学校上课吧,如果你愿意,我未来对你的那些承诺都还是算数的。可是她却告诉我,她因为缺课太多,已经被学校通知要开除她了,原本安宇说能帮她搞定,可现在安宇只给了她一笔钱,就不再提这回事情了,她,她说她没有办法就这样回去,她要赚很多钱回去,才能抵消大学被开除的过错,她说如果她带着很多钱回去,说是辍学做生意来的,父母一定会开心的。”安宇有些苦涩的说到。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她说,打胎之后,她要跟着另外一个人,是安宇介绍的,那个人差不多快50岁了吧,但她不介意。我没有办法阻止她,我只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她也毁了,我无法形容那种心痛!可那时我还没有下决定”说着,宣林吸了一口烟,表情也显得很痛苦,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
“真正让我下决定的原因有两个,那时吕婷打胎定在一个星期以后,因为那种小诊所的生意太好,她就排在一个星期以后,在这一个星期里,我又一次看见了安宇出现在我们学校里,那次从他车上下来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这是第一点。第二点,非常偶然,是我打工的地方要求体验,然后我忽然接到了体验单位的通知,要求复查,在那个星期里,我得到了肺癌的诊断书。你知道的,他毁掉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也毁掉了一个男孩子最爱的人,还有他们共同的梦想,可是他……”宣林沉默了。
其实就算不说什么,我也知道,安宇真的给够了宣林动手的理由。
这个故事很烂俗,很狗血,可是真特么的现实,可悲的不是他们,是这个社会吧,金钱已经凌驾于一切之下,甚至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爱情。
茶已经冷掉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在宣林的故事里,我已经沉默太多次了。
“李道良,现在是讲结局的时候了,在讲之前,先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因为你的心血可能要浪费。”宣林这样对我说到。
“什么意思?”我心底的那股不安又冒了上来。
“在我所设的局面,还暗藏了一道机关,那是一道诅咒,没有办法可以破解,从最后婴灵上了安宇的身以后,诅咒已经缠着他了,能让他沦落倒霉到什么地步,我也不能预计,但我知道那是一定有效果的,所以你很辛苦,也没能救安宇。这就是结局,我终于报复到了他,为我,为吕婷。”宣林平静对我说到。
我恍然醒悟,怪不得我灭了最后一个婴灵的时候,宣林如此平静,因为他要做的已经做到了。
过了很久,我才开口说到:“这也算安宇的报应吧,我辛苦不是为了救他,只是为了破局,这才是我该做的事情。”我没撒谎,至于宣林能不能理解,就看他自己了。
他笑了,然后说到:“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说一个好人怎么帮着让一个坏人享尽福气,喜乐平安呢?”
“这个世界也许不能单纯的用好与坏来定义,只能说谁都有谁的路,好人,坏人也许也有不得不交集,有彼此想帮的理由,唯一不同的是,无论他们再怎么交集,心是不同的。”我说出了这番话,可是我自己也不是太能去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宣林忽然说到。
“你说。”
“我如果快不行了,我会通知你,在我死了以后,你去找一次吕婷吧,看看她过得怎么样,然后我想你再去劝劝她,但你别说我已经死了。”宣林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喝了一口冷茶,我才说到:“我尽量去做到,但我也有一个要求,我会去一次石村,我需要你们家的一些资料,我不想瞒你,昆仑是我一直在探索的事情,那关系到我很重要的一个人。”
出奇的是,宣林没有任何的好奇心,他很平静的说到:“好吧,反正我死掉了,我们家也绝后了,我担心父母老无所依,我们是有一些古老的东西,我会说服我父母拿出来,但你可不可以帮忙负担一下我父母,哪怕送进老人院?或者,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有一定的钱安度晚年,能请村子的人照顾他们到死就可以。石村生活不要多少钱的。”
“没有问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的确没有问题。
我很想说,我的钱换不会他们的儿子,可是我终究没有说,没有必要在伤害这个可怜的孩子。
至于安宇,我无意去点醒他什么,没有不可以破的诅咒,就如有阴就有阳一般,如果他以后能收敛,多做善事,多积聚正面的能量,诅咒的效果会低很多。
但是人生是他的,心也是他的,我又怎么救得了全世界?表面功夫永远是没用的,不是吗?
——……——
宣林一个月以后在石村去世。
也就在那一个月以后,我依言见到了吕婷,那个时候,她很幸福的挽着一个50岁老人的手,让我觉得可能是真爱吧,我觉得没有劝说她的必要,但终究还按照承诺约见了她一次。
但正如安宇所说,有些人回不去了,宣林认为的毁灭,可能正是她的幸福。
我没有告诉她宣林为她所做的事情,但我忍不住告诉她了,宣林的死讯,因为我认为,她不会有宣林以为的伤心。
但事实上,她流出了一滴眼泪,仅仅一滴,就笑着接起了那个老头儿的电话。
我不想评价那一滴眼泪。
安宇的生意在两年后开始走下坡路,直至不可挽救,他放弃了公司,带着剩下的还算丰厚的财产,和两个女人纠缠不清,最终被其中一个女人的丈夫失手打死,在当时称了轰动一时的案子。
我无意去给出一个真正的结局,来证明诅咒的存在,可是我相信,人的行为能决定人的命运,这是逃不掉的因果,你这一世逃掉了,且不论你的下辈子,但你的子子孙孙呢?
终究,人还是需要有一些底线。
最后,宣林的父母在石村过得还算安稳,平静。
当我从石村归来十天后的一个下午,三胖来我家里找我,那时候的我正在收拾行李。|
“你才回来,又要走哪儿去?”显然这小子对我没事爱四处晃荡的性格有些不满。
“TJ,既然你来了就送我去机场呗。”我拉好行李袋的拉链,很干脆的对三胖说到,想了一下,我又开口说到:“你老婆生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谢谢你还惦记着,雨那小子也会过来,你反正要去TJ,离BJ那么近,和雨一起呗。”三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车钥匙,抱怨着:“我就是特么的苦命,这才到几分钟呢,又得跑路送你去坐飞机。”
我背着行李袋,一把揽过三胖,说到:“行了,你那车不是你小情人吗?让你和你小情人多呆一会儿,你还不乐意咋的?我要不要和雨一起过来看情况吧,记得帮我看好屋子,我师父的一些东西还在这里呢。”
“行了,看屋费是多少?”
“是多少也不给你啊,我给你没出生的孩子,让他等着干爹回来送大礼啊。”我笑着说到,一边锁好了房门。
下了楼,三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跑过来挽着我,也不管周围异样的目光,小声对我说到:“三娃儿,你能帮帮看看我媳妇儿肚子里是男是女吗?”
“咋?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玩重男轻女这一套?”
“放屁,儿子女儿我都喜欢,我这不就想提前知道吗?”
“老子这是天眼,不是x光眼,没那功能,你觉得能行吗?”
“哈哈哈”三胖一边大笑着一边就打开了车门,然后说到:“上车,哥儿我今天大方,让你体会一下宝马的魅力。”
“去去去,别学雨说话。”我带着笑容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三胖发动了车子,然后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说到:“你知道吗?这安宇恢复以后,就在他办公室大动干戈,然后又挖出一个装着孩子的罐子。”
我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说到:“这是肯定的,挖出来就好好埋了吧,这算为他自己积点儿德。”
“他请了几个和尚来处理了,你别提他积德的事儿,他能积点儿德,都得败在女人的肚皮上。”三胖骂了一句。
我沉默着,不去提醒安宇诅咒的事儿,无非也是提醒了也没用,所谓积德,是发自内心的德,表面上的可没什么用,他若醒悟,也不用我提醒,他若不醒悟,我提醒了也没用,那是他自己的因果。
或者,这也是属于我的一种‘冷漠’,旁人永远左右不了你的心,自己的住宅永远是自己。
“各人有各人的命吧。”我愣了一会儿神,就评价了这一句,然后就不想评价安宇的事情,和三胖扯别的了。
我定的机票是下午3点半的票,在和三胖简单的告别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这一次我即将飞往TJ。
在平日里,我一向是一个很难与陌生人交流的人,所以在飞机上,我也不可能和身旁的人交流,问空姐要了一瓶矿泉水后,我就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在石村的收获其实挺让我震撼的,虽然没有什么很具体的,昆仑在哪里的线索,但我至少离事实又进了一步。
想到这些,我就想到了我去石村的那些日子,那个村子果然如宣林描述的一样贫瘠,这已经是世纪的末尾,如果我不是亲眼看见那样的村子,我很难想象在那样的贫穷。
如果要用对比来说的话,就像黑岩苗寨周围的‘牲口村’。
在那个村子我很快就打听到了宣林家的所见,可是我终究晚了一步,到我赶去的时候,宣林已经去世的,他父母带我去看的只是一座凄凄的孤坟。
“当年我们祖上因为贪婪,导致了一个村子的灭亡,这债到现在算是彻底还清了,我们家族没了宣林,随着我去世也就彻底的没了。你要说我后悔,我可真后悔,为什么就不安守祖训,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个村子里?是啊,呆在这个村子里,如果老天爷真要我们出去了,觉得我们还清欠债了,自然也会让我们出去,现在好了,这么多代人,终于不背债了。”这是在那座孤坟前,宣林父亲对我说的话。
“你也才40几岁,或许也能再有个孩子吧?”这是我唯一能给予的安慰,这是一种痛心,一个传承又要断掉的痛心,可是我也无能为力。
“听天由命吧,宣林和我说起过你的要求,家里是有一些古籍记载什么的,这次你都抄录一份去吧,就包括我们家的秘术,如果遇见有缘人,就传下去,总不能让传承断了才是。”宣林父亲是如此回答我的。
我能感觉到他的万念俱灰,宣林是一个坚韧而聪明的孩子,可惜偏激,感情极端了一点。
这样让我想起我自己,师父从小就担心我情根太深,怕是情劫难过,可他一定没想到,他才是我的劫,让我一生有了巨大的转变,目标都定在飘渺虚无的昆仑。
我在石村呆了5天,这5天都在用钢笔抄录宣林家流传下来的一些古籍。
一边抄录,我也一边知道了一些关于那个秘术有趣的往事,还有那个秘术本身很具体的要求,其实挺苛刻的。
这也让我知道了,宣林本身真的没有利用那个秘术的想法,因为那个秘术的施展真的需要配合建筑设计手艺,秘术才能精确的效果到位。
到了当代,钢筋水泥已经代替了青砖红瓦,如果宣林有心必须要去学建筑系。
这也是安宇的幸运,当初那个秘术宣林算是布置的乱七八糟,勉强发挥了一半的功效,如果是全部发挥,安宇可能连活着来见我,喊救命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落个最惨的下场。
当然,这个局只是宣林混进建筑工地打工布下的,如果他是这栋写字楼的设计人
这也是无辜普通人的幸运和命运吧,不该他们得的报应,他们终究还是避过了,就连那个流产的女孩子,也保住了命,她的孩子也得到了超度,而宣林不也还出了一条命吗?
这些事情就在我对秘术,种种趣闻的抄录中尘埃落定,而唯一让我震惊的,是宣林家那本家族记事。
那其中有一段就是我得到的最重要的线索,那是他祖先宣艺留下来的一些话语,本记载在了家族记事,原话是文言文,翻译过来的意思则是他的道传自于昆仑,但昆仑传下的道远不止他一人受益,他是一个匠人,在昆仑所得所学也就是匠人的手艺,当不得什么。
他说昆仑传到,他能模糊的知道,有许多的传人,最厉害的当属道家的正统传人,他们在昆仑得到的好处才是最大的。
他猜测他们可能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有漫长的寿命,得了道,来肃清世间的邪恶,说不定还会重归昆仑。
最后,是他的一点儿想法,他一生都在猜测自己为什么会得到昆仑的传道,最终的猜测竟然是觉得华夏可能会有大难,为免道消,所以昆仑传道。
不得不说,宣艺的猜测很惊人,虽然有夸张的地方,但也很符合事实,的确华夏经历了一场大难,在那几百年间,很多东西的传承都断掉了,国家也第一次沦落到一个非常弱势的地步。
原来,天道从来都会埋下生机和种子,昆仑传道是为了这个吗?或许是一部分的原因。
宣艺的猜测,也让我想起了我的师祖,结合种种线索看起来,我的师祖老李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得利于昆仑传道的人,也很有可能就是宣艺猜测的道家正统传人。
他重返昆仑了吗?在这其中我也想起了晓芳给我讲述的黑岩苗寨的传说。
一切事实都太惊人,惊人到我都有些不敢接受。
飞机抵达TJ机场时,正是傍晚时分,由于肚子很饿,我匆忙的走过机场通道,准备就在机场大厅解决一顿晚饭时,却猛地被一个人拉住了。
我一向抗拒陌生人的接触,猛地被人拉住,想也不想的就推开了拉住我的那个人,却听见熟悉的一句‘唉哟’声。
我惊喜的回头一看,不是雨这小子又是谁?
可我还没来得及和雨打招呼,雨已经一拳打在了我胸口上,然后假装愤怒的说到:“要不是哥儿我桩子稳,这一下绝对被你推翻了。好你个李道良,走路不看人的,是吧?”
我哈哈大笑,一把揽过雨,也给了这小子肚子一拳,然后才说到:“你以为我是你,走路上,一双眼睛就不停的在瞄美女,撞到电线杆子上也不怕。”
“得,你敢这么诋毁哥儿我!原本准备请你吃大餐的,没了,去吃路边摊吧。”雨这小子的嘴贫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贫。
我俩笑笑闹闹的走出机场,雨去取来了他的车,这小子和三胖一个爱好,都是买的宝马,不同的是,雨这小子比较‘风骚’,买得是宝马跑车。
一上车,雨就说到:“算了,看在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上,说吧,想吃什么大餐?”
“狗不理包子。”我微笑着说到。
“道良啊,你说说吧,你啥时候沦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了?狗不理包子对你来说,都是大餐?幸好你遇见了英俊有钱又极富同情心的我,得了,哥们带你去吃真正的大餐吧。”雨一边戴上墨镜一边说到。
“我就吃狗不理包子。”我很肯定的说到,我怎么都不能忘记,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和师父也是这样来TJ,然后我吃了很多狗不理包子,结果被师父给弄吐了,然后弄得我心里非常不爽。
但是,如今我情愿吐个千八百次,师父呢?又在哪里?
“好好,先买两个正宗的狗不理包子给你吃,然后咱们再去吃大餐。%”雨服软的说到,可见我沉默不语,雨又叫到:“道良啊,你想什么呢?”
“哦”,我笑着看着雨一眼,才说到:“我在想傻子才在天要黑的时候,开车戴墨镜吧。”
“我日,你懂个屁,哥儿这叫范儿,你这个叛徒,已经失去了追求境界的心,想当年咱们那崔健范儿,可是引领了多少胡同大院里孩子的潮流啊?”雨一边开车,一边鄙视的说着我。
而我则没搭腔,只是微笑,想当年,想当年,我现在偏偏最怕的就是想当年,因为在流逝的时光里,有我最不敢触碰的东西。
……—
酒足饭饱后,我和雨坐在定好的酒店房间里,一壶清茶,两人开始聊天起来。
说起来,我和雨快一年没见了,处在30几岁这个当口上,谁不是人生最忙碌的阶段。
“这宣林脑子真是想不开啊,你说吧,要他成医生了,不是想要多少护士妹妹就有多少护士妹妹?那可比女医生新鲜太多了。”雨听我说完宣林的故事以后,唏嘘的感慨到。
只不过,这小子看问题的角度有一点儿奇特。
“我重点是想告诉你安宇的遭遇,你小子流连花丛中,不知沾染了多少因果,怎么还不醒悟?”我故作严肃的对雨说到,但实际上玩笑的成分居多,雨这小子是风流,但绝对不下流,他口花花,但实际行动却没有多少。
果然,面对我的话,雨这小子不服气了,说到:“得了吧,李道良,和你那风流大学,风流高中比起来,哥儿我是五好青年!再说你懂不懂什么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况且,哥儿我心里一直都有一朵花,等着摘呢。”
我有些沉默的点上一支烟,我知道雨说的是谁,是晓芬吧,换成普通的朋友,这其中多少会有些尴尬,但我和雨不会,我沉默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
万一这小子以为我是炫耀,或者不在乎晓芬,那我们俩不得打起来吗?反正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做过互相打起来,又和好的事情。
果然,雨这小子见我沉默,‘悲愤’的把我手里点着的香烟抢他嘴里去叼着了,对我吼到:“李道良,你说啊,你哪点比我好?你有我帅吗?你有我有范儿吗?你有我有气质吗?你有我有风度吗?你说晓芬看上你哪点了?你不就趁人家小不懂事儿的时候,诱拐了人家一下吗?老子等得起,等她再花些时间,就能认清楚小时候的你是个色狼的本质,然后就会投入我雨大爷的怀抱。”
“你特么才色狼本质,总之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和晓芬幸福,知道吗?”我又摸出了一支烟点上了,我和雨真的无须多说,一句简单的话就已经道尽了我的心思,雨也懂。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相视一笑,接着又一起开口问到:“你说……”
接着,我们哈哈大笑了一阵儿,然后还是我先说了:“你说吧,咋会在机场等我?”
“你不厚道,三胖那小子厚道啊,他打电话通知我的。哥儿我够义气吧?放下电话就从大BJ赶过来了,这一路上那叫一个风驰电掣啊。”雨这小子就是这样,你问他一句,他能给你扯一长窜儿。
“那是因为我在TJ来只是办一件小事儿,然后去BJ找你的时候再通知你。”我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当然,我心里也感动,可我不会跟雨说谢谢,因为换成是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们的友情是刻进了彼此骨子里的。
“你小子老是神神秘秘的,说吧,到TJ来办什么事儿了?哥儿我刚才要问的就是这个。”雨这小子和三胖在某一方面,绝对属于同一款的人。
什么人?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安稳,然后闲得蛋疼的那一类人,最期待的就是‘倒霉’的我身上又发生一点儿什么大事儿,他们好参与进来,一方面是回忆一下当年‘峥嵘’的青春岁月,一方面是为他们的人生找点儿刺激。
不过这次雨恐怕得失望了,我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我这次来TJ就为找一个人,我其实早想来了,只不过那时忙着在社会上立足,还有很多琐事儿,现在稍微得闲了,也就来了。”
“找谁啊?”雨问到。
“一个挺神秘的人吧,在他身上可能有昆仑的线索,毕竟他是我师父的旧识,想着我就来了。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TJ不少地方也变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我说到。
“没事儿,在TJ我还是有点儿办事能量的,先找找吧,找不到我再想办法。”雨轻松的说到。
“放心吧,对你我不会客气的。”我平静的说到。
“那什么时候出发去找啊?哥儿我最爱看的就是神秘人物了。”雨这小子比我还激动。
我看了一眼时间,说到:“等一下深夜的时候吧,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规矩变没有,但今天我还是想去看看吧。”
雨吓了一跳,却又是异常兴奋的对我说到:“深夜?你小子该不会是去找鬼吧?带着我,我最喜欢美艳的女鬼了。”
“真的?”我一扬眉毛问到。
“废话,我做梦都想见到祖贤姐姐呢,倩女幽魂多美啊。”雨用一副向往的样子说到,就是那眼神不够清纯,色迷迷的,另外,可以用餐巾纸擦擦嘴角的口水。
“哦,那也是,挺漂亮的。”然后我放低了声音对雨说到:“你知道吗?其实宾馆一般不干净,你也知道我有天眼,你既然那么喜欢女鬼,那我就成全的告诉你一件事儿吧?”
“什么?”雨来了兴趣。
“哦,就你身后有一个吧,靠着你的,挺漂亮的。”我认真的说到。
“妈呀!”雨的嗓子一下子变得尖厉无比,二话不说的就朝我扑了过来。
现世报体现在我身上是特别快的,我和雨出门的时候,我的额头上包着一小块纱布,脸也青了一块,那模样就像被雨打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雨用怪异的神情望着我,估计是想笑,然后故意不笑被憋成这个样子的,然后说到:“报应啊报应,应在道士身上可真灵验啊,你说是吧?道良?”
我那个‘内伤’啊,我不就是吓了雨一下吗?结果那小子扑过来,打翻了茶壶,烫到我的腿不说,又碰翻了茶几,然后我被他扑到在地,那茶几直接就砸在我脸上,然后我就成了这副模样。
“哈哈哈哈……”雨嚣张的大笑。
我终于爆发了,一把扯过雨吼到:“你小子要提这事儿,你信不信我把你也揍成这模样。”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雨努力忍着笑,我总觉得那小子的模样一点儿都不真诚。
午夜,12点多一些。
我和雨来到了我和师父曾经来过的‘鬼市’,在这里曾经是无比热闹的,我清楚的记得卖什么的都有,可现在还真成鬼市了,人影子都见不着一个。
“我说道良呐,你记得没错吧?这还真特么是个鬼市啊!”五月的夜里多少还是有些凉,雨这小子为了追求风度,衣服穿着少,他一边搓着肩膀一边对我说到。
这里虽然有了一些变化,但总归还是在接受的范围内,我望着雨说到:“我没记错,就是这里!可能这里的人搬迁了,但这里不是我的目的地,走吧,找找再说。”
雨没办法,只能跟着我走了,就是不忘在半路上抢了我的外套来披着。
我怕这小子感冒也就由着他了,毕竟我的身体底子比他好太多。
感谢我那良好的记忆力,一路上东穿西走,在陌生又熟悉的景物间,我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过去曾经走过的路。%
我记得师父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曾经穿过了一条安静到几乎诡异的巷子,穿过巷子以后,就是一片接近郊区的空地,但如今这一条巷子,如果不是让我看见几个熟悉的景物,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因为两旁都建起了楼房,但楼房与楼房之间的巷子还是存在,不同的是曾经凹凸不平的巷子,如今变成了平整的水泥道。
巷子里只有一盏灯,在漆黑的巷子里发出昏暗的青白色的光芒,把走在巷子里的我和雨映照的像两个男鬼似的,雨抱怨到:“李道良,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哥儿我‘貌美如花’,想趁半夜把我带出来拐卖了?”
我用奇怪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雨,说到:“你如果貌美如花,那么这世界上的花应该是另外一件儿东西吧?我想想,就比如牛粪什么的。”
“没事儿,你一个男人不懂欣赏我的美。”雨这小子完全没有自己是三十几岁人的觉悟。
我懒得和他贫了,说到:“行了,以前我和师父来的时候,这里灯都没有一盏,你就满足了吧?”
可雨却半天没有回应,我转过头去望着雨,雨却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我走过去,拍了拍雨的肩膀,说到:“你咋了?愣在这里干嘛?”
雨一下子抓紧我的胳膊,然后一副被吓坏了惊恐的样子对我说:“道良,我可能开天眼了!”
“啥?”我觉得我听错了。
“真的,道良,我可能开天眼了。刚才我无意中回头,看见这巷子口有一个女人要进来,我想看看是不是美女,你一说话,我就被分散了注意力,然后我再回头去看的时候,那女的又不见了。”雨无比认真的对我说到。
我从进巷子口就没有感觉到任何阴气的存在,雨忽然说看见一女的,还突然消失,意思就说是鬼,没有可能灵觉比他强太多的我感觉不到,他倒感觉到了啊。
再说,能让普通人在清醒状态下,都能清晰看见的鬼物,一定是凶历非常的,所以,我只是略微想了一下,就对雨说到:“你长针眼就可能,开天眼不现实,走吧,兴许就是一个过路的。”
“我跟你说,我真没看错,我……”雨急急忙忙的争辩着。
可在这时,我不说话了,因为我也清楚的看见一个女的走进了巷子,手里还提着一包冒着热气的吃的,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在离这小巷子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在晚上卖吃食的摊子,当时我还感慨这个城市建设的太快,曾经很偏僻的地方,如今都有夜宵摊了。
看这女的这样走进来,我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可能人家要回去,但想着又转头去买了一点夜宵打包。
我扯过雨,对他说到:“好好看清楚了,你说的——女鬼。”
雨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不远处,正朝我们走来的女的,半晌才叹息了一声,说到:“得,哥儿我有一次空欢喜了,这天眼哥儿我愿意用我的爱车来换啊,太好奇了。”
“哦,那你肯定会后悔的。”我淡淡的说到。
就在我和雨说话间,那个提着夜宵的女的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我本来无意注意她,可刚才我和雨还在议论别人来着,我就看了她一眼。
可是就是这一眼,让我看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一般女的在这种小巷子里遇见两个大男人,不管怎么装若无其事,眼神绝对都是防备的。
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对我们根本熟视无睹,根本就不在意。
如果说这个不够奇怪,最奇怪的是,她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如果这个笑容放在平日里,几个人一路,并不奇怪,更称不上奇异。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猛地看见,绝对奇异的很,奇异到让人起鸡皮疙瘩,因为那种笑容明显就是一个人在倾听另外一个人诉说,发出的淡淡的微笑,她一个人,怎么会有那种笑容?
我闭上眼睛,仔细感觉了一下,我确定我没有感觉到任何负面磁场,也就是说没嗅到什么‘鬼味儿’,最终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女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可在这时候,雨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那眼神又是激动又是感动,他说到:“以前和我一起看美女的道良终于又回来了!”
我无语的看着他,说实在的,我刚才还真没去想那女人漂亮与否的问题。
但雨已经向往的看着那个巷子口说到:“真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遇见这位美女啊?”
“得了吧,你是不是期待每一个你看见过的美女都与你重逢啊?”我无奈的说到。
可雨一本正经的望着我,说到:“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然后,我就无言了,只得默默的往前走去,但在这一路上走着,我的心也忐忑起来,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城市发展到了如此的地步,穿过这小巷子以后,以前那个卖符人所住的房子还存在吗?
我绝对不相信,我还能再次看到那一片空地,看到真正的鬼市,那种鬼市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或者已经搬迁到别的地方了吧。
我只是来看看而已,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我不明白我此时的忐忑是为什么。
终于,我们走出了巷子,果然那一片空地已经不存在了,取代的是一栋栋的居民楼,虽然不是多高的楼房,可也代表了这里物是人非。
我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随意的张望着,可是下一刻我的心就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而我没料到的是,雨这小子终究说对了一件事儿。
这也怪不得我激动,就如同一场考试,你原本觉得自己发挥失常,没抱什么希望,但老师发考卷的时候,你却意外的听到了一个不错的分数。%
我在这一片居民楼中看见了那栋房子,夹杂在一片居民楼中是那么的不起眼,可此时却成了我眼中最靓丽的风景,只要房子还在,我就总能找到线索,不是吗?
我二话不说快步的朝着那栋居民楼走去,雨搞不懂什么事儿,只能快步跟上,一边一边问:“我说道良啊,你看见刚才那美女了?”
我此时没有和雨扯淡的心情,说到:“我看见我和师父曾经去过的地方了,我原本以为不在了!”
雨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说到:“那咱们赶紧去吧。”
站在熟悉的小楼面前,我曾经记得师父是以一种特殊的节奏敲开的这扇大门,可如今我记忆力再好,也忘记了这种特殊的节奏应该是什么,只得‘咚咚咚’的一阵乱敲,不但没人来开门,还引得周围的楼房有人骂骂咧咧。
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对着小楼喊话:“开下门吧,几年前,我师父曾经来这里买过东西,是银色的,开下门吧。”
喊话之后,我又着急的敲门,雨拉着我说:“不然白天来吧,等下我怕这附近的楼上会扔西红柿,臭鸡蛋下来。”
我有些颓废的停止了敲门,如果不是怕得罪这里的主人,我真的想破门而入了,我对雨说到:“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总会出门的。”
说完,我蹲在了这栋小楼的门口,只要是关于师父的,我真的很难冷静。
雨叹息了一声,也蹲在了我旁边,从兜里摸出两支烟,扔给了我一支,说到:“得了,算我倒霉,咋就认识你了呢?我陪着你吧。”
我没有推迟,在这还有些凉意的夜里,和雨一人叼着一支烟,蹲在了这小楼的门口。
我以为我们会等到天亮,或者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毕竟这小楼的父女是如此特殊,你说他们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也是正常的。
可是今晚也许是我运气好,总是会出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迹,我和雨在楼下蹲了还不到两分钟,身后忽然响起了‘吱呀’一声的开门声,这小楼还是老旧的木门,那声音特别明显。
我和雨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也同时愣住了——怎么是她?刚才那个带着怪异笑容的美女?
我和雨发呆,可是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我们身上,眼神感觉很飘忽,很是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进来吧,来买过东西的,自然知道刘师在哪里。”
说完她就走了,一副很是匆忙的样子,特别怪异的是她竟然边走边偶尔点头,时不时还呵呵笑两声。
待那女人转身走后,雨有些无语望着我说到:“可惜了,什么美女和你一扯上关系,都不是正常女人啊,包括晓芬,我日,身上全是虫虫蛇蛇的,都不知道她坐飞机怎么过的安检。”
显然雨也终于发现了这个女人不对劲儿,我无奈的说到:“这也算和我扯上关系吗?另外,我也很好奇晓芬怎么过的安检,下次问问她。”
说完,我就举步走进了屋子,这屋子还是和多年前一样昏暗,不同的是,他们终于晓得了时代的进步,舍得用电灯了,只不过这电灯的瓦数很低,还不如油灯呢。
昏暗的灯光,黑沉沉的屋子,外加屋子里有些冰冷的空气,雨这小子一进来就小声的嘀咕真受不了,搞不清楚的还以为这里在拍鬼片儿,而我则是直接上了楼,那时的记忆还很清晰,我知道那老头儿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我很开心他还活在世上,可事实上他也才59岁,活在世上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可能他没有再借命了,也不一定呢?
上了2楼,穿过走廊,我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间屋子,但在路过旁边那间屋子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了若有似无的呻吟声,好像很痛苦似的。
我还来不及深究什么,那心不在焉美女猛地就从后面窜了出来,抱着两大床棉被,一下子就窜进了那间屋子,我也没看清楚什么。
雨吓得汗毛倒立,嚷到:“这儿人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啊?”
我想起这个卖符老头儿还有一个女儿,莫非刚才那呻吟声是他女儿发出来的?可我终究无疑窥探别人的秘密,还是走到了最里面那间屋子,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一进门,我就发现这屋子的李设那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改变,大得堆满了各种杂物的架子,还有那张大的有些不成比例的桌子,唯一不同的是,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老头儿。
以前他只是瘦,只是老,现在却感觉整个人都萎缩了,变成佝偻的,小小的一团坐在和他身形并不相衬的大木椅子上。
“你过来坐,叫你朋友在下面等,我在他身上没嗅出圈内人儿的味儿。”那老头儿说话了,那声音倒是没有任何的改变,跟以前一样,拉风箱似的嘶哑难听。
他一出声,雨就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那老头儿是在赶在出去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明星,还圈不圈儿的。”但他知道我很在乎这件事,虽然嘀咕,但还是转身下去了。